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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不要太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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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铺满灰尘的旧梦结束在林砚南推进ICU的那刻。林未觉惊醒,豆大的汗珠密布在额头和颈间,他喘着粗气,伏在床边发出两声干呕。
预告许久的雨不知在夜晚的哪一瞬间开始落下,窗檐响起噼啪的水滴声,湿冷的空气杂糅梨花清香直往窗缝里钻。
这是林未觉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脑袋里灌了千斤水泥的晕痛感和偶尔透进来的两股冷风,让他一阵反胃。倏忽间,窗被关上。
“许秋声?”林未觉朝窗边模糊的声音喊了一声。
“在呢。”
窗边的人走过来,在床沿坐下,搂过冷汗淋漓的林未觉,把桌边一早准备好的胃药和清水送到林未觉嘴边。结果药还没碰上嘴唇,林未觉就撇开了头。
“我不要吃药。”他瓮瓮地开口,扭过身往许秋声怀里钻了钻,“吃药会死。”
“这个是胃黏膜保护药,我问过医生,没有副作用。”许秋声尝试哄着,“吃过药就不会难受的想吐了,宝贝儿,尝一片儿?”
“会死的。”林砚南就是这么死的。
林未觉情绪莫名低落下来,带着两分委屈说:“不要让我吃,好不好?”
夜幕深沉,许秋声看向桌上电子闹钟,显示两点二十六分。距离林未觉吃下解酒药已过去三个小时,他现在也摸不清楚林未觉醉到哪个阶段,总归没清醒。
“好。”许秋声轻声应着,把药片放回桌上,“不吃药,那我们林未觉小朋友喝点儿水,可以不?”
“林林。”林未觉莫名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林林?”许秋声问。
“不能叫林未觉小朋友,我会生气。”林未觉面容严肃,眸子因为过分正经显得有些恼色,“我二年级就不允许别人叫小朋友了,你可以叫我林林。”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又带着亲昵的称呼,被林未觉以纠正的形式说出口,许秋声心脏受到了狙击。
“林林?”他重复喃喃一遍。
得到正确称呼的林未觉,满意地点着头,勉为其难凑上水杯,喝下半杯水。
今天的林未觉,是全新的醉酒状态。
跳过毒舌、呆滞,变成记忆混乱。
因为许秋声在问他多大时,他说:“初一了。”
“初一林林就认识我了?”许秋声调侃着。
“我们不是小学认识的吗?”林未觉现在是真恼了,“你是刚给大脑大扫除把整个脑子都扔进垃圾桶了吗?你救了我,不记得了?你还教我防身术!我们还一起参加学校文艺汇演!”
“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人在极端压力下会出现记忆偏差,跟磁盘过载出现崩盘一个道理。林未觉已然把属于自己的、许秋声的、林砚南的所有记忆都搅了稀碎,又从碎片中捞出他最理想的记忆状态,欺骗自己。
“幸好没说我是你哥。”许秋声叹气,对着林未觉的脸亲了一下,“要现在来一句哥,我亲你还得过自己良心那关。”
这会顶多算早早恋。
保留着初一年龄的林未觉在被亲后,脸蹭地红起来。他张着嘴怔楞,然后说:“我还要。”
“林林还要什么?”许秋声故作不知,两手离开林未觉腰际,撑着床。
“还要亲,还要更多。”
如此直白的索吻行为彻底点燃许秋声的理智,从林未觉扬着清澈干净的眸子叫自己“林林”的时候他就想把人按在床上亲了,担心林未觉情绪不稳才一直忍着。
大雨还在倾盆而下,玻璃窗上不断有旧的水珠被新的覆盖,独属于雨天的嘈杂掩盖着卧室两道急促的喘息。蚕丝被的一角不只何时垂落在地,跟着垂落的还有林未觉的双腿。
“许秋声,我还要更多。”林未觉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脸上分不清是宿醉还是缺氧,红得发烫,“我上网搜过,我们可以做更多。”
“林未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许秋声声音哑得跟发烧那天有得一拼。
“我知道。”林未觉说。
“你喝醉了。”
这句话林未觉没再回复,他的记忆似乎因为一场酣畅淋漓的接吻而变得清晰。此刻,林未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臂挡住半张脸,胸口起伏不停,鼻息间不断有热气呼出。
“我会给你更多,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许秋声看着墙壁上的影子说。墙上的两个影子紧紧靠近,仿佛任何人都不能分离。
“林未觉,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用急于证明或者补偿什么。”许秋声说,“或许世界上很多关系都会发生改变,很多人都会从我们的生命中离开。”
“但我不会离开你。”
林未觉手臂僵了僵。
“莫辞今天祝我俩百年好合。”许秋声继续说,“林林,百年好合有很多种含义,其中一种是,我在一百年后的日落等你。”
那个长满玫瑰的星球上一天可以看四十四次日落,我们可以把同一片日落看一百年。
话音落尽,旁边躺着的人终于开口。
“其实初二我就不允许别人叫我林林了,太幼稚。”林未觉说,“但你可以是那个例外。”
“许秋声,没人想懂事听话,我和你都一样。”
所谓懂事,不过是摒弃自己的思想,活成他人期待的模样。偶尔如此是理智,长期如此,是压抑。压抑到最后,人就会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
林未觉侧躺过身,手搭在许秋声胸膛,说:“我们都可以幼稚,不要太懂事了。”
窗外的雨声终于停下,只留下屋檐积水低落,砸在顶棚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没有大雨,卧室变得异常安静。
床上的人直起身,先在林未觉柔软的头发上按了两下,又下床,走出房门。
客厅响起脚步声,脚步越来越远,又听见桌上物品移动的声音。林未觉坐直,听着脚步声再次走进,看见许秋声拿着一部手机走进来——
“男朋友!解锁吧!”
“解锁?”林未觉眸子里装满疑惑,接过手机自然而然解开,递过去,“解锁做什么?”
许秋声拿过手机走来两米远,晃了晃:“当然是…幼稚的我想看看林林背着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些什么好东西啊!”
林未觉:“……”
“许秋声!”他大步跨下床,扑到许秋声身上抢手机,“奥斯卡领奖的那些影帝都没你演技精湛!亏我见你一脸沉默还以为受了什么刺激!孙子兵法有教你这么玩阴招吗——!”
两人之间的身高悬殊,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任凭林未觉怎么垫脚跳跃,许秋声手上的手机都跟他离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他破罐破摔,直接把人撞到床上。
“你继续啊,怎么不继续抬了。”林未觉压着许秋声双腿,伸手把手机抢了过来。
“男朋友,我看完了。”
男生第一次需要准备什么、同性恋第一次需要注意什么、男生第一次会不会痛、怎么做第一次可以不痛。
“林林,理论知识丰富啊。”感受身上人的僵硬,许秋声笑着亲上去,“学习资料也给我来一份儿,偶尔拿出来复习复习,温故而知新。”
“许秋声!”
“我.操.你大爷!”
……
凭实力惹毛男朋友的许秋声,在周末两天都过着去江篱家捞人的日子。江篱在家还好,还能进门顺毛。遇上江篱白天出门约会,许秋声只能隔门传音,试图勾起里面的人心软。
“顾菘蓝我俩可是从小到大的竹马情!你这胳膊肘不说彻底拐向我,至少得留点儿吧!”门外,许秋声正在呐喊。
门里的顾菘蓝同样扯着嗓门:“秋声哥!未觉哥可是我老师!书上说了要尊师重道!没说要尊重竹马啊!”
许秋声听见客厅发出一阵笑。
“男朋友,好不容易过周末,你真的不想跟我一块儿?”他决定打打感情牌,这会声音都带着颤,就差没有声泪俱下,“林林,我们已经一早上没见面了,你忍心让我在这单相思?”
门板后又响起顾菘蓝的大嗓门:“未觉哥说,饭点就放你进来!他让你先回家,好好复习!”
复习你个头!
在两天的同楼异地恋后,许秋声终于熬到周一。
属于四月的雨淅淅沥沥,放眼望去校园变成莫奈的画卷,朦胧又迸发生机。月考后的周一总是令人紧张且期待,这样的期待在林未觉和许秋声被袁泽宏叫走后攀向顶峰。
“这两人是买了政教处包年门票吧?”徐飞趴在课桌上问薛余厚。
“这门票秋哥和纪委应该不想买。”薛余厚说。
政教处在学生眼里和古代慎刑司没有区别,谁愿意天天没事找虐?
“也是。”徐飞点点头。
坐在另一组的张程看见两人眉来眼去,千里跑来吃瓜:“你们说老袁叫秋哥他俩过去干啥呢?”
徐飞猜测:“难道想让学霸继续留在七班?”
这样的猜测引起周围几桌的兴奋。没人不想在高考前夕有一个特教指导。
然没等大家兴奋讨论,七班班长激动地冲了进来:“月考成绩出来了,咱班好多人去了五班六班!兄弟们!快来迁徙!”
……
每次月考放榜,走廊都会被围个水泄不通。这次佐简有孙奕洋的情报,早早蹲在公告栏,看着老师把成绩钉上去。
成绩刚钉上钉,佐简就诧异地叫起来:“班长!怎么你成春日限定了?!”
“啊?”
孙奕洋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站满了人。
七班有眼尖的快速扫过成绩,发出灵魂拷问:“学霸和秋哥的成绩呢?!”
成绩单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独独少了林未觉和许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