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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爱森的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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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尚有几分稚嫩的声音落在地面上,却是震的菲利普一动不动。
“……哈。”他眨了眨眼,面上重新露出一副古怪而又微妙的神情,“我想,我应该也没有拒绝的可能性吧,塞西尔?”
无论是‘乔’还是王女殿下,或者说无论哪一方受到伤害,马赛尔——或者说蕾拉本人同她的药剂店都会受到等同的伤害,而作为被蕾拉救助的客人,菲利普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塞西尔’所‘看见’的显然不止这一点,即使他将自己形容的再如何无害。
——这种能够窥探过去与未来的【天赋】,真的能称之为天赋吗?
他情不自禁的想着。
一种称得上‘敬畏’的情绪,伴随着一抹菲利普理应无法见过的色彩侵入了他的大脑。于是扎根在他脑袋顶的那株幼苗便跟着伸直腰身,跟着几缕灿金色浮进它的脉络,然后向下延伸,直到触碰到菲利普身下这人。
灿金色的脉络宛如丝线般突破了叶片的禁锢,居高临下轻飘飘的缠绕上亚利瑟的无名指。
不等它彻底在亚利瑟的尾指成形,一双同样灿金色的眼眸便望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亚利瑟睁大双眼,下意识扬起手,却是在空气中触摸到一片温热。
下一秒,堪称澎湃的情绪像是碰到了接触口,潮水般向着亚利瑟涌动,跟着附着在他的手指尖,同那根灿金色的线条一起,顷刻间隐藏进亚利瑟的身体中。
“什——”亚利瑟遏制着自己的情绪,情不自禁的吸了口凉气,却是再度看到了一片气泡。
一片青蓝色和黑色相接的,气泡。
这是第二次了吧?明明不在白雾之中,为什么还能触发这种,‘场景’?亚利瑟抿紧唇瓣,后自后觉的意识到刚刚那东西的存在。
然而不等他伸手勾搭那些气泡,一种强烈的呕吐感伴随着眩晕、头痛立时传遍了他的全身。
亚利瑟不自觉捂着喉咙咳嗽起来。
“塞西尔?”原本就站在他身前的菲利普耳尖一颤,随即向前伸手,成功接住了一具冰凉的身体。
骤然溢出的冷汗顺着亚利瑟的脊背流下,长时间的见证和处理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此时更是在‘触发’这片气泡后反应的更加剧烈。
他喘息着,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只一瞬,黑而沉的梦境便彻底包裹了他的大脑。
——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的、红褐色和黑色的气泡。
紧跟着,一张熟悉的、称得上稚嫩的面容从气泡内浮现出来。
亚利瑟轻轻张开嘴巴,跟着道从未曾听过的、温和的嗓音一并重复着:“塔薇。”
于是那张脸转了过来,冲着他咬唇笑了起来。
“父亲。”
亚利瑟听见这位年轻的塔薇如此呼喊着,向着空气伸出手,晃了晃胳膊。
“这个时间点,您不应该同母亲在一起吗?怎么会想来找我。”塔薇撅起嘴,佯装不满的哼道:“让我猜猜,您不会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吧?”
“塔薇。”没了亚利瑟的遮掩,那陌生的音调叹息着,像是复读般再次叫了一声。
“……我的塔薇。”
一声又一声。
似是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塔薇瞪大双眼,向前扑进空气中,却是扑了个空,反倒是将那些气泡抱了个满怀。
砰。
轻微的、破碎的声响。
亚利瑟站在原地,或者说,他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站’在这里,只是单纯的、无辜的旁观着。
他听见那些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连带着仍未停止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看着塔薇背对着他的视线,猛然跪坐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亚利瑟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注视着这副场景——或者说梦境。
发生了什么?他模糊不清的思索着,却是看见一道黝黑的阴影浮在塔薇面前。
阴影向她伸出了手,轻柔的拥抱了她。
“……不对。”亚利瑟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自语着,看见自己的脚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然而还未等他向前两步,那片阴影却是骤然膨胀起身,将人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的倒影举着块镜子的碎片。
亚利瑟看见自己向前伸出了手,他听见那道陌生的声音还在重复着“塔薇”,于是倒影缓慢的回过头,蓦然‘对视上’了亚利瑟。
铛。
厚重的钟声在这无边的梦境中蓦然响起,于是亚利瑟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却是再度看见一片金黄色的麦穗。
——就像是他向菲利普所形容的那般。
…………
在重新规划旅途、短暂的同王女会面后,爱森·尼克利亚再度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奔波,终于在此刻重新抵达了王堡。
银色的铠甲因着尘沙而有些污渍,一枚奇特的、或者说一个白色圆圈状的徽章正别在爱森的胸口处,在仍旧昏沉的夜晚中向外散发着异常温润的光辉。
“吾神庇佑,还好今夜一切平安。”抹掉额头不存在的汗渍,爱森侧首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打着哈欠将目光停留在寂静的街道处。
即使是王堡,此刻也照旧遵守着律法——或许也同样是民俗,总之,肉眼可见处称得上空无一人。
“啧,真是有够安静的。”小声嘀咕着,爱森带着自己的老伙计快步向前赶着,很快就抵达了大门处,准确讲,是一扇异常华美的,位于王堡右侧的小门道。
轻微的声响很快就惊动了两位披着斗篷的守门人,他们一并提着盏灯,透过其间模糊不清的雾气审视着来者——这盏灯远大于戈尔曼所拿的那盏,也远远亮于那盏。
“夜安,两位。”爱森抬手,似是不经意间擦过胸口的徽章,又将手中牵着老伙计的缰绳递了过去。
于是两位守门人刚抬起的手再度回落,他们捏着绳索,垂着头悄无声息的一起向右后方退了半步。
骏马不耐烦的打了个喷嚏。
只一瞬,一条巨大的、灯火通明的长廊立时浮现在了爱森的眼前,他仰起头,神情淡淡的抚了抚胸口,在其上缓慢画了个圆圈。
“愿神的光辉永照您。”他深吸了口气,身侧那两位守门人却仍旧不言不语,只是提着那盏灯躬下身子。
砰!
奇怪的音调从走廊各处传来,爱森略显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踏步走进门内。
吱呀——
大门在他的背后再度关上。
“一、三、七……啊,老实说,我真不想来这里。”咕哝着摇着头,爱森侧过脑袋,在这条长廊两侧挑了间木屋门,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夜安先生,希望我没有打扰您美好的夜晚。”爱森拔高语调,敲完后也不管门内的人是否醒着,径直伸手将门推开,并成功被在空中四处乱飞的羽毛糊了一脸。
准确来讲,这扇木门的背后除了大片大片的、白色的羽毛外,什么都没有。
一个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的男子坐在房间中央,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西装。
瞧见自己的构造被人破坏,男子扬起脸,不满的皱起眉头,本就算不上英气的面容便跟着更显阴森。
“抱歉,先生。”爱森掩着口鼻,没什么情绪的问道:“或许,您愿意帮我通知一下这里的先生、女士们,您知道的,我们今夜还有一场【预言】要做。”
于是这位皱皱巴巴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挣扎着从周身那些羽毛内站起身,后退几步贴在墙壁上轻轻敲了敲。
“有……客人。”他低声道,浮在他四周的那些羽毛立时像是得了命令般,转瞬间飞舞着冲出房间。
爱森垂下眼,跟着向后退回长廊内。
下一刻,本就灯火通明的长廊内,十几扇门挨个迅速敞开,露出里面各种奇怪的景象——
银色的房门后,一位带着顶巨大的尖角帽的女士正将脸贴在一个圆滑的、球状的水晶上,目露痴迷,而她的周身则相应的坐落了许许多多个这样类似的水晶。
白色的房门后,一位先生同样穿着皱皱巴巴的西服,却是整个人浸泡在雾白的牛奶内。
……
铁质的房门后,一位女士正躺在几道粗壮的铁链上,垂着手打着不知名的节拍。
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睡觉,像是在等这位未知的访客般,却又在这位来者到访后视而不见。
虚浮着视线飞速扫过这些女士们、先生们的现状,爱森再度吸了口气,举起双手在空中重重拍了几下。
清脆的响声吸引了那位泡在牛奶里的先生,他坐起腰身,由着那些雾白的液体从他的下巴上滴落。
“夜安,卡洛托斯的【先知】们。”爱森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
“王女殿下——也就是奥卡琳殿下,托我来向您们传达一个问题,一个巧妙的,无从下手的问题。”
“或许,您们当中,有人能‘看见’,或者‘听见’这样一位奇特的客人,我是说……”
“他拥有着【乌托邦】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