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5 ...
-
我趴在水池边沿，把下巴搁在手臂上，让仰头不那么累。我说过了亲王是个颜控，他的手下和子嗣都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所以我的大哥——非常英俊。据说厄尼斯特变成吸血鬼前是一位宗教骑士团的骑士，他比武会上的英武之姿和他摘下头盔后闪耀的金红色头发赢得了无数贵妇少女的芳心，他无瑕的美德和他翠绿的眼睛一起备受吟游诗人们的赞扬。正因此他受人嫉妒，惨遭构陷，经过不公正的审判和悲惨的流亡，坠入不为人知的黑暗，最终成了亲王的子嗣——这是人类那边的记录。血族自持高贵，觉得他们应该忘记还是人类时的前尘往事，不谈起，更不记录。我记得和我讲起厄尼斯特事迹的朋友还曾慨叹，如此优秀的上帝的宠儿，如此崇高的上帝的磨难，厄尼斯特骑士本该苦尽甘来，或是沉冤洗雪，善恶归位，或是在耻辱地离开尘世后去往神的国度，在天堂沐浴神的光辉——总之不该是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吸血鬼的儿子，变成一个吸血鬼。
我当时嘴上附和她的话，心里充满腹诽：我认识的厄尼斯特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美德。
他勇武倒是真的。七百年前他领着一批不服亲王的吸血鬼和亲王正面干，最后虽然没赢但也没输得太惨，后来也一直顽强地活着，势力只增不减。
而且还百年如一日热衷搞掉亲王……不是？？？
“我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我的震惊？”我说，“你居然——会在这里！”
“他都能‘原谅’你了，当然也会‘原谅’我，我比你的用处还更大些。”
我就说吧他有啥美德啊一见面就是刻薄女士！哼，算了，我不和他计~较~
我听见我大哥继续说：“不过我确实该表达一下我的震惊——你居然接受了他的橄榄枝？”
我反诘道：“你都能接受了，为什么我不能接受？”
他轻轻一哂。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不要像过去一样，被你愚蠢的感情冲动牵着鼻子走。”
……还好多年的废柴生活让我变得超级有涵养！要是过去，我一定立刻跳起来非和他打一架不可。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倒是觉得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在亲王追杀了你那么久，你暗杀了亲王那么多次后，你居然还能和他握手言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对付元老院那几个老妖怪的问题上，我和亲王就是朋友。当然，在另一个问题上，我和你也是朋友。”
他最后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呃……我真的很佩服我大哥，对谋杀亲王这项事业孜孜不倦，坚持不懈。
“算了吧，在我浪费了你给我的那把小刀后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就算你是真心的，我也没那个心气了。我现在七百多岁，老了，要命。”
好像是为了补偿他接下来要说的难听话，厄尼斯特屈尊对我假笑了一下。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辛西娅？”他问我，但并不需要我作答，“你总是过分自卑，尤其是牵涉到亲王时。七百年前，你不相信你有能力杀了他；现在，你不相信你有能力从他手里活下来。”
“就算是你，也不能打包票自己一定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吧？”我不满地说。
“我不能保证我自己，但能保证你——离家出走的小公主，请放心吧，在他融化他叛逆的女儿心底的坚冰前，他可舍不得让你死去。”
“那么，离家出走的小王子，为什么他不来软化你心底的冰山呢？”
“很简单，”厄尼斯特淡淡地说，“因为我们的这位父亲喜新厌旧，同一个游戏他只玩一次。”
我看着他绿色的眼睛，想起很久以前我刚被亲王带到这里，那些仆人提起我这位哥哥时表现出的讳莫如深。久远的回忆里只言片语的线索击中我，我突然明白，我所经历的那场叛乱是厄尼斯特参与的第二场叛乱。
我支着脑袋看着他。
“虽然我很想听你敞开心扉，讲讲你和亲王的爱恨情仇，厄尼斯特，”我对他说，“但我现在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你可以走了吗？我要爬出来，穿衣服，去进食。”
厄尼斯特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接着慢悠悠地转身，迈开脚步。我看见我扔在池边的那团沾满血迹和泥土满是破洞的衣服开始变得扭曲焦黑，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将它们灼烧。
“要是你以后又一次选择站在他身边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呆在他身边的人不论是谁，迟早有一天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走出去的时候，我原来那身衣服刚好在他的力量作用之下化为细细的灰烬。
呃，感谢大哥帮我处理旧衣服，就是我有点心疼我兜里的几张不动产凭证……
但是，我很快又想到，就算大哥不处理，阿尼亚斯那帮人也会把我的这些衣服连带随身物品烧掉，因为它们太寒碜了太有损亲王的格调了。我顿时就想开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等我从亲王这里跑路的时候，不动产凭证固然不敢拿，但黄金珠宝还是敢拿的。总归是赔不了！
我高兴地从冒热气的水池子里爬出来。他们早就给我准备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个盘子里。还挺不少的……嗯……
我摔！他们是故意整我吧？这么复杂繁琐的一套礼服我他妈怎么会穿！
我可是有好几百年没穿过这么豪华的礼服了。而且人类的服饰又变得这么快，早就和我当初穿的那些裙子不是一个样了。我把这几件柔软的布料翻来覆去地琢磨，感觉……就别纠结正确的穿法好了！能遮体能打架就成！我现在要饿死了不能再在穿衣服上耽搁时间——
我一出去就在门口看见了阿尼亚斯，像个门卫似的站在那里，只有他一个。
“你一直在这儿？”
“防止您有任何吩咐，殿下。”
“那你刚才怎么把我哥放进来了！”
“我没有权力阻拦厄尼斯特殿下。”
“你叫他殿下？”
要说这世界上谁最想让厄尼斯特死，那绝对不是亲王而是亲王这位忠心耿耿的狗腿子，阿尼亚斯阁下。
阿尼亚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是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虽然许多年以前和他几次对上时我都没赢，可那是因为我过得安逸身手生疏了，实际上他应该比我弱才对，因为无论年纪还是血统都是我更胜一筹。我那时候虽然没赢但也不算输——我跑了！
而且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身高也只比我高了半个头而已！
“现在要我领您去用餐吗？”阿尼亚斯强行转换话题。
算了，看在我现在这么饿的份上就先放过这次嘲笑你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