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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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黑暗中努力绽放光芒，试图为迷途中的人照明前行的方向。
学校彻底放了假。墨守成规的生物钟让我依旧在天空仍黑蒙蒙的时候睁开了眼。我像往常一样简单地洗漱一下，在天还没彻底亮的时候早早地出了门。
今天凌晨的时候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要下不下拖拖拉拉的样子比暴雨还要让人讨厌。
早上出门的时候雨已经没有再下了。我没有带伞，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突然袭击的阵雨淋湿。
我没怎么去过师颖家，认识她两年以来也只去过两次。都是在春节。
师颖家比较偏僻，是郊区的红砖房，离最近的公交站都要步行走上十来分钟。据说是师阿姨中年的时候找朋友帮忙一起亲手盖的。房子很小，但供一个中年女人和两个小女孩住刚刚好，门前用参差不齐的竹竿围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师阿姨说这是保障她们母女仨安全的第一道保障。师阿姨年轻的时候是制栅栏的一把好手，所以只要外面有一点动静，她就会立刻惊醒。
我来的有些早，便站在门口没有敲门。虽然我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敲这个栅栏门。
等到太阳的半张脸渐渐出露地平线的时候，等到自己被阳光完全包裹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即将出门的师筝。
“来这么早？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刚到，没必要，不想打扰阿姨休息。”
“怎么？是希望她在临死前再睡最后一个安稳觉吗？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想法，自从我把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就没再睡个好觉了。一把年纪了，还瞎折腾。”
我的目光落在她裹着纱布的双手上。
“手没事吧。”我问。
“没事，当然没有。皮都掉了一层你说有事没事？”师筝冲我翻了个白眼，“我妈知道的时候差点打死我，让我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肩并肩，做个伴。”
“是阿姨太爱你们了。”我弯了弯眼睫。
“是啊，可不是嘛。我当然知道。可惜这不是天公不作美吗？才五十多岁就癌症晚期了。你说我们家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银河系，不然为什么全世界八十亿人口，为什么偏偏一个两个的全挑我们家的人折腾？”
“比你们痛苦的人太多了，只是你没有看到。”
“行呗，我还没资格抱怨自己的命运了。”师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妈醒了，早醒了。你进去和她聊聊吧，我要去买菜了。你留不留？用不用给你准备一份？”
“不用。”我摇头。“当心点，别再伤着手。”
师筝背对着我摆了摆手，正好挡住了我眼前刺眼的阳光。她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大步往前走。我注视着她愈渐愈小的身影，逆着光，愈渐愈暗。
我转身推开了门。
“哎呦，是小清来啦？怎么这么早来啊，小筝刚刚去买菜还没回来呢，刚刚忘了提醒她多去买点肉的。哎呦，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只是两天没见，师母的头发已经比之前白了大片。身子骨更瘦削了，风一吹就能吹倒似的。看到我进来，她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来，掸了掸身上皱皱巴巴的，缝满补丁的，宽大的衣服。
我阻止了她想要进一步站起来的动作，顺便给她立起了枕头，让她能够舒舒服服地靠着床头。我在洗脸池旁拎了个方方窄窄的小木凳，据师颖说这还是她们小时候踩着够脸盆洗脸用的。我将木凳放在床边，坐在离师母不远的地方。
我说：“没事的阿姨，我今天中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不留在这里吃午饭了。我今天来着，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伸出手，握住她皱巴的，干瘪的左手，抚摸着她布满整个手心的，粗糙的老茧。
我的母亲去世得早，第一次真切接触妈妈的感觉还是在认识师颖、见到师阿姨之后。师颖总是会和我提起她的母亲，说她母亲年轻时的坚韧不拔，说她母亲一个人拉扯她和妹妹长大有多么多么辛苦，说她母亲总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对妹妹的关心。
虽然她总是在抱怨，但我也能感受到，师母对她的师筝的，浓厚的爱意。
在这一瞬间，我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命运是多么残酷啊，它是压倒奋斗者的唯一一根稻草。
从师颖家离开的时候，师筝还没有回来。
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在来的路上也酝酿了很久。但当真正坐在师阿姨对面的时候，那些反反复复斟酌了很久的话仿佛被锁在了喉咙的笼子里，无论我怎样尝试，都撬不开这把名为嘴巴的锁。我能尝到喉咙是苦涩的，那是铁锈的味道，是她们的呼救声。
所以刚刚在屋子里，我放弃了长篇大论的问候和关心。觉得能少了解一些，在最终直面死亡的时候就会少触动一些。我直截了当地交代了自己此趟来的目的，然后从外套内兜里，拿出了一张被塑封袋包装的卡片。
“诶？这个卡片和小筝口袋里那张一样诶。可是上面的图画和字好像不一样，这个是——”
“猎人。”
我看着她混沌又清醒的眼睛。
“阿姨，你想给她报仇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