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暖床报恩 ...
-
趁着常大夫熬药的功夫，黎汀给小瞎子喝了几口之前凉好的温水，看着他睡下这才悄声出门翻出厨房后面的耙篱将院子里拾掇了一遍，落叶还算好收拾，地上有这些叶子的遮盖也没有留下多少灰尘。
这院子也不大，毕竟当年他爹黎东堂住在这里时只有一个人，不过东西厢房加上厨房和一个杂物房而已，却也不算小，整理好院子里东歪西斜的花盆之后，黎汀也出了一身薄汗，想着去弄点热水擦擦脸，刚走进厨房就撞上了常大夫。
“药已经好了，黎公子盛出来晾着便是。”常大夫手上拎着自己的药箱，指了指身后还冒着热气的药壶，“看着他再喝下去几碗，差不多就能好起来。”
“多谢常大夫。”黎汀自顾自取来手巾沾了热水擦脸和手，原以为常大夫会急着离开，半天也没听见大门开关声，抬头看见常大夫正在卧房门前徘徊不定，黎汀眨眨眼睛：“常大夫还有事？若是关心，不如进去看两眼再走。”
常大夫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明天再来。”
黎汀没说自己也会熬药，他眯了眯眼睛，比起一般人略显狭长的眸子看得常大夫心里发慌，小狐狸适时收起了打量的目光，笑道：“那就多谢常大夫了。”
随着大门吱呀响了两声，黎汀缓缓放下了已经变凉的手巾，想起些什么，转身回去看了一眼许宴秋，见他精神放松下来后睡得沉，这才重新关上门，想了想在门上施了个小法术，拿起小荷包出门前不忘在院子几个角落点了点——他不在家，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说不准家里就来了什么妖魔鬼怪。
做好这一切，黎汀出了大门，嗅到还未完全消散的草药味才追了上去——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找个认识的人带他去集市好了。
常大夫走出去还不到百步，身边就多了个比他高出许多的身影，这可把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才看见是黎汀：“黎……黎公子这是做甚？”
“常大夫给我带个路吧，我想去买些东西。”黎汀笑道，“就当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关照关照我这个小辈。”
常大夫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能拒绝：“我家铺子也在街上，那黎公子便与我同路吧。”
“如此甚好。”黎汀话音刚落，回头望向自家院子的方向，果然有几个略显眼熟的影子闪了过去，常大夫以为他忘带了什么，正要问就被黎汀揽着肩膀带着往前走去：“走吧走吧，我还得赶回去做饭呢。”
这边两人的身影才刚消失在拐角，之前试图把许宴秋淹死在冰河里的那几个人就出现在了黎汀家门口，带头的还是那二流子，旁边半大的孩子推开了门：“高克老大，门没锁。”
“走，我就不信他还能护着那灾星一辈子。”被叫做高克的青年嗤笑道，跟在几人身后走了进去，“早点把他弄死，我们这也是为民除害。”
另一边常大夫只把黎汀带到了街上就找借口回了铺子，黎汀能理解他，毕竟现在被人看见他们走在一起，将来若是发现黎汀和许宴秋住在一起，总会联想到常大夫的。
不过没事儿，反正常大夫明天还来——黎汀记下了常家铺子的位置，临走前看见里面走出来个男人，正是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常守业。
“黎公子，好巧。”常守业看黎汀没有急着挪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打了声招呼，黎汀与他点头示意，这才转身走向了集市，他还得买菜呢，晚了就买不到什么好菜了。
小瞎子的身体还不能吃太油腻的，黎汀倒也有别的法子能做好吃的，他本身就是个爱好美食的，跟在父母身边也学会了不少做菜的手艺，能吃好的自然就不能亏待了自己。
常守业看着年轻人走远，微微蹙眉，转头看向自家老爹：“不是说去给东头看诊了吗？”
“没看见王猎户在家，许是又出去了。”常大夫不动声色应道，常守业叮嘱道：“你可别和黎家那位搭上关系，我看他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迟早得染上瞎子的灾祸，到时候别连累了我们。”
常大夫点了点头，忽然听见外头一阵杂乱脚步声，伴随着哀嚎和惨叫：“常大夫！救救我们！哎呦疼死我了！”
两父子赶忙出门一看，竟然是东许村出了名不务正业的高克和村里的几个半大孩子，几个人或是抱着肚子或是托着手臂歪倒在门前，高克更是瘸着腿站都站不稳：“大夫，救我救我……”
“你们这是怎么了？”常守业赶紧把这几个人扶起来，“发生什么了？”
高克脸上难掩恐惧：“遭鬼了，遭鬼……”
他的话在看见不远处拎着两捆青菜，脸上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的黎汀时戛然而止，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怎么在这里！
他愣是没敢继续说下去，憋着一肚子气被扶进了医馆。
黎汀嘴角笑意更深——不用猜都知道这群人将他院子里的“小惊喜”都碰了个遍，本就是用来整人的小把式，这群人又没轻没重，把自己弄成这样太正常了。
“小公子，你的菜。”
黎汀回神，接过他买的水..嫩小萝卜头：“多少钱？”
付了钱后，黎汀又问了米粮铺的方向，买了小米后这才悠哉悠哉往回去。
……
厨房里，黎汀把青菜小粥炖上，恰好汤药也已经晾好了，小狐狸歪着脑袋将火势弄得小了些，这才端着汤药碗推开了卧房门，小瞎子还在睡着，之前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惊醒他，可见他有多疲累。
“醒醒，起来把药吃了再睡。”黎汀拍拍许宴秋的胳膊，发觉这小瞎子的胳膊太细，他害怕等会儿给拍断了，正想着该怎么叫醒他，许宴秋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回第一个反应不是往后躲避，而是一把抓住了黎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和黎汀的手一比，小瞎子的手太小，黎汀有种一把就能抓住他两只手的错觉。
许宴秋眼神没有落点，指尖茫然地抓着黎汀的大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像是在确认些什么，好半天才细声细气叫了一声：“黎大哥，是你吗？”
“是我。”黎汀没逗弄他，应了下来，“我来叫你喝药。”
许宴秋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梦，生怕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漂浮在冰河中，他想得入神，忘记松开黎汀的大手，后者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干脆用另一只手托起汤药碗，凑上去碰在他的唇边，循循善诱道：“张嘴，把药喝了。”
小瞎子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就着这个姿势把苦涩的汤药喝了大半碗，苦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在他快喝完的时候，黎汀把碗拿了回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许宴秋听见碗底磕在桌子上的响声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黎汀的手，赶忙松开。
“还有肚子吃饭吗？”黎汀端起碗问道，他总觉着许宴秋的肚子喝了药之后就塞不下什么东西，小瞎子闻到了院子里传来的香味，咽了口唾沫，却是摇了摇头：“我……我吃不下了。”
分明是想吃。
黎汀没有拆穿他，端着碗出了门，想起方才小瞎子喝药时快要皱成包子的小脸，低头看向手中还剩下小半碗的汤药，鬼使神差地自己也喝了一口。
随后小狐狸脸色一顿，冲进厨房漱口了三遍——好苦！
黎汀一边擦嘴一边想着明天上街一定要买一些蜜糖回来，这小瞎子怎么苦也不说出来……罢了，他昨天差点被淹死也一声没吭，太能忍了。
青菜粥已经炖好，他先盛出一小碗，又把水萝卜切好当做小菜，这时碗里的粥也差不多能入口，黎汀才将火熄灭，盛出自己的那碗放在一边晾着，端着小碗粥回到了卧房。
许宴秋似乎睡不着，正两手扯着被子睁眼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转头：“黎大哥？”
“吃饭。”黎汀拉过凳子坐在了床边，小瞎子这回不用他提醒，自己摸摸..索索坐了起来，犹豫不决伸..出手作出了接碗的动作：“我……我自己吃吧。”
总不能一直让黎大哥喂他，太麻烦他了。
黎汀愣了愣：“你能自己吃饭？”
“爹爹总有不在家的时候。”许宴秋低落道，“其实我也会做饭的，以前有人教我。”
黎汀默然，他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在许宴秋的爹出事之前，村中的人也只把他当成幼年丧母的可怜孩子看待，许父出门之前定然会拜托周边的人照顾自家孩子，有人担心瞎子将来一个人过不好，便手把手教会了他怎么自己做饭。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也许这一切还会继续下去。
小瞎子小心翼翼从黎汀手中接过了碗，手有些抖，好歹没让粥抖出来，黎汀握着他的手将勺子递了过去，看许宴秋一口一口把那小半碗粥吃完，他才想起自己的那份也许凉过头了，对许宴秋道：“碗给我吧。”
许宴秋听着身边男人起身出门，隐约听见重新点火的声音，他脸上明显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怕是黎大哥顾着让他吃饭，把自己那份凉透了，才起火再热。
小瞎子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滴答，落下来却刚好被他的手接住——就算哭，他也不想弄脏黎汀的被子。
他留在这里，是不是太麻烦黎汀了？
黎汀留下他，也许是因为可怜自己，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得起黎汀的好心，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只是一个瞎子，一无是处，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报黎汀的恩情。
“……忙着哭呢？”黎汀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许宴秋显然没想到他走路动静这么轻，手一抖，愣是没让眼泪流到被子上：“黎大哥。”
“你左手边是桌子，上面有干净的手巾，把手擦干净。”黎汀本想放下碗帮他擦手，想想也要照顾一下许宴秋的自尊心，干脆提醒着让他自己来。
看小瞎子谨慎探手伸向桌边，够到手巾时脸上露出放心的表情，黎汀咔的咬了一口萝卜条，这声脆响吓得许宴秋一抖，好在握紧了手巾，将手擦干净，又将脸上未干的泪痕也擦擦，这才放回去。
一时之间卧房里只听见黎汀喝粥或是偶尔咬一口萝卜时发出的咔声，小瞎子斟酌着，终于开口道：“黎大哥，我留下的话，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么我还是离开……”
“人要言而有信。”黎汀喝完了碗里的粥，“等会儿往里面稍稍。”
小瞎子闻言呆住了——这是提醒他昨天说要留下的话要“言而有信”，甚至等会儿还要一起睡？
也对，这是黎大哥的家，黎大哥的床……
“捂暖和点。”黎汀又道，这才端着碗出了门，留下许宴秋瞪着眼睛愣了半天——这，这是还要盖一床被子？
他似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小小的身子缩回被子里，搓搓手，努力让自己暖和起来。
如果暖床能报恩，那就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暖床报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