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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鬓边玉兰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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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很坚持,第二日她果然来了,可这次却吃了个闭门羹,她没有见到裴忌。
回到宫中,她受到了太后的传唤。
她的寝殿就在太后宫中,按理说走几步路便能到,但她却磨蹭了好一会,她总觉得太后这次叫她去不会是什么好事。
远远的,她见太后侧卧在软榻上,珠帘遮挡住大半身形,绫罗却还是看见了太后眉头紧锁,神色不耐。
果然,她一跪下,太后便道:“皇帝突然将中书监革职查办,是不是你的手笔!”
绫罗埋着头。
“说话。”太后直起身子,“就凭李简那个草包!他能有胆子查办中书监,你明知道中书监是哀家的人,是不是你授意皇帝做的?”
“中书监大人敛财贪墨一事证据确凿,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陛下查办此人是为清正朝纲。”她硬着头皮。
“还学会顶嘴了?”太后冷笑一声,“刘嬷嬷。”
一听见“刘嬷嬷”三个字,绫罗不自觉抖了一下,一股刻进骨子里的恶寒传遍全身。她承认,比起昨日刚见过的裴忌,她更害怕太后和刘嬷嬷。
“老奴在。”
刘嬷嬷更在太后身边几十年,在太后宫中极有话语权,可以说,绫罗是被她打大的,虽说刘嬷嬷打人是太后授意。但绫罗还是最怕这位刽子手。
刘嬷嬷一站到她身前,她就伸出左手,面无表情道:“右手还要写字。”
旋即,竹板划破空气传来“哗”一声,随后竹板重重打在手心。一连整整三十下,绫罗一声不吭。等三十下结束,她擦去眼角泪痕。再次对太后道:
“太后若是为了中书监责问我,那算是问错人了,此案是丞相最后拍板定案的,与我无干。”
太后站起身,满头朱钗晃动,宽大衣袍雍容华贵,身居高位多年,她身上威压很重,绫罗天生怕她。
她缓缓走到绫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绫罗,眸中神色轻蔑,“别忘了是谁将你们带出冷宫,若是没有哀家,你们不过是冷宫中的两只畜生,你弟弟刚出来的时候,还在地上捡泥巴吃。若是没有哀家!你李蓉早死了!”
太后用尖长的护甲抬起她的下巴,尖厉冰冷的触感让她的下巴传来尖锐的痛感。
绫罗皱着眉,“我时刻不敢忘太后恩情。”这些话我十三岁时你便在说,我怎么可能忘记。
“长大了,出落得漂亮了,不甘心替哀家办事了。呵。”
“哀家最懂你们这些贱蹄子的小心思,无非是心比天高。”
“但别忘了...”她用力地拍打着绫罗的脸,留下鲜明的掌印,“别忘了哀家不是非你们姐弟俩不可。”
绫罗发髻散乱,泪水不知何时流淌下来,她头被打得很昏,太后的声音如梦似幻般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字字敲打着她的心。
“李简那小子倒是争气,昨日宫中一位美人有孕了,若是生出来是个皇子。你最了解哀家,你觉得哀家会选谁?”
绫罗心神一震,瞬间懂了太后的意思。
她浑浑噩噩回到自己寝宫,李简恰好来找她。
李简见她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掌心和脸颊上的红印,义愤填膺地要找人算账,但一听是太后又立马偃旗息鼓。
“啪”绫罗用力扇了李简一个巴掌。
李简不可置信地看着绫罗,刚要发作,便听她道:“宫中是不是有位美人怀孕了?”
李简支支吾吾,看来知道此事。
“我不是和陛下说过很多遍,莫要碰宫中那些女子,陛下要知道,一旦有了子嗣,你我在宫中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朕也没办法啊!朕已经喂了她避子汤,谁晓得那汤没用。”
“这世间哪有什么避子汤,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绫罗嗤道。
“皇姐,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为何总问她要怎么办?
“让我再想想。”
李简走后,绫罗心乱如麻。
——
午夜,月至长空
一素衣女子头戴帷帽,在一辆马车的护送下出了皇宫。
有陛下的圣旨在身,她一路畅通无阻。看似是为了满足陛下口腹之欲,出宫采买瓜果的女使,实则,帷帽之下,是盛装打扮的李绫罗。
幸好,李简这小子不至于完全糊涂,还愿意听她一言,虽然他并不知道绫罗此行出宫的原因。
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处,裴府。
御街寂静冷清,午夜寒凉,路面只有枯叶随意飘荡着。
马车在一座朱门深院前停下。
素衣女子走下马车,哪怕衣衫堆叠也难掩她的玲珑身段,一看就是位美人,如此美人深夜拜访,未免让人浮想联翩。
“小女子深夜拜访,是受了裴相的邀请,为裴相奏乐。”她怀抱琵琶,装作歌女,只是为了进裴府大门。
“裴相让你来的?”
“是。”
“我去通传一声。”
“诶,小哥,记得报上奴家名讳,蓉儿。”
女子的闺名一般不为人所知,除了身边亲近之人,很少会有人知道她还有个小字,叫绫罗。裴忌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只能用自己的名,希望他能猜出门外的女子是她。
很快侍卫就跑出来,“大人说不见。”
“怎么可能,明明是裴大人传唤奴家过来的,若是你不让奴家进去,奴家就不走了。”
侍卫焦头烂额,眼看着这女子就要在大门口撒泼打滚,虽说此时夜半无人,但若真被人瞧见,相府颜面何存?
就在绫罗做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气势时,裴忌走了出来,一身玄色衣袍气势凌厉,他面色不虞,冷声道:“进来。”
“是。”绫罗柔柔应道。
她怀抱琵琶,低眉顺眼跟在裴忌身后,跟着裴忌进了书房。
门一合上,高大的黑影骤然压下,裴忌手撑住门,将她困于方寸之间,随后,冷硬的刀锋抵住了她的脖颈。
“裴大人...认不得本宫了?”
她取下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她虽是鲜妍的长相,今日打扮却格外素雅,鬓边簪了一朵清丽的玉兰,衬得她如清水出芙蓉,淡雅得犹如天外飞仙。她猜测裴忌喜好这种风格,这是她特意装扮的。
裴忌微微皱眉。
他早认出她来,不然怎可能会放她进来。匕首依旧没动,他道:“公主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裴大人怎还不知我心意。”她做出淡淡遗憾的表情,秀眉一蹙,看得人心震颤一下。
她道:“第一次见面我就和裴大人言明,我倾慕您许久,您为何不信。我做这些...”她指了指自己一身形容,继续道:“都是为了取悦你呀。”
尾音上翘,带着点勾引意味。
她心脏狂跳,表面波澜不惊游刃有余,实则怕得要死,她几乎要晕厥了。
裴忌却不答话,就静静盯着她,她实在不耐,又想去碰裴忌的手,可下一瞬,裴忌陡然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收起手中的匕首,将匕首用力插进桌案,转身,一双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他道:“公主觉得我会信?当我是傻子吗?”
“为何不信?”她迈进一步。
绫罗道:“裴大人青年才俊,相貌堂堂,又位高权重,本宫倾慕你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是说,裴大人觉得自己不配被人喜欢吗?”
“呵。”裴忌轻笑。
她看不出这笑是什么意思。
裴忌无言,这世间头一次有人说喜欢他,他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而今已然二十有六,一位少女的喜欢于他而言是最无用之物,他从来无需要旁人的喜欢或是称赞。
没想到此生的第一次,来自于她的谎言。能把谎言都说得如此真挚动人,是她的本事。
她天生有一双怜弱的眼睛,能体谅旁人之苦,能看见世人之艰,真挚到不管她说什么,心软的人都能不由自主地相信。
可裴忌并非心软之人。
他只是从未尝过谎言之甜,心甘情愿。
思量中,他觉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朦朦胧胧中,女子的笑颜浮现在眼前,脚步乱了一下。头脑不清明了,身子却异常燥热起来,一股陌生的躁动在他体内迸发出来,要知道他向来对自己的一切都把控极严格,从不会让自己乱了方寸。
此时此刻,药物作用下,那难以自控的本能抬头,骨子里的□□在某一瞬间几乎难以压制。心中那沉寂多年的野兽告诉他:撕碎她,占有她,吃掉她的所有。
眼前,少女一步步逼近。
“你把药下在哪?”幸亏他自制力强得异于常人,否则如此猛烈的媚药无人能抵挡得了。
“哪也没下,我就是药。”她的语调媚如细丝。
她事先吃下解药,又将衣裳薰了两个时辰,裴忌和她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早该发作了,他倒是能忍。
裴忌虚靠在身后的梁柱上,眸中满是血丝,眼神却依旧寒凉,“公主以为如此我就会帮你?”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心如磐石。”
她步步靠近,衣衫一件件掉落在地,寂寂黑暗中,一缕月华穿透门扉的缝隙,洒落在她肩头,若凝脂的肌肤处处勾人采撷。明明是极致素雅的打扮,她却像是个天生会勾人的精怪,分明什么都没做,就已然让裴忌快要疯掉。
他口干舌燥。
她已然站至他身前,那涂抹着鲜艳丹蔻的长指甲划过他胸前的布料,一直摸到他的腰带。
“滚!”裴忌呵斥。
绫罗的手一顿。
“别碰我...”他乱着步子走到桌案前,拔起那匕首,用力扎进自己的小臂,瞬间鲜血喷涌,他的小臂被扎了个穿。
绫罗顿时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眼神凶狠异常,犹如一头狂暴的野兽,将要把她撕碎。
“你...这么不愿意吗?”她道。
裴忌剧烈喘息着,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回答她的问题,他所有的精力都已用来克制自己。
“抱歉...”她的泪一串一串掉下来,止也止不住。
光洁的肩微微耸动着,她急急忙忙穿上衣裳,去看裴忌胳膊的情况。
裴忌却陡然站起身,对她道:“你今晚就呆在此处...哪也别去...”
说着,他快步走出书房。
这夜,裴忌破天荒叫了好几桶冰水。
绫罗独自在书房中呆了一夜,心想着,他这下是真的不可能会帮她了吧。她可算是把裴忌给得罪完了,她懊恼地挠挠头,鬓边玉兰落下,发出淡淡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