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 1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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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沈烟在海中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海水自周身盘绕而过，沈烟睁开双眼，看见了海底的游鱼，奇形怪状，形态各异，在大海深处，甚至隐隐绰绰浮现鲨鱼身影。
沈烟听见了巨鲸的鸣叫，海龟拖着重重的布满青苔的龟壳，摆动四只扁足到他身边，它绿幽幽的眼珠子望向沈烟，大概在示意对方到他身上。
沈烟爬上去，骑着巨大的海龟，穿越深海，落入深浅未知的原始山林，九色鹿自林中出现，它奔向沈烟，载着沈烟穿越森林，森林中无数奇珍异物，沈烟无心觅景，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
长风带他穿越人潮，他回到玄天天门前。
历山川遍野，经人间四时，神族又回到落脚之地。
永不落下的太阳，湛蓝如洗的天空，还有天门前等候关押他的天兵。
沈烟从来没像这样坦然过，即便在离开玄天时，他就发誓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尽管他偶尔会想念与母亲共同在玉山度过的时光，尽管他也知道，玄天已经不在人间，而神族勒令他永远不得进入芥子里。
玄天是神族制造的更高级的芥子里。
也就是说，倘若他不承认自己的罪孽，那么他就永远回不到玄天。
现在，蛊雕开启了玄天与人间的通路，带他回来了。
“刑神。”天兵竟然操使着原始的冷兵器，与人间仙侠剧中的想象并没有太大不同，他们与时俱进的速度甚至远远落后于地府，真是封闭又傲慢的神族。
沈烟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以为意，他望向天门中，迈步上前。
两把交错的长枪阻挡了他的去路，神色刻板而不通人情的天兵，如同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恪守他们接收到的指令：“长老院有令，一旦刑神踏足天门，即是死期。”
“……好啊。”沈烟轻蔑地抬起下颌，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掠过他们：“告诉那帮老东西，他们大可以试试。”
天兵见他不服管，面面相觑。
早年间沈烟正年少时，就在神族掀起过滔天巨浪，可以说，刑神干过的事，放到现在也相当于把天捅破，比人间话本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有过之无不及，总之，这位最年轻的神族，向来是个恐怖的传说。
尽管心中有惧，但天兵表面依然未曾露怯，两人没有放开他的去路，而是勒令：“请随我等至诛神塔。”
“才几个人呐，就想抓我？”沈烟抱起双臂，并不把他俩放在眼里：“你们敢拦我的路，就不怕这玄天里再多两道游魂？”
他嗤笑：“当初窫窳死而复生，为报血仇杀危与贰负，何罪之有？他们却派后羿射杀窫窳，不分青红皂白。到我大闹长老院时，他们故技重施，这回却连后羿都无能为力，怎么，凭你们俩，真想试试？”
天兵不甘心：“刑神，你真身就在诛神塔中，受九重天天威镇压，无人能救，现在的你不过嘴硬，又能掀得起多大风浪？”
远处有层云来，云上立着一神兽，虎身九尾，落地时化为人形，青衣长袍，温文如玉，朝沈烟行礼作揖：“刑神。”
沈烟望向他：“陆吾。”昆仑山守护神。
“西王母托我带句话来，”陆吾说，“您长大了，不该再如当初意气用事。”
神族眼下这点人口，也经不起再一次折腾了。
“……”沈烟冷笑，没说什么，只是道：“我真身都被他们封了，哪有意气用事的资格。”
“逞两句口舌之快也不行吗？”沈烟反问。
“当然可以。”陆吾淡然一笑，回头吩咐两个天兵道：“用捆仙索。”
沈烟被带到诛神塔。
说是诛神塔，实则是巨大的四方池，被投入池内后就是另一个空间，这里永远烈日暴晒，没有夜晚和雨天，烈日下是巨大无垠的荒漠，没有人知道荒漠尽头是什么，知道的神也早就死在这里。
在神族人口青黄不接后，长老院就不敢再随意生杀予夺，所以那之后几乎没有神再进过诛神塔，即便是被关进来，只要不是太不可饶恕的过错，比如杀了几个同胞，那么很快就能被放出去。
除了沈烟，他是长老院的噩梦。
进入四方池前，后羿和精卫都来了，精卫小时候是他的玩伴，至于后羿，对他恨之入骨，他握紧手里的弓箭，看来很想再杀他一次。
沈烟并不乐意搭理他，倒是精卫还是个小丫头模样，比三千年前成熟了些许，忧心忡忡地上来：“子西。”
“你来这里做什么？”沈烟语气冷漠：“你爹布置的功课做完了？”
精卫摇头：“没有。我只是听陆吾哥哥说你从人间回来了，给我带礼物了吗？”
沈烟说：“我命都快没了，还想着你的礼物呢？”
精卫噗嗤一笑，她低头，从嘴里突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放到收烟手里，捏着他的指头握紧。
小姑娘既为儿时玩伴还活着感到高兴，又难过于对方可能马上就要去送死，这种心情非常复杂，以至于精卫竟然流露出人一样的不舍：“子西，向长老院道歉认错，女娲大神和西王母一定能护你出来。”
“凭什么？”沈烟反问她：“当初危与贰负逞一时之快杀了窫窳，他们认错了吗？”
“长老院也惩罚了他们。”精卫说：“两人都囚禁在疏属山。”
“是啊，没多久就放出来了。”沈烟冷笑：“不就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
精卫叹气：“贰负的父亲是黄帝，你还想怎么罚他呢？”
“青衣死了。”
精卫愣怔：“在人间？”
“被困在芥子里，为祸人间，我引来天雷收了她。”沈烟说得很大声，他知道有人在听。
“……那不一样。”精卫相信他：“你是为了人间，尽刑神职责才杀青衣。”
“青衣的父亲就不是黄帝了吗？”沈烟环顾四周，漫天神佛怎么还不动怒啊。
他很确信，他在这里大放厥词，长老院的有心之人，绝对能看见，沈烟冷笑：“怎么还不来杀我啊？哦…因为我娘是西王母吗？”
强权有理，在人间、在玄天，都是颠扑不破的阶级真理。
精卫噗嗤一笑：“还好我爹是炎帝，跟你可没这么大矛盾。”
“我跟他俩都没矛盾，我只是个见谁都不爽的刺儿头。”沈烟一脸坦然。
精卫笑而不语，她发自心底感叹：“我真想带你离开这里。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子西，明明都离开玄天了，还要跑回来送死，我宁愿你不回来。”
沈烟不想说话，他亲娘把他对象骗进诛神塔了，他能不回来吗？
那天从第五扇门里出来，就没看见秦跃，连蛊雕都不见踪影，再结合先前做的梦，他就猜到西王母一定将秦跃骗进诛神塔，去找他的本体，然后救出来。
可是诛神塔是何等凶险之地，秦跃区区凡人，休说找到沈烟的本体，别落地成盒都算玄天这帮老东西有点良心。
他失去了伏岁，因为年幼时无能为力，难道现在神力傍身，还要对秦跃去送死这件事视而不见吗？
沈烟本来不想回来，也不想进诛神塔。
现在秦跃在诛神塔中，他就不得不去。
他娘是会拿捏人心的。
只要他也因秦跃这个饵进了诛神塔，只要秦跃愿意牺牲自己放出沈烟本体，那沈烟的意识、灵魂、真身当场就能融合为一，摆脱冥日困扰，从千年的关押中逃出来，也不会在短短十年内猝然崩逝。
就是不知道他娘怎么瞒过长老院，将秦跃送进诛神塔。
天兵道：“长老院有令，刑神背负杀孽，罪无可恕，原叛逃在外，如今自投罗网，当从判令从严处罚，下诛神塔，永世不得超生！”
“说得好。”沈烟给他们鼓掌：“中气十足。”
天兵脸色难看，好比生吞了臭鸡蛋。
精卫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凭她对儿时玩伴的了解，既然他这么狂傲不以为意，那就说明，他有办法出来。
再加上她塞给他的活水珠，进入诛神塔后，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进去！”天兵威严地呵斥。
精卫被后羿拉开，她朝他挥手道别，说不了再见，只是默默目送沈烟走进诛神塔。
后羿对沈烟没有任何好印象：“此子顽劣不堪，当初就不应该出生。”
“他是否应该出生，不由你说了算。”精卫不喜欢他这么说话：“后羿哥哥，子西的诞生，是天意。”
在神族断绝子嗣后，在永恒计划如火如荼地实施时，沈烟出生了，无论长老院如何否认，这就是天意，连西王母自己都无法插手的天意。
“什么意思？”后羿铁青着脸。
“我的意思是…”精卫意味深长地笑了，双手负在身后，蹦蹦跳跳离开诛神塔，晃悠悠的调子穿进后羿耳朵里：“神族与凡人一样，尊卑有序，既是天意许他诞生，且生在至高神怀中，那他就是最尊贵的血脉，是长老院倒反天罡，反过来要杀他。”
后羿腾云驾雾，追上精卫，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回护那杀神：“难道天意，就是让神族如此灭亡殆尽吗？”
“神族没有后人，他还杀了两个。”后羿抓住精卫，生怕她跟沈烟学坏：“精卫，你是神族的公主，不应该为那种人说话。”
精卫摆手：“人都没几个了，我给谁当公主呀？算了吧，后羿哥哥，我无意与你争吵。但我也相信子西，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连至高神的子嗣你都不相信，那你还想相信什么？长老院？”精卫嗤笑：“后天神都占了一半。”
后羿哽住，慢慢松开她，精卫溜了。
*
沈烟掉进沙漠里，脸朝下掉的，吃了一嘴沙子，身子刚着地，后背就浮起湿透衣衫的汗水。
他环顾四周，一望无尽的沙海，根本不知道秦跃在哪里。
在广袤无垠的沙海中寻找一个凡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沙海中，怪物频出，秦跃能顺利活下去吗？
沈烟摇摇晃晃站起身，向沙海深处寻觅。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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