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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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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说过亲王是个疯子变态神经病,大白天过来悄不蔫地躺在熟睡的女儿身边就等着她睁开眼睛时把她吓掉下床这种事只有他老人家干的出来!!他特么就是故意的——看看他笑的那个样和人在逗猫时的样一模一样哇啊啊啊!!!呼,好吧,辛西娅,学会认怂,特别是对他。现在,按礼节去向他打个招呼——礼节的意思就是单膝跪地要注意跪得好看,然后如果他允许过去吻一下他手上那枚象征亲王权力的红宝石戒指——啊!但是我看着他那张笑脸就生气!我□□的爹哦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让你死吗?就是因为你太欠抽欠剐欠扁欠日!
……他知道,清楚得很,因为这就是他的乐趣:看这些跪在他面前的人不管怎么怕怎么恨心里怎么骂他也不能反抗他的模样。他就喜欢让别人为难,逼他们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践踏他们的底线,看看他们对他到底有多服从。这事的结果只有两种:一把别人逼得失去理智揭竿而起跑来刺杀他,二把别人逼得失去自我完全向他低头当他的奴隶。
当初他以为他把我逼成了第二种,没想到我成了第一种。
亲王看我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只顾着瞪他,便和我先开尊口了:
“好像为晚餐特别不快,辛西娅?怎么,呈上的菜品很不如意?”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凉,像融化在黑暗里的一块冰。
“我以为您是想让我和您冰释前嫌,”我谨慎地说,“而不是把我接着再逼到您的对立面。”
听到这话,亲王发出一阵低笑,笑声里夹杂着我最害怕的誓约的嘶嘶声。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我太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他把我抓回来没再浇我一瓶圣水还给我饭吃已经对我够不错的了,我居然还有胆子朝他的代言人阿尼亚斯发脾气?
唉,不管我面对阿尼亚斯时如何有胆子,面对他,我是一点胆子都没有了。
我小心翼翼地牵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父亲,我的意思是——要是您不喜欢我素食的毛病,直接让我进食就行了,我没那么挑剔——”
“不挑剔?”亲王又笑了起来,“我的不挑剔的公主,吃到不合口的菜后大发雷霆,生气到去咬阿尼亚斯。”
我正想再说什么,看到沿着他下巴蔓延上来的誓约的图案,话卡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我张着嘴僵在那里,盯着笑容满面杀意腾腾的亲王。
“你相信我会让阿尼亚斯给你递上牲畜的血,”亲王说,“我给你送来一个人当着你的面放血,你就这么生气。你想想,我的小公主——当你用你的背叛来报答我对你的宠爱和信任时,我是什么心情呢?”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哦,所以阿尼亚斯整那么一出是亲王的授意,而亲王整那么一出是为了报复我的背叛。这么一想,我……我……
我觉得很害怕。
他不需要动用任何力量我就开始瑟瑟发抖,他不需要展示怒火我就已经不寒而栗,他只是放任誓约在皮肤上灼烧让我明白他心中的杀意,我就感到……
我后悔,为一切。
我不知道厄尼斯特是怎么有脸装外行,对我说我是自卑低估了自己的能力才没能杀掉亲王——明明他和我一样,都是亲王的子嗣,都在亲王身边度过不短的岁月,都亲眼看到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谁能不怕他?谁能觉得自己有能力毁灭他?谁能觉得自己在反对他后还有能力幸存?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如果有眼泪,现在已经哭了。我好害怕。
“殿下,”我慌张得竟然忘了应该叫他父亲,“对不起。”
“你有很多个对不起得向我说呢。”亲王说。他抬起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我最叛逆的孩子,别离我那么远,到我身边来。”
我看着他没有任何消退迹象的誓约的图案,感到自己僵硬得像一座雕塑。但亲王命令我过去,我更不敢呆着不动。
一步步走过去时间太长了。晚死不如早死,我以我最快的速度移动身体,下一秒已经跪在他脚边。一到这里,我就感到自己被切断了和所有影子的联系。我像一个普通的人类那样,在黑暗中因为无限的未知而感到无限的恐惧。我不敢抬头看他,耳边只有誓约那迟缓的、磨人的、悠长的烧灼皮肤的声音。我嗅到了刺鼻的焦味。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人类少女,呆在最深的黑暗里只能感到全然无助。不同的是她还可以祈祷,向神祷告,想象天使会拯救她,或者把她接到天国。而我没有神,没有天使和天国,我只能在最煎熬的等待中等待——等待他的仁慈,等待他放过我。
这样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我终于听到誓约的嘶嘶声淡去。亲王把手放在我头上,又从头上沿着我的脸侧滑下来,挑起我的下巴。他不打算杀我了,我不能不觉得高兴。可同时,我看着他的眼睛,淡去好几百年的恨意再度鲜明——
我是他制造的无数孩子中的一个,我是他统治的无数血族的一员。我是他的一只宠物,一个玩偶。在他面前,我永远都只配因他的一时兴趣或悲或喜,或生或死。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没有我自己的声音。
亲王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唇角。
“辛西娅,”他对我说,“不像你的哥哥姐姐们那么没意思,你是多么奇妙啊——当这双眼睛告诉我你爱恋我时,我得到了你的背叛;可当它们诉说着你的恨意时,我却得到了你的顺从。”
“因为我想活,”我说,“如果您活我就能活,我就会拼尽一切保护您。”
“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的小公主,”亲王温柔地说,“你就是仗着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可是,如果你老是固执地叛逆下去,固执地要伤我的心,那你就不再会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了。”
我沉默。我知道如果我说谎话,亲王会不高兴,而我说真话,亲王会更不高兴。不如让他自己和自己演去吧。
“我可怜的孩子,”他收回手,“你恨我,所以你不相信——我不恨你。”
我勒个大槽,你在这扯什么呢?刚才是谁被誓约烤得都冒焦了?
然而接下来亲王的举动真让我思维停转——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伸到我面前。芬芳的血涌出来,流到他的指尖,眼看就要滴到地板——我伸手接住了它。
我捧着手,他的血不停地滴到我的掌心。我——我——
“吸吧,”亲王说,“吸到你饱足为止。”
有时候我很理解阿尼亚斯对他的完完全全的服从。这个人,亲王,反抗他是艰难的,反对他是危险的,所以当你不假思索地执行他的命令时,你就会感到一种自暴自弃的痛快、如释重负的轻松、失去自由的幸福。
我舔干净自己的手心,舔干净他的指尖。我捧着他的手腕,舔干净那些流淌出来的血。我把嘴唇贴上他的皮肤,含着他暴露的伤口,他的血浸润了我的每一粒味蕾。
他那无与伦比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