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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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护工、办手续、商量具体事宜……江传绪和杨意从早忙到晚，他们帮李书记协商了一部分工作上的事，剩下的则等他出院之后再处理。
这次回来，江传绪带齐了证件，走了一系列程序，决定把江家大宅捐作村里的公共用地。
给村里的老人放放电影，围个小花园，或者是搓麻将，都可以。
杨意问他，考虑好了么？这毕竟是他在浦村的家啊。
江传绪并不惋惜，只说家是和家人在的地方，人散家不留。
他们还去碰见了小吴。还是在那条上学路上，只是小吴坐的不再是李竹禧的自行车后座，而是由一个灰白头发上了年纪的男人带着，骑着老式单车慢慢地回家。
江传绪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站了很久。
太阳一轮又一轮地从西边的山头落下去，转眼就到了他们在浦村的最后一个晚上。
李竹禧敲响了杨家的门。江传绪把大门拉开，轻声说杨大爷已经睡了。
李竹禧说：“我想来和你们聊聊天。”
杨意带着她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坐下，开了桌子上的小灯，拿了点心水果摆在一边。
三人围坐在窗边，暖黄的灯光落在每个人身上，既带去温馨，也留下阴影。
李竹禧把手覆在膝盖上。她说：“我知道你们明天要走了。想过来跟你们告个别。”
她郑重地看向二人：“谢谢你们这几天的帮助和照顾。”
江传绪和杨意对视一眼，笑着摇头：“其实我们也没帮到什么。上次李书记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生病的时候人都会变脆弱一点的。你信不信，等他能下地了，就算柱个拐杖，走路也快得飞起。”
“我们走了以后，你更要照顾好自己，别太担心你爸。”江传绪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认真。
杨意往后一靠，半张脸埋进黑暗：“看你这说的，好像以为我们两挂了。”
江传绪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我在说正事呢。”
李竹禧终于笑出声来，眼珠在江传绪和杨意之间轮流转，语气神秘道：“说不定，我们以后还可以经常见呢。”
“怎么见？你杨哥不放心我的车技，我们只能走路回来了。要走几个月吧。”
“……”
李竹禧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是我打算报考都大！到时候我们在云都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江传绪和杨意神情一振，为她的决定开心，但也都有点意外。杨意问她：
“你怎么想去这么远的地方？”
李竹禧想也不想：“云都多好啊，又漂亮又有钱，高楼大厦的，你们去了不都觉得好吗？”
杨意却不认同：“云都虽然好，未必适合你。还有几个月时间，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李竹禧有点不甘心：“那你当时怎么那么坚定，嚷嚷着要去找你喜欢的人，非去云都不可？我怎么就不能去？”
杨意还想给她讲道理：“云都气候和这边不一样，你去了可能会水土不服，再说离得比较远……”
“等等等等。”江传绪难得打断了他们，看向李竹禧，“你刚刚说什么，喜欢的人？”
“对啊，这说的不就是你吗。装什么傻啊。”
杨意在一边给李竹禧递眼色，江传绪按住他的手，示意李竹禧继续往下说。
“杨哥成绩挺好的，我们都以为他会挑省里的重点大学，没想到他直接说他要去云都，要报都大。一堆人都觉得他疯了，云都可是离这里一千公里。村里还没有人跑这么远读书的。哦，不算你。”
李竹禧接着说：“当时我爸和杨爷爷也不同意，苦口婆心劝了他半天。”
“没想到杨哥这么硬气，直接说：‘我喜欢的人在那边，我要去找他。’”
江传绪：“他们就同意了？”
李竹禧：“当然没有啊。村里又不缺好看的姑娘，高学历的也不少啊，实在不行扩大范围肯定也有人愿意和杨哥在一起。何必去那么远？”
“别说了。”
杨意的手有点凉，侧过头去看不见他的表情。往事再度被拿出来讨论，带出的不只是回忆，还有许多深埋于心的情绪。
江传绪用力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那你自己告诉我，好吗？”
李竹禧悄悄站起来，冲江传绪做了个加油的口型，挥挥手关上大门回去了。
夜风刮过，皮肤凉丝丝的，本该非常惬意，但两人的手心都有点黏腻。
江传绪坚持握着他的手。
等到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杨意的头终于转动了，但还是埋得很低，脸上似乎有东西在反光。
他的声音低低的：“他们最后没有拦我，是因为我说，我喜欢江传绪。除了他，其他男人女人我都不会接受。”
所以李书记才会恭喜他们，李竹禧会说你真幸福，杨大爷会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他……
像是有一把箭刺进心脏，爱神的礼物也伴随着余生的阵痛。既沉重又轻盈，既痛苦又甜蜜。江传绪知道，这就是爱的重量，绝对不可以让它落到地上。
“我爸……那个时候，我爸有没有为难你？”
江传绪的声音有点不受控制，手指发抖，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
“没有吧，谁让我好死不死盯上他儿子了。”杨意笑笑。
江传绪心里清楚，绝对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同性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接受，更别说在偏远的农村，更何况那时他才刚刚成年。
现在的杨意，又是怎样排除种种障碍，费尽千辛万苦来见到他的呢？
他突然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要是你没有找到我呢？你怎么就确定我毕业后会留在云都？”
杨意看着他，像是在回答一个思考过很久的问题，答案却是无所谓：“不知道。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亏啊。”
他露出一个微笑，低下头去用手把脸擦干。再度抬头，只见江传绪眼里眼泪打转。
杨意无奈地凑上来，换了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抚摸他的眼角。
“别哭啊，你不高兴我喜欢你吗。”
江传绪的眼泪滑落下来，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杨意，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帮我很多我想报答你，也不是因为你还年轻我想老牛吃嫩草，更不是因为你在追我我就顺势而为。我是真的……我真的……”
他哽咽，说不下去。
原来剖白心意是这么难，这些话的份量是这么重，是在心里翻滚炙烫快要涌出胸膛，但是绝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东西。而杨意却在那么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说过了。
杨意把他的头揉进自己怀里：“嗯，我知道。我也爱你。”
窗棂发出吱呀一声，轻轻关上了。窗外是圆月与凉风，窗内是成双的倒影。
***
江传绪迷迷糊糊叫：“小意。”
杨意闷笑几声，让他咬住掀起来的衣角：“我不小。”
杨意低下头亲亲他，抹去他额上的汗水，怎么也看不够。
……
所以第二天，他们决定下午再走。
江传绪总觉得再见到杨大爷，有一种要见家长的别扭感，虽然事实如此。他呲牙咧嘴地拉着杨意出去散步。
路边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还是开得热烈，和记忆里的一样，在风中缓缓摇曳。
江传绪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朵小白花。
他把杨意的手心捧起来，把花放上去。
杨意小心地用另一只手围住，防止被风吹走。
江传绪：“这么多年过去了，浦村变了很多，但是这些花儿还是年年都开呢。”
他说完了，等了一阵也没听到杨意的声音。发现杨意盯着那朵小白花出神。
江传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这朵花就这么好看？比我还好看？”
他本来想开个玩笑，但是杨意的表情很认真。
他看着江传绪的眼睛：“绪哥，那天晚上……就是在坡下，你想对我说什么？”
“……什么，”江传绪猛地被拉回那个阴暗潮湿的夜晚，但好在只是一瞬。
对面的人专注又炽热的眼神把他拉了回来。他启唇道：
“是我在心里一直想对你说的……”
“我想说，我可能有一点喜欢你。”
他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现在不是可能，也不止一点了。”
江传绪说完，想去看杨意的表情。但是杨意的动作很快，他还没来得及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杨意的双臂紧紧圈住他。
这个拥抱很用力，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心跳就融为一体。
分开时，杨意表情如常：“我也有想对你说的话。”
“说说看。”
杨意抬腿后退一步，单膝下跪。江传绪赶紧拉住他，笑着说：“搞什么呀这是，说什么话要那么正式？”
江传绪突然懂了。
杨意点点头，手里拿着花，清清嗓子，缓慢又坚定地说：“绪哥，你很好，我爱你，想保护你，无条件支持你，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的心，我想，”他紧张得磕巴了一下。
“我想给你一个家，你，你愿意吗？”
江传绪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眼里似有亮光闪烁：“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明明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
“也是。”杨意眼里也满是笑意，他不依不饶，“但我想听你对我说。”
于是江传绪调整了呼吸，看着杨意黑亮的眼睛，认真且笃定：“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一样。我也爱你，支持你，心疼你……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你在我这里是最特别的人。”他的声音奇怪地发抖：“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明白吗？”
江传绪把那朵花接过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生活，愿意和你共同承担家庭的责任。”
说到“家”，江传绪几乎哽咽。
多年前火车上那个心碎的时刻还历历在目，但经年后他再度提到这个字眼，感受到的已经不是绝望和压抑，而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青年人带给他的。他的人生，他的现在和将来，都会因为杨意而改变。
他看着杨意，看着他含笑的眉眼和飞扬的发丝，感受着拥抱的体温和紧握的双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真实，他只想把这一刻融进生命的回响之中，此生再也不忘记。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