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第二日一早上班，周衡前脚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上级领导秦局的电话：“小周，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衡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隔着办公室门也能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秦局的嗓门很大：
“刘厅让我转告你，这件事没有商榷的余地。而且老庄已经怀疑到你头上，加上之前这么多事总要有个人背锅……”
“呵。”房间里传来一声冷笑。
“没办法，只有你被抓了，你就当技不如人吧。”秦局说。
周衡觉得偷听别人的对话实在不好，虽然他并非有意偷听，而是秦局的嗓门实在太大。
“回来不好吗？你的履历、能力，还有你父亲……的背景加持，你未来的仕途只会一片大好……”秦局继续说着。
房间里的人冷冷打断：“我不稀罕。”
周衡已经走到门口，赶紧“咚咚”地敲了两下门，提醒屋内的人结束这段“秘密”谈话。
然后，周衡听到了那人的最后一句话：“我做坏人习惯了。”
“请进。”秦局大着嗓门道。
“秦局您找我？”
周衡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黑色卫衣的身影，侧身对着他，正在低头吞吐着烟圈。
周衡心说，秦局自从过了五十之年，就大搞戒烟和养身之潮，敢在他办公室公然释放二手烟“毒-雾”的，统统都会被他大骂出门，然后罚写两千字检讨。
——敢在秦局办公室抽烟的，必然是个省厅级的大人物。
但眼前这人，显然太年轻了。
而且，只看他低着头的身影——周衡就觉得略有些眼熟。
秦局率先开口对那年轻人说：“来，小柳，给你介绍一下……”
年轻人放下烟，视线随着秦局的手势看向周衡。
周衡电光石火间和那年轻人对视，只见，眼前之人分明就是：
——余潇。
——重案嫌疑人余潇。
周衡不出任务时没有配枪，但他本能反应地拔出腰间匕首。
秦局的反应也快，立刻挥臂阻止：“别紧张，重新介绍一下，余潇，原名柳萧扬，省厅特侦组的侦查员。”
特侦组——这个组基本就是特情、卧底的代名词，全员档案保密，人手七八个化名，行踪不定，没有公开联系方式，传说只能打卫星电话，直接对省厅厅长和关键部门局长负责。
周衡手中的匕首顿住，但人还愣在原地。
秦局继续说：“怎么，连我都不信？那要不要刘厅亲自给你打个电话？”
周衡连忙摆手：“不、不是……”
余潇——从周衡初见之时起——便一直是个冷脸、穷凶极恶毒贩的形象。
但，余潇此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还算亲和的微笑。然后，他率先伸出手：“周队，重新认识一下，我原名柳萧扬，是省厅特侦组的警员。”
周衡赶紧伸手回握，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抱歉，昨天……”
“没事。”余潇一脸平静地打断周衡的道歉，“大家都是职责所在，我能理解。”
周衡却尴尬地想起：在厕所的那一幕，余潇当时明明也是有些尴尬的，也开口说了，毕竟被枪指着上厕所，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需要郑重道歉的事。
“萧扬，这是你的证件。”秦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警官证。
余潇打开警官证看了眼，眉目瞬间变冷：“刑侦支队？”
周衡正站在余潇身侧，也看到了证件内页——余潇身着警服，眉眼间还有些飞扬的神采，和现在的冷厉、压抑全然不同，应该是他刚毕业时拍的照片。
秦局没着急开口。余潇便继续说：“刘厅之前承诺说，等我回来后，就安排我去禁毒队。”
“一是特侦组脱密期的要求，第二呢，也是出于对你人身安全的保护和考虑……”秦局缓缓开口。
“行了，不用找理由了。我也是你们强行押回来的，我本来就不想回来，随便你们吧。”余潇不耐烦地打断，当着秦局的面又狠狠点了根烟。
“反正呢，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刘厅已经让二号特情放消息出去，这些年老庄泄密的锅肯定得扣到你头上。”秦局不紧不慢地说着，对余潇在自己办公室抽烟的行为十分容忍。
余潇狠狠把烟头掐灭在秦局价值四位数的实木茶桌上：“你们是把我当嫌疑人呢是吧？敢情我这么多年不要命地给你们送消息，拼了半条命才混到老庄手下这个位置，现在就被你们当弃子是吧？”
秦局听到“弃子”二字，也控制不住地怒了：“谁把你当弃子了？刘厅是一听到老庄怀疑你的消息，就立马决定紧急召回你，生怕你父亲的事重演……如果真把你当嫌疑人，你现在就该待在看守所，被关上一个月调查脱密，而不是走特批程序直接上班！”
“咳咳……”周衡轻咳了两声，他知道卧底的牺牲和付出极大，秦局这么说确实有些过了。
余潇怒极反笑：“我选择特情的那天起，就知道这个位置避免不了——会有牺牲，我不需要你们因为我父亲的事特别照顾我。”
“就当刘厅后悔了吧。”秦局轻叹了一口气，“当年就不该同意放你去做特情……现在的禁毒口，对你来说就是个危险之地，随时都有可能被老庄集团打击报复，答应我们，安安稳稳地待在刑侦队好吗？”
余潇不答。
秦局知道他的不答就是默认，于是将目光转向周衡，说：“小柳这些年一直在做特情，现在转去刑侦，刘厅让你多照顾点。”
“没问题。”周衡立刻答，说完又看向一旁沉默伫立着的余潇。
余潇一言不发地推门出去；周衡紧随其后，再次道歉说：“抱歉，我昨天……”
余潇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周衡。
余潇身上有股淡淡的清草香，像是滇南缅北那边神秘的药草味，闻着能让人心神宁静，似乎疼痛、疲惫也能消解不少。
之前周衡和余潇的会面总是紧张、打斗，周衡没有心情去留意余潇竟然还用香囊或是更精致的香水。
“没事，不用再说抱歉了。”余潇淡淡开口。
“那还有一件事我要道歉。不是昨天，是前天晚上，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一楼窗台，你是不是就能如愿跑走，继续卧底，不用像现在这样……不甘心地被强制召回？”
周衡的用词很是小心、严谨。
余潇听出他话里的谨慎，轻轻笑了声：“倒也不会，外面那么多特警围着呢。”
周衡仍有一个问题想问：“前天晚上，你的刀划伤我之后，你就不再进攻——是故意放水了吧？”
“总不能真伤了自己人，而且我也怕你真开枪。”余潇淡淡笑道，没有明确给出“是否放水”的答案。
“你如果真想去禁毒口或者回特侦组，我这边刑侦二队你可以不上班不露面，刘厅应该只是口头上先吓唬你一下，消息肯定还没放出去，总有办法阻止的。”周衡委婉说。
“我抽支烟，不介意吧？”余潇站在走廊上，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
“没事，你随意。”周衡心说，你刚刚也没问过秦局介不介意呀。
“对了，你们在查朱庆三是吧？”
余潇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烟雾在他指尖氤氲。
“是的，韩支队说他是你以前的手下？”周衡于是顺势打听。
“不，他是老庄派来监视我的，明面上说是我的手下而已。”余潇苦笑。
“怪不得，这次岭南省的交易没抓到他。”周衡说。
“嗯，岭南省交易的信息是我放给你们的，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临时改了地点，我再通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余潇无奈说着，又吞吐了一口烟圈。
谈起前天的事，周衡满心尴尬、歉意，加之这个谈话气氛实在压抑，周衡于是调侃了句：“当时韩支队说你是最大的大鱼，剩下的都没什么审讯价值。”
余潇也淡淡笑了笑：“是啊，我是大鱼，我好歹说——也是老庄身边的第五把手，六年时间混到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
“你才二十七岁吧？那你岂不是二十的时候就去了……”周衡难掩惊讶。
“下个月就二十八了 。”谈起年龄，余潇轻笑了笑，“我是大三的时候边读书边加入的老庄集团。”
“那你不是警校背景吧？不然老庄他们怎么放心你？”周衡问。
“嗯，我是综合类大学。大三的时候刘厅特批我的任务，然后秘密特招入警的。”余潇说。
周衡不禁感叹道：“你这身手，我还以为你是体校体育专业的。”
周衡难忘那晚：被余潇的蝴蝶刀差一分厘就划破了颈动脉，幸好余潇没出下一招，及时收了手，不然周衡还真没多大胜算。
“我也是近战武器优势，近战用枪并不占优，有时反而是累赘，你换个改装匕首就知道优势了。”余潇笑道。
“行，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请教。”周衡爽快道。
“请教不敢说，切磋吧。”余潇客气道。
“对了，那你是什么专业的？”周衡心里奇怪，卧底特情任务艰巨异常，需要绝对的忠诚和牺牲精神，都是从警校禁毒专业层层严格筛选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好苗子。而余潇一个非警校出身，是什么机缘巧合让刘厅注意到了他，且愿意相信他的绝对忠诚？
虽然周衡隐隐能猜到，应该和秦局提起的余潇父亲有关。
“我是化学工程专业的，不过再细分的话应该算制药工程的交叉方向了。”余潇无奈摊手，“所以刑侦口真不适合我，制药工程和禁毒本来也算专业对口。”
周衡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你……完全看不出你是搞化工的……”
余潇闻言，挑眉轻笑：“制药工程是救人的，我看着像杀人的对吧？”
“不是。”周衡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搞制药化工的应该是常年坐实验室，文绉绉的样子。也是我刻板印象了。”
“反正，要不就是我看着太凶，要不就是看着太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余潇毫不在意地自嘲笑道。
周衡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接这话，余潇只有可能是第一种人，但绝无可能是第二种：就凭他能仅靠六年时间，就混到老庄身边的第五把手，其间种种险恶难以想见。
而在周衡持枪威胁的时候，余潇仍能在短时间内反击并占据上风，这样的人——谋略和武力都是超群。
不过，余潇的长相确实给人冰冷、生人勿近之感，不笑的时候眉眼森冷，眼尾锋利。余潇说自己“看着凶狠”，倒也不算十分离谱的话……
但周衡总不自禁想到，刚刚偷瞥到的那张——余潇身着警服的毕业照，照片上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着年轻人掩盖不住的朝气和意气飞扬。
“那你的专业——不考虑去技术队吗？”周衡问。
“虽然刘厅和我在很多观点上不一致，但有一点是一致的，我确实适合一线。我也明白刘厅的意思，一线好晋升，他又不想我继续待在禁毒。”余潇挑明说。
“你确实适合一线，最好晋升的通道就是刑侦和禁毒，但禁毒口对于刚回来的卧底来说太危险了，刘厅确实为你考虑……”周衡心里也是认同这个看法的。
余潇没有再说，转移开话题：“对了，朱庆三应该还在南州，我过几天找人确认一下，然后通知你。”
周衡忙道谢：“多谢。那你明天什么安排，来上班吗？”
“明天我先不来上班，帮我打个掩护。”
余潇挥了挥手，他的背影随吞吐的烟雾一同渐行渐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