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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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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激烈的、昭告天下的绝食,是沉默的、无声的。
饭送来,他不动。药送来,他不喝。四个侍女跪过,血鸢在门外徘徊过,傅君卓在楼下站过整夜,但他就是不开口,不动筷。
第十一天清晨,血鸢推开顶层房门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馊味。榻边小几上,三天的饭菜堆在一起,已经长出了霉斑。
白谨言仍坐在榻上,但脸色更苍白了,嘴唇也干裂起皮。
血鸢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然后转身下楼。
她在梅林深处找到傅君卓,他正站在那株最老的梅树下,仰头望着枝头残存的几朵花。
“仙君三日未进水米。”血鸢说。
傅君卓没回头,许久,才开口:“他……怎么样了?”
“很虚弱,但背脊还是直的。”
傅君卓笑了,那笑声很低,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悲凉。
“是啊,他永远是直的。宁折不弯,宁死不屈。”他转过身,看向血鸢,眼睛红得吓人,“你说,我是不是该佩服他?”
血鸢垂着眼,没答。
傅君卓也不需要她回答。他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去热碗粥,要最清淡的白粥,什么都不加。再温一碗参汤,要长白山百年老参,文火慢炖六个时辰的那种。”
“帝君……”
“我去。”傅君卓的声音很轻,“这次,我去。”
他上楼时,手里端着托盘。一碗白粥,一碗参汤,都还冒着热气。推门进去,屋里那股馊味更浓了,混在清雅的熏香里,格外刺鼻。
白谨言仍坐在榻上,闭着眼,听见开门声,依旧一动不动。
傅君卓走到榻边,将托盘放在小几上,然后坐下。他拿起那碗白粥,用玉勺轻轻搅动着,热气蒸腾,模糊了他的脸。
“师尊。”他的声音很轻,“喝点粥吧。”
白谨言没动。
傅君卓也不急,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就一口。喝一口,我就走。”
白谨言依旧闭着眼。
勺子停在唇边,热气拂在他干裂的唇瓣上。傅君卓的手很稳,就那么举着,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粥的热气渐渐散了,表面凝起一层薄薄的膜。
傅君卓的手依旧举着,眼睛盯着白谨言,盯着那张苍白消瘦却依旧冷硬的脸,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
终于,他放下勺子,将碗搁回托盘上。然后端起那碗参汤,依旧舀起一勺,递到白谨言唇边。
“那喝口汤。”他的声音更低,更哑,“就一口。”
白谨言依旧没动。
傅君卓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勺子里的汤晃了晃,洒出几滴,落在白谨言胸前的衣襟上,洇开了深色的斑点。
他盯着那几滴汤渍,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放下勺子,将碗也搁回托盘上。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个平稳得近乎残忍,一个压抑得近乎崩溃。
许久,傅君卓轻声问:“师尊,你到底要怎么样?”
白谨言终于睁开眼,看向他,那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要你放了我。”
傅君卓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除了这个。除了放你走,其他的,我什么都答应。”
白谨言也笑了。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说完,闭上了眼睛。
傅君卓盯着他,盯着那张闭目不语的脸,胸腔里翻涌的东西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站起身,双手攥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睛赤红,一头被困在铁栏后的兽,身后的影子已在墙上撞得满是伤痕。
许久,他缓缓松开拳头,弯腰端起托盘,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背对着榻上的人。
“我会让人每日送饭送药。你吃不吃,喝不喝,是你的事,但我会送。一直送,送到你肯吃为止。”
他略微停顿,补了一句:“锁链不会解。除非你亲口说,愿意留在我身边。”
说完,他推门出去。
脚步声渐远,消失在楼梯尽头。
白谨言坐在榻上,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然后归于寂静。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腕上那圈暗红的烙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烙印上,将那暗红色照得有些刺眼。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那圈烙印。
很疼。
但更疼的,是心里那点还没死透的东西,那点叫做“师徒之情”的东西,那点三百年前种下、如今早已扭曲变形却依然苟延残喘的东西。
第十二天,白谨言依旧没吃。
傅君卓站在顶层门外,手里端着托盘,站了整整一炷香。
门缝里透出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低头看着托盘里的东西,一碗熬得浓稠的药膳粥,一碟清炒时蔬,一盅炖了六个时辰的鸡汤。都是按着白谨言从前的口味做的,清淡,讲究。
可门里的人不要。
他的手开始抖。
不是气的,是别的什么,一种他从三百年前离开师门那天起就熟悉的东西——恐慌。那种抓不住留不下、眼看着什么东西要从指缝里溜走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