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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量天残柄·遗志初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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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墟的劫灰，冰冷地包裹着沐尘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意识在冰冷的魔渊死水、爆裂的星辰碎片、以及那双冻结灵魂的冰眸之间沉浮挣扎。每一次试图挣脱，都被更深的绝望和冰冷拖拽回去。
直到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悄然渗入他混乱的意识。
那暖意……带着一种遥远而熟悉的、灰烬中倔强绽放的芬芳。是那朵花！那朵扎根在毁灭心脏里的星纹灰玫瑰！
这缕暖意如同引路的丝线，将沐尘破碎的意识一点点从记忆的泥沼中拉扯出来。他猛地睁开眼！
左眼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诡异的冰冷感！仿佛眼球被替换成了某种坚硬的晶体。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左眼，右眼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废墟，惨白的月光，覆盖一切的劫灰，还有那座沉默如山的“量天”巨碑。一切似乎与他昏迷前并无不同。
不，有不同！
沐尘猛地扭头，看向碑座的方向！记忆瞬间回笼——那从裂口中显露的、温润如玉的尺柄！
它还在那里！
月光下，那半截无垢尺残柄斜斜地嵌在幽暗的裂口中，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微白光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映入沐尘的右眼。而更令他心悸的是，当他目光触及那尺柄的瞬间，左眼那冰冷坚硬的晶体感骤然加剧！一股强烈的、难以抗拒的“渴望”和“指引”，如同无形的绳索，从那晶体深处蔓延出来，死死地拴住了他的心神！
去！握住它！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左眼深处响起！是那双冰眸主人的意志！凌霜的意志！
沐尘挣扎着从冰冷的劫灰中爬起，身体因为虚弱和左眼的剧痛而摇晃。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向那裂口。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劫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清晰。他靠近裂口，一股源自地脉深处的、温暖而博大的能量波动隐隐传来，与那尺柄的微光相互呼应。
他蹲下身，颤抖着伸出右手，手指一点点靠近那温润如玉的尺柄。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
嗡！
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无上威严和一丝深藏悲怆的意念洪流，顺着指尖猛地涌入他的身体！这意念并非凌霜那破碎的记忆，而是属于这把尺子本身！是“量天”的意志！是秩序与裁决的冰冷锋芒！
这股意念与左眼中凌霜的冰冷意志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沐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左眼的晶体灼热刺痛，右臂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呃啊！”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求生的本能和对那场被遗忘真相的执着，压倒了灵魂被撕裂的恐惧！他五指猛地收拢，死死抓住了那冰冷的尺柄！
入手沉重无比，远超它体积应有的分量，仿佛握住了半颗星辰！
“给我……出来！”沐尘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双脚死死蹬住裂口边缘冰冷的岩石！右臂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尺柄仿佛与地脉熔铸为一体，沉重得超乎想象。就在沐尘感觉自己力量即将耗尽，手臂要被生生扯断的瞬间，左眼中的冰晶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流！这股寒流瞬间涌入他的右臂，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巨力！
“咔嚓！”
一声沉闷的断裂声响起！并非岩石，而是某种能量联结被强行斩断！
无垢尺残柄，终于被他硬生生从地脉的拥抱中拔了出来！
尺柄入手，沉重冰冷。它长约两尺，通体无瑕温润，如玉如骨，表面流转着细密的星轨纹路。就在它脱离地脉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尺柄上那温润的微白光芒骤然变得刺目！它仿佛被沐尘左眼中那冰晶灰的意志彻底激活！光芒急剧收缩、凝聚，尺柄的形态在光芒中飞速变化、延伸！
温润的玉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凝固了宇宙深空般的暗灰色金属质感！形态也从古朴的尺柄，扭曲、拉伸、凝聚成一柄长约三尺、造型简洁而凌厉的直刃战刀！
刀身笔直，刃口薄如蝉翼，闪烁着一种内敛却无坚不摧的锋芒。刀身并非实体，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其内部，并非钢铁的纹理，而是如同封印了一条微缩的、缓缓流淌的星河！无数细微的、闪烁着灰、蓝、银、暗红光泽的星尘光点，在刀身内部永恒地旋转、流淌、生灭，构成一片深邃而变幻莫测的雾状星河！刀柄则与沐尘的手掌完美契合，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末端微微收束，形成一个简洁的环。
整把刀散发着一种冰冷、沉重、仿佛能裁断星辰、量度生死的无上威压，同时又蕴含着一种宇宙初开般的混沌与生机。刀身靠近护手处的暗灰色金属上，两个古老的篆字悄然浮现——量劫！
量劫刃！
当刀身彻底成型的刹那，沐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与这把刀连接在了一起。左眼的剧痛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洞穿虚空的清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身内那片混沌星河的脉动，感受到它所蕴含的、足以裁断万物的锋芒，以及……一丝与这片昆仑墟废墟、与这满目劫灰同源共生的……寂灭与新生交织的奇异气息。
他下意识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轻响。刀刃划过空气，留下一道淡淡的、如同灰色烟雾般的轨迹，久久不散。刀刃所向，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劫灰尘埃，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充满痛苦与狂怒的咆哮，如同滚滚闷雷，从极远处的天际轰然传来！那声音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带着浓烈的海洋腥气和无尽的暴虐！
沐尘猛地抬头，望向东方！左眼那冰晶灰的视野中，仿佛穿透了万水千山，清晰地“看”到一片被血色污秽笼罩的海岸线！而在那污秽的中心，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由青铜与血肉扭曲融合而成的恐怖巨影，正搅动着滔天浊浪，发出那毁灭的咆哮！巨影身上，覆盖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暗红锈蚀能量！
“吼——！！！”
咆哮声再次传来，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那是被血雨和净光海意外轰击所彻底污染、异化、完全苏醒的——“神骸”巨鲸！它挣脱了浅滩的束缚，裹挟着污秽的锈蚀狂潮，正向着内陆，向着生灵聚集的方向，碾压而来！
沐尘握紧了手中的量劫刃。冰冷的刀柄传来坚实的力量感，刀身内那片混沌星河似乎也感应到了远方的污秽与暴虐，流淌的速度微微加快，灰雾星尘中隐隐透出锋锐的寒芒。
左眼中，凌霜那冰冷的意志再次清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东……海……污秽……当……裁！”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一种奇异的、冰冷的使命感取代了一切。沐尘深吸一口劫灰冰冷的空气，将量劫刃反手负于背后。那沉重的刀身仿佛与他融为一体，并未带来多少负担。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沉默的“量天”碑和废墟中心那朵在月下静静摇曳的星纹灰玫瑰，转身，向着东方，向着那咆哮传来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他的身影在惨白的月光和死寂的废墟中，显得孤独而决绝。每一步踏出，脚下厚厚的劫灰都微微凹陷，留下清晰的足迹，随即又被风卷起的尘埃悄然覆盖。
东海之滨，已成人间地狱。
那头被污秽彻底侵蚀、异化的青铜巨鲸，体型比昨夜拖上岸的“神骸”庞大了何止十倍！它的身躯由腐朽发黑的鲸鱼骸骨、扭曲虬结的青铜管道、巨大锈蚀的齿轮、以及无数强行融合、蠕动的暗红血肉组织构成，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浓烈的铁锈腥气。它没有眼睛，头部位置是一个巨大、不断旋转、喷吐着暗红锈蚀浓雾的涡轮状口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它庞大的身躯半浮在浑浊狂暴的海水中，每一次扭动，都掀起数十丈高的、混合着污秽锈蚀能量的恐怖巨浪，狠狠拍向海岸！望潮村那些低矮的石头房屋，在这样毁灭性的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成片成片地坍塌！哭喊声、尖叫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巨浪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侥幸躲过第一波冲击的渔民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泥泞和废墟中奔逃，绝望地寻找着任何可以藏身的高地。
“跑啊！快跑！”
“海神发怒了！是惩罚！”
“不！是那邪神的怪物！是锈海会的怪物！”
石海一手紧紧抱着虚弱的溟痕，一手死死拽着被眼前末日景象惊呆的烬燃，拼命向村子后方一处较高的礁石群奔去。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混合着污秽锈蚀能量的腥臭浪潮！
“爹！那东西…它过来了！”烬燃被父亲拖着跑，回头看了一眼，小脸煞白。那青铜巨鲸似乎感应到了活物的气息，巨大的涡轮口器缓缓转向他们奔逃的方向，一股更加粘稠、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红锈蚀浓雾，如同巨蟒般喷吐而出，朝着他们席卷而来！浓雾所过之处，沙滩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刺鼻的青烟！
浓雾的速度太快了！眼看就要将落在后面的几个渔民连同石海父子三人一起吞噬！
溟痕伏在父亲肩头，看着那席卷而来的死亡锈雾，额间的深蓝胎记剧烈跳动！冰冷的意志再次涌现！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空洞而专注，小小的手掌再次对着那锈蚀浓雾的方向张开！
无形的、冰冷的秩序之力再次蔓延！冲在最前面的、如同巨蟒头部的锈蚀浓雾，速度骤然一滞！雾气边缘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暗红色冰晶！仿佛要将这污秽的能量也强行冻结！
然而，这一次的污秽能量，比昨夜的风暴强大了何止百倍！而且蕴含着强烈的腐蚀性！溟痕的力量刚一接触，就遭到了狂暴的反噬！
“噗！”溟痕小脸瞬间涨红，随即转为死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在石海的脖颈上，一片温热，随即迅速变得冰冷！他额间的深蓝胎记光芒急剧黯淡，释放出的冰封之力如同脆弱的玻璃，被狂暴的锈蚀浓雾瞬间冲垮！反噬的力量狠狠撞入他小小的身体，他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深蓝胎记的颜色都变得黯淡无光。
“痕儿！”石海心胆俱裂！
“哥！”烬燃目眦欲裂！看着哥哥吐血昏迷，看着那被溟痕稍稍阻滞、却依旧狂暴卷来的死亡锈雾，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怒和灼热，如同火山般在他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啊——！！！滚开！！！”
他猛地挣脱了父亲的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力量！他转身，面向那席卷而来的暗红浓雾，双臂张开，如同要拥抱那毁灭的源头！眉心那块熔金色的胎记，如同超新星爆发，迸射出足以灼伤视网膜的炽烈金光！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红色的灼热气浪，以烬燃为中心猛地炸开！他脚下的湿冷沙地瞬间被烤干、龟裂、甚至熔融出细小的玻璃状结晶！空气在高温下扭曲！
那席卷而来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红锈蚀浓雾，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高温的墙壁！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响起！暗红的浓雾与金红的灼热气浪疯狂对撞、湮灭！浓雾被大片大片地蒸发、净化，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恶臭！烬燃小小的身体在灼热气浪中微微颤抖，熔金色的胎记光芒炽盛到极点，他的皮肤开始泛红，甚至出现细微的龟裂痕迹，仿佛他自身也在被这恐怖的高温灼烧！
他暂时挡住了浓雾！但代价是，他自身仿佛变成了一根正在疯狂燃烧的蜡烛！
“燃儿！”石海看着小儿子浑身浴火般的景象，心如刀绞！他抱着昏迷的溟痕，进退不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阴云的灰色闪电，从混乱奔逃的人群后方，以一种超越凡人理解的速度，悍然切入战场！他无视了脚下泥泞的废墟和狂暴的浪涛，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沉重而精准的韵律，仿佛丈量着毁灭的距离。
沐尘！
他瞬间掠过石海父子身旁，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牢牢锁定了那头正在肆虐的、由污秽锈蚀和扭曲金属构成的青铜巨鲸！背后的量劫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杀意和目标的污秽，刀身内那片混沌星河骤然加速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冲到距离巨鲸不足百丈的海滩边缘，面对那如同山岳般碾压而来的恐怖存在，没有丝毫停顿！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刀鸣响彻天地！量劫刃悍然出鞘！
刀光乍现！
那不是一道光，而是一片席卷而出的、深邃的灰色星河！刀身内那流淌的星尘光点，在这一刻化为亿万道细微却无比锋锐的灰色刀芒，随着沐尘挥刀的动作，奔腾咆哮而出！
灰色的刀芒星河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斩过青铜巨鲸那庞大而扭曲的身躯！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巨鲸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保持着前冲的惯性，那巨大的涡轮口器依旧在旋转喷吐锈雾。
下一秒。
“嗤…嗤…嗤…”
无数道细微的灰色光线，从巨鲸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透射出来！它那由腐朽骸骨、锈蚀青铜、蠕动血肉构成的躯体，如同被亿万把无形的、冰冷的手术刀同时切割！沿着那些透射的灰线，巨鲸庞大的身躯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物质在最微观层面被强行剥离、湮灭的细微声响。坚硬的青铜如同朽木般碎裂成最细小的金属尘埃；腐朽的骸骨化为齑粉；蠕动的暗红血肉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色，最终化为灰白的飞灰！
那足以腐蚀钢铁的暗红锈蚀能量，在接触到灰色刀芒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滋滋”声，被强行剥离、净化、湮灭！
仅仅一刀！
那仿佛不可战胜的、由污秽神骸异化而成的青铜巨鲸，就在这灰色星河的席卷下，如同沙滩上堆砌的沙堡遇到了涨潮，从头部开始，沿着躯干，迅速地、无声地崩解、湮灭！最终，连那巨大的、旋转的涡轮口器也彻底化为一片飘散的灰色尘埃，被狂暴的海风瞬间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滩上一片死寂。只有海浪的咆哮和幸存者劫后余生的、压抑的抽泣声。
沐尘缓缓收刀。量劫刃归鞘，刀身内那片混沌星河缓缓平复。
然而，就在他收刀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废墟和幸存者时，他猛地感到右臂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和灼热感！
他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握刀的右手小臂上，衣袖不知何时被撕裂。裸露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诡异的灰黑色斑块！那斑块并非淤青或伤痕，而是皮肤下仿佛镶嵌了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灰黑色结晶颗粒！它们紧密排列，如同某种怪异的鳞片，边缘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量劫刃同源的灰色光晕！一股冰冷、沉重、带着寂灭气息的力量，正从这片“灰鳞”中隐隐透出，与他体内的血脉产生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这是……使用“量劫”的代价？还是……那污秽锈蚀的反噬？
沐尘的左眼，那冰晶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凌霜冰冷的意志沉默着，没有给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