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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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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纸船是孟安平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几十只叠好的纸船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
孟安平的眼光十分挑刺，最终的成品不能有任何瑕疵。因为这是送给苏萧的，必须是最好的。
这叠纸船的手法是孟安平的母亲教的。
章燕教得很耐心，孟安平叠得也很耐心。为此，他的书桌曾一度被纸船堆满。
而没有被选上的那几十只纸船也没有被他抛弃。孟安平很珍惜它们，因为它们都是孟安平和苏萧破镜重圆的见证者，它们的功劳不能被忽略。
孟安平很整齐地将它们一只只端正地摆放在房间四周，营造出一种文艺浪漫的氛围感。
孟安平十分享受这样的氛围。
***
孟安平很喜欢做一些手工。
同样，他也非常喜欢写诗、写写散文什么的。
他的语文成绩非常优秀，笔下的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来朗读。
每次老师读完他的作文，教室里就会响起一阵掌声，和苏萧上台领奖时的掌声一样热烈。
是的。在写作这方面，孟安平亦是像苏萧那般闪闪发光。
孟安平将自己在写作方面的才华发挥在了送给苏萧的礼物上。那只紫色的纸船里侧写了端端正正的一行字：
纸船满载着平安，潇潇风儿护送着它归来。
孟安平写下这样的诗句是有特别含义的，表达得十分明显，想必苏萧回到家后，看到这纸船里面的诗句，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可惜，如诗句般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春天结束了，夏天也就到来了。
而夏日六月，总是属于分别的季节。
有的分别还可以再见，而有的分别却是永远。
而孟安平和苏萧的分别似乎属于后者。
***
“你要回老家了？”孟安平惊讶，手中握着的笔掉落。
“嗯。”苏萧微微点头。
“你老家在哪里？”孟安平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远很远，以前跟你说过的。”苏萧含糊地说道。
孟安平也知道苏萧跟他介绍过自己的家乡，那是一座繁华都市，完全跟这座小村庄是两个世界。
现在夏天到了，苏萧也该告别这乡村，回到本属于她的繁华世界。
“你……走了，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孟安平支支吾吾地问道。
自从和苏萧成为好朋友后，孟安平就再也没有这般支支吾吾地跟她说过话，就算是在刻意疏远的那段时期里，孟安平也没有这样说过话。
“应该是，姥姥已经辞去了这里的工作，花木基地里的那座宅子也已经交还给了村长，或许……我真的回不来了。”从苏萧眼里可以看出，她也是被不舍难过填满了心。
“没关系，我可以去你的老家找你！”
这次终于换做是孟安平勇敢地说出这句话了。
同样，退缩的那个人，也换做了苏萧。
“可是路程遥远，你来一趟，恐怕不容易吧。”苏萧有些担忧。
“没关系，只要能再次和你见面，不管多么遥远，不管我们能相聚多久，我都要找到你！”孟安平话语坚定。
“好吧。”苏萧将老家地址写在纸上，同时也给出她家里的座机号码。
在那个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的时代，想要和一个远在远方的人联系是多么不容易。
可这个女孩却把地址写得非常详细。
“华兴城，确实有些远……”孟安平知道这个地方，以前那个男人经常去这座城市出差，所以孟安平对这个名字刻骨铭心。
说起来，那个男人出来后应该也会在这座城市吧！
苏萧的老家竟然也在这座城市……
这……
孟安平只怪如此巧合，若是撞上了……孟安平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运气向来不好，还是不要随便胡思乱想了。
不就是华兴城嘛！其实计算起来也不是特别遥远，四个小时的火车差不多也能到了。
孟安平长这么大，却只坐过一次火车，还是沾了那个男人的光。
那一年，孟安平只有两岁，那个男人或许是升了职高兴，所以心血来潮把他们母子两也接去了大城市游玩。
那一趟火车，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但孟安平却是在开心和激动中度过的。
游玩时间只有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他们一家就又回来了。
这趟路程是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和平时光，就是因为没有冲突，所以才一直被孟安平记在心中。
差一点，就差一点，差一点孟安平就要原谅那个男人了。还好，那个男人还是露出了他的真实的险恶的面孔，孟安平这才陡然醒悟过来。
还好，他最终还是咬着牙勇敢割舍。
新日子很快就会来的，那些落满灰尘的，还是赶快忘了吧。
***
“恐怕过完端午，我就要离开了……”
“端午，那岂不是……后天……”孟安平赶紧算了算日子，反复地计算着，可无论计算多少遍，那个日期还是如此近。
为何，为何就在后天？
“也就是说，我们相伴的时光还有两天……”孟安平的眼里一下子就没有了光彩。
“也就是说，前天是我们最后一天坐同桌，最后一天当同学，最后一天一起上下学，最后一天一起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最后一天……”苏萧总结着。
好多好多的最后，太多的最后，让孟安平和苏萧两人愈发难过。
先是周佳和周群，现在又轮到了苏萧，孟安平周围值得留念的朋友越来越少。
可苏萧终究是和他们不同的。
因为她是苏萧，是孟安平心中属于美好春日的女孩，她的远走，无疑是让孟安平的心破了一个大窟窿。
“我们还是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苏萧抹去了离别之际的悲伤，催促自己赶快振作起来。
“好！”孟安平也尽力从情绪中逃离出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苏萧问道。
“去看看水库吧，最近几天那里都在抽水，正是人们捕鱼的好时机。”孟安平提议道。
“好啊！我们快去吧。”苏萧拉起孟安平的手，然后往水库岗上跑。
***
这段斜坡十分本就走起来很吃力，两人又是怀揣着沉重的愁绪，所以显得更加难走。
苏萧咬牙上坡，有些牵不动孟安平。
孟安平便快步走到她前面，回过头说道：
“这次，换我来拉你吧。”
说完，没等苏萧反应过来，孟安平就已经牵起苏萧的手，拉着她往坡上走。
苏萧颔首微笑，这个男孩终于变得坚强了。
她很开心，起码等她离开后，孟安平也能一个人平平安安地继续在学校里生活。
***
好不容易走到了水库岗上。
果然，抽走了大部分湖水的水库仿若经历过干涸一般，鱼儿游动受到了吸水机器的影响，差点被吸到岸上，搁了浅。
搁了浅的鱼儿，就再难回到水里。
两人手拉着手，沉默不语，散步在水库岸边的砂砾上，倾听着流水声，观赏着微风掠过水面掀起的波澜荡漾。
享受着最后的午后暖阳，很快便是黄昏。
夜晚，还是那棵熟悉的大樟树下，孟安平陪着苏萧画完最后的记录画，下完最后一盘飞行棋，在月光下，暂别。
***
第二天，两人又是一大早就见面了。
还是和昨日一样，强撑着喜悦，投入到看似开心的玩耍中。
苏萧再次陪着孟安平逛了一圈花木基地，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孟安平还能打开铁门进入这片乐园，日后他没了钥匙，没了苏萧这把打开桃源大门的钥匙，他就再也进不来了。
还是遗憾，当初那个破洞被填满了，甚是遗憾。
孟安平心里梗塞得难受，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完了这一趟旅途。
傍晚落日余晖下，两人就这么站在花木基地的大门口。
“天色不早了，明日我还要早起搬家呢。”
“明日我可以来帮你收拾行李吗？”孟安平还在试图创造机会。
“会有专门的人来帮忙的，你就静静站在远处，千万不要走近，我怕那时情况混乱，你会受伤……”
孟安平不会因为现场混乱而受伤，他只会因为你的匆匆离开而受伤。
他是昨日才得知这个消息的，苏萧亦是。
短短两日，他们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悲伤不舍麻木的感觉。
已经痛得麻木了。
这便是最后的一次疼痛了吧！
最好是！
“好了，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你已经陪我太多时间了，我想你应该也是累了。”苏萧开始催人。
“我不累，有你在我身边，我从来都不觉得累！”孟安平反驳。
“可是我困了，我想早点回去休息。”苏萧再不回去，那回转在眼角的泪水就真的要失守了。
“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一定要等我哦！我一定早点过来看你！”孟安平三步一回头地说道。
“我会等你的，等你来了，我再走。”苏萧承诺道。
“好！”说完，孟安平头也不回地奔跑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苏萧再也憋不住，直接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个坚强的女孩，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
另一边，男孩一边奔跑，一边大哭。
回到家后，他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痛苦。
这一晚，谁也没有来打扰孟安平，谁都明白他心里的不甘。
那张标记了苏萧老家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孟安平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柜子里。
孟安平一直没敢再打开看。
这样地，他难受了一整晚，一整晚都不舍得入睡。
他在等待第二天的到来，等待阳光再次冲破黑暗，再次进入他的世界。
翌日，早上五点，他就起来了，他就带着自己坚强的笑容出发。
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这四年来，他都数不清自己到底走过多少遍了。
小路上的每一块石砾，小路旁的每一颗树木，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是他奔向美好的道路，是他牵着苏萧的手反复走过的小路，他记得一清二楚。
小路尽头，还是那扇熟悉的大铁门，还是上着锁。
孟安平以为是自己来的太早了，于是便蹲下来在铁门旁等着。
他等过了黎明，等过了日出，等过第一缕晨风，等过第一声鸟鸣。
一整个上午，他等过了好多好多事物，却一直没有等到他想见的那个女孩。
“怎么回事？”孟安平茫然。
他站起来，望向铁门里边。
空空如也，安静得可怕。
为什么？
为什么？
孟安平一遍遍在心里质问自己，他不甘心地晃动铁门，发出剧烈崩溃的响声。
那个女孩还是违背了诺言……
还是错过了。
“为什么不告而别……”
孟安平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明明约定好的。
***
又在这铁门口不甘心地守望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时间，他才带着失望回到家中。
据章燕说，苏萧一家昨天晚上就收拾好行李搬走了，就在孟安平和苏萧做出最后告别之后不到十分钟，大卡车就开来了，一家三口就这样连夜驶向远方。
而那时候的孟安平，还在房间里挣扎着痛苦，因此才会错过。
是苏萧的主意，所有人都瞒着孟安平。
***
孟安平虽伤心，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放弃希望。
还有机会，还有那张纸条。
孟安平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了那张纸条。
还有希望！
孟安平眼里重新透出星光。
在接下来没有苏萧的时光里，他没有放弃自己，他每天认真认真地学习，成绩再一次回升。
他的努力，他的拼搏，连班主任老师都快要动容了。
而他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再次见到苏萧。
章燕被他的努力打动，于是便电话联系苏萧家里，决定暑假陪着他坐火车去找苏萧。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章燕陪着孟安平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来到了华兴城。
下了火车，茫茫人海中，孟安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的身后应该是她的父母，孟安平这是第一次见。
苏萧换上了精致的裙子，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孟安平突然有些自卑。
因此，一路上，他都是忠厚拘谨的。
苏萧的父母很热情，带着孟安平和章燕一路游玩下来。
苏萧还是拉着孟安平的手，两人非常珍惜这难得一见的时光。
虽然短暂，但很美好。
这是孟安平一辈子最难忘的事，因为有了挂念与牵绊。
***
可缘分易断，就如此刻孟安平在溪流边放走的纸船。
孟安平四年级的那个春天，纸条上写着的那个电话号码再也没有打通。
孟安平想要再去华兴城和苏萧见面，却也是没有见着。
他和苏萧，这一次是真的，永远永远分别了。
他带着泪水，又折了一只纸船。
这只纸船有些粗略，是因为孟安平早已没有了心情。
他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便将这只纸船放到湍急的溪流里，任它飘向远方。
外公就陪伴在孟安平身边。
“你知道是谁教会你母亲折纸船的吗？”外公问道。
“是您？”孟安平回头答道。
“猜对了！”外公笑着说，“那时候你母亲也是刚告别了一段感情，心里愁闷，我便教她折纸船，让她将心事写在上面，然后将纸船放到溪流里，让它漂流到远方，这样愁闷便解开了。”
“可是我这样做了，心里还是不舒服。”孟安平委屈。
“你在为那个女孩的不告而别而伤心？”
“嗯。”
“你还想和她见面？”
“是的！”
“会见到的！”
“不可能，我们已经失联了，完全失联了。”
“缘分不会骗你的，不信你看。”
外公指了指小溪上游。
只见一只紫色的纸船沿着溪水，漂了下来，正好被树枝勾住，停靠在孟安平面前。
“这是……”
“你的心愿会实现的，因为她回来了。”
感谢这个春天，春风再次眷顾了这个男孩。
他拾起纸船，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中，期待着下一个重逢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