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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意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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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涌动。
揉着鼻子,亚利瑟红着眼眶立在白雾里,连着打了六七个喷嚏才算作罢。
达雅所递过的瓷瓶握在他手心,亚利瑟垂眸,斗篷顺着腕间划下,露出几粒藏在指尖的‘石子’。
刺鼻的气味被大片的雾气冲散,亚利瑟等了片刻,并未得到像弗雷德那样同款的‘白雾杀菌’,便若有所思的松开手。
啪嗒。
石子零落的散在地上,亚利瑟低头看着,忽然有些头痛。
“果然还是很奇怪。”他喃喃自语着,皱着眉抱臂思索。
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蔓延。
按照达雅女士的意思,来到第三条街的小巷后需要‘指引’,那么进入那里的筛选条件是什么?
或者说,他们是凭借什么将人‘分’进去的?
……弗雷德先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头痛欲裂,亚利瑟闭上眼,缓慢着深呼吸起来。
过多‘使用’白雾让他有些疲倦,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累积的眩晕感。
加起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先是北边的教堂爆炸,‘污染源’泄露;然后又是塔薇小姐和那个家伙所引起的混乱……再加上现在所发现的这些‘货币’。
“理论上来讲,这个时候的马赛尔,不应该像霍德小镇那样‘爆发’吗?为什么会这么安静。”亚利瑟蹙眉,隐约明白了心底不安感的来源。
太安静了。
虽然有十字军和王女等贵族的插手,但从比沃尔【树洞】内的盛况来看,他们恐怕完全可以抗衡马赛尔所预留的军队,但为什么?
还是说——马赛尔没有【树洞】,他们过不来,只能暂居在比沃尔老森林里。
但这样来看的话,比沃尔到底有什么古怪?虽然有点残忍,但一把火把那些树木全烧了,或许不就直接解决了这群‘虫子’吗?
他们是在等什么吗?
“呼……”想的越多越没有头绪,亚利瑟睁开眼,俯身拾起几枚石子,随即垂眸对着白雾低声祈求起来。
“我祈求前往马赛尔商业街上的药剂店,我请求去往厄尔科所在的地方。”
只一瞬,药草的清香落进他的鼻端,亚利瑟抬眼,蓦然瞧见个青年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揪着身旁同伴衣袖上裸露的线条。
干瘪的黑面包和尚且温热的菊苣茶放在桌子中央,似是听到什么般,被迫躺在青年身边的同伴坐起身,耳尖轻轻一颤。
刀尖在空气中划过道残影,菲利普一手持刀一手护在厄尔科身侧,皱着鼻子嗅了嗅:“有客人。”
他轻声说着,无神的双眼落在空中,扭着脑袋侧向门口。
微小的心跳声同呼吸声相呼应着,亚利瑟摁着太阳穴,还没缓过神就见亮闪闪的刀刃对准自己。
“别这么紧张,菲利普。”亚利瑟失笑,随手将瓷瓶和石子放在桌上,空出手落在胸前解开扣子,将斗篷脱下搭在手腕上。
“欢迎,我们的归来者。”厄尔科抬起下巴,面色苍白,似乎昨夜没睡好。
“塞西尔!”菲利普跳起身,凭着声响扶着桌子,径直抱住亚利瑟的肩膀,亚利瑟笑容微僵,偏过头瞧着大片的绿草划在自己的脸上——当然,只是视野中的划。
“呃,我去教堂时刚巧遇见了殿下,她真是位慷慨的女士,借予了我可以遮蔽身形的特殊斗篷。”一面躲着菲利普,亚利瑟伸长脖颈,结结巴巴的冲着厄尔科解释。
“当然,王女殿下一向如此。”厄尔科挑眉,并未多问,只是将桌上装着面包的盘子向亚利瑟轻轻推了下:“别担心,达雅女士已经告诉过我了,蕾拉店主这里的材料不可动,啊。”
他遗憾的叹了口气,又趴回桌角:“只有这些,我没办法做更多的。”
肚子恰到好处的叫了声,亚利瑟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坐下身。
干瘪的面包并不好啃,犹豫一瞬,亚利瑟在直接啃和先解释之间选择了借用茶水泡一下。
湿漉漉的面包发胀后刚好入口,亚利瑟嚼着,精神隐约提振了些。
午时的钟声从窗外敲过。
以此同时,不远处的教堂内,客人也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午饭。
清脆的铃铛声响动着。
明明是白天,奥卡琳却点了根蜡烛,端着烛台走在依芙拉的斜前方,喉咙里含糊哼着点小调。
仆从和骑士落在两人身后,分着将教堂例行分发的午餐送至各个休息室。
“殿下。”确认身后者离开的差不多了,依芙拉蹙眉,向前半步想要阻拦奥卡琳,却是晚了一步。
奥卡琳抬臂扶着门,漫不经心的回眸笑了声:“可以帮我在这守着吗,我亲爱的依芙拉?”
话是疑问句,但殿下的请求从无回绝之理。
“……当然,殿下。”依芙拉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垂下头,安静着守在门口。
吱呀。
木门被翩然推开,奥卡琳端着烛火,噙着笑进了休息室。
比起弗雷德等‘客人’们所处的房间,此处无疑要华贵很多。
红橡木桌落在房间中央,已经提前有人为房间的‘贵客’送上精白麦面包、奶油蔬菜浓汤、松仁烤饼和额外的两小杯葡萄酒,将它们整齐着摆放在粗亚麻布上。
“殿下。”看见来者,蕾拉有些局促的站起身行礼,晚来一步的艾莉丝立在她身侧,跟着拎起衣袍,轻飘飘着行礼。
“不必拘礼,蕾拉小姐,我很欣赏您的勇气。”奥卡琳低笑一声,将手中的烛台放在红橡木桌的桌角上,“招待简慢,还请尽情享用。”
橘黄的烛火跳动着,在阳光下显得并不耀眼,反而附着了点别样的色彩。
空气里弥漫着一瞬的寂静。
“殿下,您……”艾莉丝率先开口,故意犹豫着看了眼蕾拉,便被奥卡琳抬手打断。
“我来这里,是为了兑现我的诺言。”奥卡琳俏皮着眨了下眼,“塔薇小姐寄托给我的愿望,我自然要帮她赠与。”
艾莉丝眸色微动,她抬起头,却是刚好对上这位殿下的眼睛。
奥卡琳笑着,抬手拍了拍衣摆处的灰尘,碧绿色的瞳孔平淡的注视着她。
“这或许要花费一点时间,哦,还请劳烦女士代为告知我的侍女……她就在门外候着。”
殿下的请求从无回绝之理。
…………
咽下最后一口菊苣茶,用【天赋】掩去白雾等不能说的秘密,亚利瑟喉咙干涩,总算是复述完自己的短暂经历。
当然,难免和达雅所述的稍有区别。
“看来您昨夜的经历还真是精彩,怪不得艾莉丝姐姐让我们在这里等你,先生。”厄尔科双手垫在下巴上,闻言只是皱着眉,将右手从下巴处解救出来,挪在桌角画了个细小的圆圈。
“可是殿下要瑞尔恩做什么?”被婉拒了贴贴,菲利普坐在亚利瑟旁边,跟着疑惑道。
木门隔绝在三人身后,厄尔科懒散的抬了下眼,忽然起身拽住门框,扯出条缝隙由着光落在亚利瑟身上。
街上空荡荡的,不同于往日的热闹,在殿下旨意颁布和‘比瘟疫还恐怖的传染病’威胁下,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出游玩,就算是外出买卖者也同样敛了取财心。
——毕竟庆典还未开始,马赛尔就已经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否在证明,【神】即使沉睡,也拥有着厌弃他们的能力?
细长的黑影很快落在地上,亚利瑟疑惑的歪过头,就见一只手攥着卷莎草纸从地上钻出。
达雅跳起身,华丽的避开桌子腿和菲利普,一手将门抵住,一手将东西递给厄尔科。
木门重新合拢。
“谢了。”不用提醒,厄尔科舒了口气,便从背后掏出一小袋钱币递过。
这是……什么情况?亚利瑟挑眉,干脆站起身凑到厄尔科身旁。
细小的字缩在莎草纸的四角,亚利瑟一目三行,很快就看完了纸上的内容。
是在讲述‘面上拥有刀疤者’在马赛尔内部出现的次数,和行踪。
其具体内容只有半页纸那么多,除却最初通缉令上疑似相同的描述条件外,还多是讲述早上发生的传闻,而剩下的更多则是第某时第某刻,某个诡异的黑影出现在此,或者是消失。
同样做过‘黑影’的亚利瑟摸了摸鼻尖,将目光放在‘疑似通缉令’上。
“只有这些?”厄尔科抬眸,沉声问道。
“至少西边所能交易的信息只有这些,剩余更多的是和‘光明会’有关系。”达雅努努嘴,狭长的眼睛不耐的眯起,“还有,那个自称伯爵的小少爷来这儿了,这趟活儿干完后,我要消失一段时间。”
“当然,感谢您的慷慨。”厄尔科颔首,到底还是揉揉了眉心,头痛似的叹了口气。
“蕾拉店主是个心善的好人。”他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平:“如果我没猜错,或许殿下的旨意要比你想象的更为……”
厄尔科稍微顿了顿,咽下嘴里的后半句,转而又看向亚利瑟:“这恐怕还真是件麻烦事。”
“马赛尔的诸位就算是为了殿下,也未必能全部交出‘钱币’,毕竟那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
“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