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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梨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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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岚一行人原先要把王丽萍往县医院送的,但村里有人给乡卫生所的医生打了电话,医生说在卫生所门口等着看看情况。
汽车一路疾驰,路过块块良田和颗颗行道树;湛蓝的天际漂浮着的白云也在高处远远观望着这一切。
马路边的乡卫生所,经验老道的医生早在旁边等着。
徐岚遵医嘱准备了盐水让王丽萍喝。不料上了车的王丽萍一直想要睡觉,银巧儿和徐岚就一路喊着不让睡。
乡卫生所医生看了大概情况后给挂了水,然后说再去县医院检查检查。这样的话,大家就都放心了。
于是张女子又拉着原先的一车人,外加中途赶来的张贤叔浩浩荡荡去了县医院。
等到县医院,安顿好王丽萍,张贤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张贤的手里提了四份饭。
“你们先在这里吃饭,把我家掌柜的帮我看着一些,我再去买些东西。
话音落的张贤转身直奔超市,买了盆子和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
再次来到病房的张贤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开口。
“张女子,趁天还亮着,你开车把你婶子们送回家去,路上开车稳一些,慢一些哈!”
“我们要留一个人不?”
马秀兰想了想还是问了问。
“不了。”张贤拒绝地倒是爽快。
“不用了,刚刚医生也说现在没啥了。等她醒过来就好了。”
看着床上躺着、挂着调水、闭着眼的王丽萍,张贤放轻了声音。
张女子想了想,觉得晚上夫妻两个人在一起,比旁人在旁边守着要方便得多。于是便点了点头,带着徐岚和银巧儿她们几个上了车。
县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张女子却只觉得压抑。
一脚油门下去,医院的牌子越来越小,车子也沿着笔直宽阔的马路拐进了九曲十八弯。
车窗外是层层叠叠的白云不规则地点缀着天空;道路旁是节节后退的行道树,密密麻麻像山的守护者一样耸立。
夕阳的余晖落在窗户边,给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暖光。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窗户外远远近近的胎噪声,别无其他。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婆,张贤默默地坐在旁边。
落日一步步隐进夜色。光线流转,张贤的身影也渐渐被黑色吞噬。
病房里静悄悄的,楼道外别人的交谈声窸窸窣窣传入耳中;静默了许久的张贤长长叹了口气。
张贤周身被一股难过的气息淹没,这种说不清的感觉比黑夜来得更迅猛。
自下午知道王丽萍是为了救地里的梨树而吸入了过量农药后,张贤曾有一瞬间质疑过自己的选择。
当初执意要留在村里当村长,是不是选择错了。
如果没有错,那么为什么会有人青天白日这样做害呢?还连带着连累了老婆王丽萍。
可若真是有错。那么张贤凭心而论,也只是对不起老婆王丽萍。
烈日炎炎,王丽萍一个人西山忙完去东山、东山结束下厨房。在外上山把洼、在家洗衣做饭。
张洼村张贤对不起的人只有王丽萍!
这么多年来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今天像是被人扯了遮羞布。什么劳什子村长,还不是被人光明正大地欺负!
什么作风优良、为官清廉,他们根本不信!
这边的张贤还在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包裹。那边身处张洼村的张老三,同样也有这个感觉。
江远山一到张洼村,施肥机还没搬到村委会,就从村民七嘴八舌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但江远山还是想听一听张老三的想法。
将一切安排妥当。施肥机安安稳稳放进村委会的仓库后。江远山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就去了张老三家。
天麻麻黑,张老三穿着灰色坎肩站在猪圈门口,看着小猪吃食。
小猪头埋在麦麸和红薯混在一起的晚饭里,吃得香甜。张老三的心里却乱七八糟的。
正在张老三想七想八的时候,大门门环被人从外面扣响。
“谁啊?”
张老三向门外望去。
“我,江远山。”
听见这话,张老三顶了顶腮帮。
张贤这厮找的帮手到了?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屋里坐会走!”
张老三说着,快步走向台阶,打开了院里的一盏灯。
“那我们就坐一会走。”
江远山说完,迈步进了张老三家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这刚刚吃完啊?你自己做的吗?”
看着厨房地上放着一个小案桌,桌上摆着吃过饭的碗,江远山随口一问。
“刚吃过,你吃饭没有,我给你下一碗。”
张老三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做完饭狼藉的现场。
“我吃过了,你不用管我。”
听见张老三的询问,张贤连连摆手。
“奥。”
反正张老三也不是真心实意问江远山吃没吃过饭,他只是嘴上礼貌客气一下。
江远山也懒得和张老三打太极,他直接开门见山。
“你今天啥情况,我怎么听说你把人家的梨树给药死了?还把人家老婆打了一顿?”
江远山打算诈一下张老三,于是他特意夸大今晚接收到的讯息。
“我没打人家。其实我原本是想去打她的,但是地里有东西把我给跘倒了,后面爬起来我就走了。我可真没打她,你这样说就冤枉我了。”
不料江远山话音刚落地,张老三脸上就闪过一抹委屈,他表情着急,连忙解释。
“你真没打人家老婆?”
听到回答,外加张老三的表情,江远山在内心已经确定了七七八八。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质疑了一下。
“那没打。我说没打就没打。”
张老三语气有些不耐烦。江远山挑了挑眉,换了个话题。
“那你咋把别人家树苗药死了?”
这个问题一出,房间里短暂安静了几秒。
张老三舔了舔牙,斟酌了一下用词。
“不知道,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
“他是哪里做的不对吗?你说,我听听怎么个情况。”
江远山微微靠近张老三,他想知道张老三对张贤真实的想法。
张老三想了想,觉得下意识的回答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张老三开始诡辩。
“就是看他不顺眼。”
总不能说看人家日子过得好,他心生嫉妒吧!
虽然是这个原因,但说出来他还怎么在张洼村混啊!
“做什么事都要有个理由,你这么做是不对的。你看他不顺眼,那别人看你就顺眼啊?”
这边的江远山还在试图给张老三讲道理,不料接下来,来人的一番言语攻击,直接让张老三保证明日一早就去看望王丽萍,并补种王丽萍家损失的梨树。
张老三家的热闹身处寂静病房的张贤并不知道。
他解不开繁琐的解,只好起身,开灯。干一干眼下的事。
先把毛巾打湿给老婆擦一下身子,又用棉签沾了水给老婆润了润嘴唇。
做完这一切的张贤仍旧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王丽萍的脸瞧,仿佛要把王丽萍的模样刻在他的脑子里。
起初张贤手里攥着王丽萍的手,后来怎么睡着了他也不知道。不过王丽萍一有动静,张贤的眼睛立马就睁开了。
“银巧儿,我问你个事。”
回程的路上,徐岚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便打算询问银巧儿有关于迁户口的事。
“嫂子,有啥你就说。”
见徐岚一副话在嘴边的模样,银巧儿直接开门见山。
“是这么一回事,我听说你现在是户主,是吗?”
“是的。”
听到这句话,银巧儿笃定地点了点头。
“上次和三虎子办完手续,我妈就把我带上开户去了。”
“奥,那这个要啥手续啊?”
听见这话,银巧儿貌似不经意地瞅了徐岚一眼。
“嫂子,你咋好端端地问这个。”
专注开车的张女子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徐岚,打算听听徐婶子怎么说。
“我就问问。”
今天车上有小辈,徐岚不想说得太清楚。不过在座的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马秀兰坐着自己女儿的车去了趟卫生院,又跑了趟县医院。回到家的时候,刘菊梅已经把晚饭准备的差不多了。
“咋回事啊?”
八卦是人的天性。马秀兰一进家门,刘菊梅就开始打听情况。
“人没事,中毒不深。中午反应那么厉害,是天气太热了。又是晒又是毒的,猛地一下人受不了。”
“嗷嗷。”
刘菊梅手里的活没停。
“和家里吵架把药喝上了吗?”
农药在农村的作用不只有它的功能主治,或驱虫、或施肥。
农药在农村还是一种退路,是走投无路的人最后的退路。
每个村里都有人喝农药,但通常都是因为发现得晚而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
这种例子俯拾皆是。
所以刘菊梅才会下意识地认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王丽萍也是这类苦命人里的一员。不过她应该是一员猛将。
“不是喝农药,是闻了一些进去。”
到家的马秀兰洗了洗手,坐在桌子旁打算稍稍休息一下。
“她人好,她老公对她也好。”
想了半天,马秀兰只能用一句好来概括王丽萍,并顺便帮王丽萍辟谣。
知识水平有限,她用别的词要么感觉太片面、要么感觉太主观。还是一个“好”字最为贴切。
每个人对“好”的认知不同,所以这个字没有上限。
因为王丽萍好像天生就拥有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是一位地里家里全能的人才。
“我来还没见过呢!”
刘菊梅吃瓜对不上脸,总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便开始碎碎念。
“没事,总会看见她的,她也经常来这里吃饭。”
自来马秀兰家吃饭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马秀兰的工资构成也发生了变化。
从原先一个月的2000变成了总月收入的一半。另一半是给村委会交的钱以及菜钱面钱。
所以马秀兰现在拿到的钱越多,也就越有干劲!
不料,马秀兰刚刚这样想完,活就主动找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