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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襄成君和船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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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纸上谈兵的时候,是特别洒脱的。
真谈起校风校纪,袁泽宏可以脱稿说个三天三夜。他自以为做了这么多年政教处主任,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过,应当可以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可真让他包容这件事,又好像做不到那么容易。
人与人的关系真挺复杂且奇妙,袁泽宏心想,如果两年前有人跟他说林未觉和许秋声会处一块,他定然发笑。且不说性别,光是两人的性格就不合。一个淡如水,一个烈如火。火星撞水星的概率,就这么给碰上了。
或许年少时的感情总是带着如宝石般的纯粹和坚定,不考虑家庭,不考虑世俗,只有彼此喜欢这一个充分且必要的条件,只要两人站在一块,就有对抗一切的勇气。
比如站在茶几旁自信张扬的林未觉和许秋声,
他大概是老了,袁泽宏心想。
政教处的窗外雨雾渐渐,茶几上养生壶又开始自加热,发出滴的一声。袁泽宏叹了叹气:“我可以包容他们。”他妥协,“但两人成绩不能退步,一旦有退步就立马分班。”
……
开学不到两个月,高三学生却有一梦华胥的错觉。先有林未觉警局风波,又有许秋声成绩一鸣惊人,再后来七班喜迎学霸,直到现在——
学霸和校霸同时站在一班讲台上。
“欢迎未觉归队,同时也欢迎熟悉的新同学,许秋声。”这节课是数学,冯洪光把两人送回来,留下一句随便安排便溜之大吉。唐文心扫过底下表情丰富的三十号人,提醒,“不鼓掌欢迎一下两位同学吗?”
台下先是寂静无声。
“鼓掌鼓掌!”佐简站起来啪啪两下,如同催眠师的指令,成功唤醒灵魂出窍的一班人。
教室响起杂乱掌声还有悄声细语。
“我去,我居然能在一班看见许秋声?”
“我还以为他上个月月考是瞎猫碰了死耗子……”
“这是月考!你真当死耗子这么好碰呢。”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走向慢慢变成许秋声成绩,唐文心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大家安静一下。”她拍拍手,“这次月考年级第一是林未觉,第二是许秋声,成绩经政教处查证,真实有效。”
简单一句话,既解释了两人消失一早上的原因,又交代了两人成绩。虽然这里面有点逻辑漏洞——比如林未觉的成绩为什么也要查证——但有了许秋声成绩在前,这点微小的漏洞不足引起关注。
大概因为许秋声上个月一直留在七班,一班的人对他的成绩虽有感慨,但过了那个新鲜劲,就像桌面灰尘一样被轻轻掸掉。
这会,人直接出现在一班,由唐文心亲口宣布成绩,冲击力不亚于早上起来发现学校被炸了。
一瞬安静的教室又沸腾起来。
“佐简,我知道你说的春日限定什么意思了。”孙奕洋精神恍惚地看着前桌,“既生亮,何必要给周瑜希望。”
“淡定,班长。”杜仲老父亲的神态拍了拍孙奕洋肩膀,“你这都是我上个月经历的回放,看看我,直接从年级第三掉到第四,内心毫无波动。”
才怪!
前三和第四,说出去的区别很大好吗!
不光杜仲和孙奕洋精神恍惚,其他人同样恍惚。
“完了完了,下周就开家长会,要让我爸知道咱年纪倒数第一一跃成为年纪第二,他得拿这个做案例念到我上大学!”他们斜后方的座位,一男生紧张地拿起书一通乱翻,“我突然感觉压力山大!”
这次分班,有两个人从三班升上来。
在此之前,他们与许秋声只在走廊偶尔擦肩,这会看见许秋声邪笑着站在讲台上,只想卷铺盖走人!
许秋声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把他们打一顿啊?
抱着这样的恐惧心理,两人眼睁睁看着唐文心分配座位:“大课间那会位置都排好了,后排靠窗空出两个位,你们…做个同桌?”
后排靠窗?不就是他两旁边吗!
两位新同学此时感到前路一片渺茫。
“未觉,你要是看不清可以问问前排有没有同学愿意交换位置。”唐文心好心建议。
“不用了唐老师,我戴眼镜看得清。”林未觉朝许秋声挑衅地扬扬眉,“咱秋哥每次都能精准发现百米开外的老师和纪检,这视力看个黑板应当没问题,是吧?”
一班其他人响起浅浅的逗乐。
只有新来的两人倒吸凉气。不是说林未觉和许秋声和好了吗?这剑拔弩张的模样,怎么也不像和好啊!
正当他们思考怎么才能把自己打包回三班的时候,讲台上许秋声笑了一声。
并不是嘲讽或者冷笑,更像无奈和溺宠。
“嗯,林哥说的都对。”许秋声勾起书包就往门口走,抬着桌椅搬到教室最后,又出门,把林未觉的桌椅一块儿搬进来,“林哥,请呗。”
一班又炸了锅。
……
下课铃一打响,佐简佐易跟闪现似的从第二排冲到倒数第一排。
“林哥,坦白从宽。”
“秋哥,抗拒从严。”
该说不说,这俩双胞胎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都默契十足。
“佐易,你确定要对我从严?”许秋声好整以暇地睨了眼一掌拍在自己桌上的佐易,“想对我从严你得让莫辞和你林哥一起上才行。”
林未觉轻飘飘地在一旁插话:“用得着莫辞?”
上一秒还狂拽炫酷的许秋声听见这话,态度立马百八十度转弯:“如果是林哥自己上,我可以直接认输。”
“认输?”林未觉不依不饶。
“咱林哥这么厉害,可不得认输?”许秋声说,“不然被打输我多丢面儿?”
佐易:“……”
佐简:“……”
“我们就不该来。”佐简猛地翻着白眼,“瓜没吃到,狗先死了。”
“嗯。”佐易点头补充,“撑死的。”亏他在许秋声眼刀射过来的时候还条件反射紧张了一下。
呸!没节操!
“行了,不逗你俩了。”许秋声伸着懒腰,捡起桌上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
【我俩在政教处被出了个柜。】
嘶——
佐简这凉气吸得周围几十双眼睛都望了过来,她赶紧捂住嘴巴门,半蹲在课桌边,抬笔写字,因情绪激动,拿笔的手都在发颤。
【被?有人举报了?】
【嗯。】
【我靠!谁那么阴险!】
【陆川霖。】
许秋声写到这笔尖停顿,看了眼林未觉。
“白痴。”林未觉低头看书,缥缈地开口,“我又不是瓷罐,一碰就碎。”
在看到照片那会他是有片刻的酸胀,也就片刻,比水滴落在水里,蝴蝶飞过窗外还要短暂。也许是失望太多次,一阵失望掀起另一阵失望,失望层层叠积,到最后只剩无尽麻木。
反而不痛了。
许秋声翘起板凳,身子倾斜过去,在林未觉耳边悄悄说:“林林是星星做的。”
“大家盯着呢。”林未觉红着耳朵拿书把人挡了回去。
佐简还在继续写字,刚写个开头,座位旁又响起两声凉气,她回头望去,是那两个三班新同学。佐简把开头划掉,重新写——
【他们一惊一乍做什么?】
纸条传到佐易手上,他写着——
【啊,大概是看见秋哥撸未觉脑袋,给吓的。】
佐简:“……”
能不能收敛点!能不能!
……
学生时期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偶尔做一些肢体接触也是玩笑,一班人其实见得多了。比如程谨疯起来就会往赵东只膝盖上一坐、或者几个男生叠在一块、又或者两个男生当着女生面故意跟同桌做一些亲昵举动让女生害羞,引起身边人尖叫。
这都很稀松平常。
可许秋声跟林未觉一靠近,就像电视剧自带氛围组,周围全是粉红泡泡。不光女生,一班好几个男生望过去都面红耳赤。
“简简,你们课间那会聊什么呢?”午饭期间,许秋声约了七班几人吃“散伙饭”,佐简刚从食堂下来,就被一班路过的两个女生围住。
“抱歉啊言言。”佐简做了个求饶的动作,“这是秘密,我不能说。”
两个女生能理解,她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这会没问到消息,两人并没有失望。
“那…”叫做言言的女生又试探着开口,“秋林这CP我们还磕不磕啊?”
佐简眼睛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就当襄成君和船夫磕吧!想怎么磕都行!”
啊?
襄成君和船夫?那她们就不困了啊!
随着佐简离开,打探消息的两人又被其他人围住,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一层接着一层。到了放学期间,这份加密纸条已经成了一班高额悬赏的宝藏,有人直接出20套隐藏卷悬赏纸条内容。
“你们一班人的赏金挺特别啊。”当晚,许秋声跑到林未觉宿舍串门,美其名曰一块刷题,“以前七班悬赏都是帮忙做作业、帮忙做值日,头一回见到送卷子上门的。”
“秋哥,你现在也是一班人了,麻烦尽快适应自己新身份。”林未觉埋头刷着练习题,“修正液。”刚说完,一瓶白色的修正液出现在卷子上方,林未觉晃着修正液,解释,“隐藏卷其实就是其他学校自己出的题,但是这部分题没有公开,难度跟老师出的那些差不多。只是咱学校老师的出题风格大家都掌握了,想给自己找点刺激。”
林未觉说完,身后的杜仲举手调侃:“我也想要隐藏卷!未觉,我能出卖你们吗?”
“卖吧。”林未觉接过许秋声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埋头,“卖完以后我这的资料你就得高额悬赏了。”他说着回头望了眼杜仲,笑了笑,“赏金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