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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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铭在医院门口的岗亭借了支手电筒。
但没派上用场。
门外是条盘山公路，两侧树影幢幢，头顶露出的一线夜空里，星月璀璨，如同一条蜿蜒的银河，照亮前路。
“张医生，你看见了吗，今天晚上的星空好美呀。”
张医生没有发弹幕回应。
宛铭歪头想了想，似乎找到了记忆中的调子，哼着歌往下走。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凌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冈……”
后面的歌词不记得了，没关系，前两句就能让她翻来覆去地唱。不知重复多少次后，她望见了房子的轮廓。
停顿片刻，断断续续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
周宇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人在唱采蘑菇的小姑娘，嗓音嘶哑，五音不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慢慢的，让他后心发凉。
他迷迷瞪瞪醒来，冷不丁看见一片黑影投下，笼罩住自己，登时从椅子上跃起。定睛一看，原来是乐悦悦。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乐悦悦丢魂似的：“……换班。”
周宇看了眼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是到了换班的时候。他松口气，伸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蓦然间，身体一僵。
“采蘑菇……的……小……姑娘……”
他听见了迟缓断续的歌声。
歌声一停，迟迟没接上下一句。
面前的电脑屏幕里发出喑哑的问候：“你好。”
……
“你好？”宛铭看着树下的人影，又招呼了一遍。
盘山路走到尽头有一个路口，路口边就是这棵大树，月光被茂盛的树冠遮蔽，她只能隐约分辨出，树下有个直立的人形。
对方没有回应她的招呼。
宛铭想了想，打开手电筒，黑暗中顿时浮现出一张笑脸。
“假人呀。”
一个等人高的假人立牌，胸口写着横向的三个字“余家村”，下面还有一列竖向的字“出入平安”。
假人的一只手抬起，做出“请进”的姿势。宛铭循着方向望去，只看到一排沿着山脚建造的、黑黢黢的房子。
她摸摸自己的脸，回以同样的微笑：“请进。”
抬手又放下，自语：“谢谢。”
第一户人家离村口不远，宛铭走过去轻轻敲门：“有人吗？”
等了片刻，后退几步，抬头看向二层黑乎乎的窗户。
“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
“会不会太晚，已经睡觉了？”
“有可能。”
她点点头，走向第二栋房子。一路敲门过去，没有一户人家应声，也没有一扇窗户点亮。
她望了眼去路，才敲了小一半而已，房子还有很多。她没有气馁，继续下一户。
然而视线收回时，余光似乎瞥见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宛铭转过手电筒，发现背后是一片小广场。手电光斑左右晃动，最后定格在几个漆黑的铁桶上。
似乎有淡淡的烟气，从铁桶里冒出。
……
时隔多天，针对澜117腐化区的监测会议再次被拉起。
“直播信号没有被标记专属代码，确定是新人主播。”
“本场直播采用主播视角，暂时无法看到主播容貌，不能用人脸识别确定身份。不过从直播间信息可以看出，主播等级是一阶5-2，已经提升一个小等级了！”
乐悦悦十分激动：“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新人直播间初始投放距离只有1公里，而澜117一公里范围内，没有其他腐化区！也就是说，给主播提供人气值和积分，让她能够顺利升级的，只有澜117的受困者！”
“他们还活着，起码有一大部分人都还活着！”
乐悦悦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主播……虽然行为有一点点奇怪，但明显不是那些见钱眼开的主播，她现在来到余家村，一定是为了更直接地救助村民。”
“塔长！我建议立即将主播纳入本月新星推荐，用现实人气值助她一臂之力！”
“等等。”塔长盯着灰蒙蒙的屏幕，“她发现了什么？”
直播信号经过特殊处理，还原了只有森空观众才看得到的直播画面。只是森空灰雾萦绕，主播视角下，画面随着主播的行走而晃动，令人难以辨识远处的事物。
乐悦悦立即点开平板，调出腐化区地形图，放大余家村部分。
“主播目前位于村广场，广场不大，穿过去就是余家村祠堂……祠堂？我知道了！难怪主播敲这么多门都没找到人，余家村村民肯定集体避难了，很可能就在祠堂！”
塔长摇头：“她不像去祠堂，广场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广场中间？”
随着“镜头”拉近，灰雾笼罩的广场里渐渐出现一些轮廓。侧面笔直的线条，上方圆润的弧度……
“铁桶？”乐悦悦迟疑道。
话音未落，轮廓迅速密集起来，越来越多的铁桶出现在画面之中。
参会的人全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伸长脖子瞪大眼睛。
然而屏幕突然发出刺啦一声，满屏乱码。
……
距离铁桶还有几米远时，宛铭感觉到空气的温度在上升。铁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余温。
手电光晕落在铁桶表面。
半人高的铁桶，几乎整个桶身都被熏黑了，只有最下面隐约露出几个字：余氏山茶油。
油，可以做菜的山茶油！
宛铭兴奋起来，加快脚步过去，手电往桶里一照，哎了一声。
不是油，是一些绿油油的小苗。不像是野草，更像某种蔬菜，可宛铭不认得。
“张医生，你认识这种菜吗？”宛铭问完，又哎了一声。
右上角的人气值数字，写着「5」，有5个观众正在看她直播。
可是她没做菜呀……难道是被她的歌声吸引来的？
宛铭不好意思地挠挠锁骨，说：“家人们晚上好，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菜吗？好不好吃呢？好吃的话我就买回去做给家人们吃。”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弹幕回应，反而等来了奇怪的变化。
桶中的绿苗簌簌颤抖起来，忽然间，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把绿苗抬高不少。
宛铭后退半步，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像是个人头。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它面目黢黑，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还散发出某种肉类烧焦的味道。头顶的绿苗，是它唯一醒目的颜色。
“你好？”宛铭试探着打招呼。
人头默然无语，只顾着一波三折地升高，仿佛它下面还有许多东西在往上拱。
宛铭见它站起来费劲，说道：“你想出来吗，我来帮你。”
她托住它的下巴往上拔，忽然听到喀啦一声。低眼望去，忽然发现人头下面没有脖子，只有一条同样烧焦的类似脊椎的黑棍。
“假人啊。”她想起村口的假人，恍然大悟。
手一松，人头掉回桶里，又发出细碎的喀啦声，下巴磕碎了。可它犹然不放弃，和下面的看不清的东西继续往上拱。
宛铭伸手把它压了回去。
“假人是不会动的哦，好好呆在里面吧。”
声音传开，四周也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宛铭一个个用手电照过去，发现其他铁桶里也长满了绿苗。她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菜种在假人身上呢？
就算要种，为什么不把假人埋在地里，而是藏在桶里呢？
一边疑惑着，一边伸手，把每一只铁桶里拱起来的人头都按回去。
喀啦喀啦声连绵不绝，忽然，单调的声响中混入了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
很轻，但尖锐刺耳。
宛铭停下手，侧耳倾听，分辨出来声音的来源不在这些铁桶，而是前面更远的地方。
她立即放弃按压剩下的假人，小跑着向前，同时嘴里问道：“有人吗？”
没跑出多远，手电照亮了一扇红色大门。她没看到门头上方的“余氏祠堂”牌匾，只注意到声音确实是从门后传出来的。
然而门缝和两边的窗户都黑着。
她想了想，试探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咣当——比先前更明显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应该是房子太大，甚至出现了回音。
紧接着，尖细的喊声从中传出：“救命……唔唔唔……”
宛铭眨眨眼，重复了一遍：“唔，唔，唔……”
声音是第一次听见，可总觉得有点熟悉。
她敲了三下门，很礼貌地问：“能让我进来吗？我找你们有点事。”
大门后，所有村民如临大敌，围拢一团，各自握紧手里的武器。但这句话让他们面面相觑起来。
“不、不是哀种？”
许多人都冒出同样的疑问。
森种不会说话，被森种控制的哀种则只会重复生前的执念。门外的人虽然声音吓人，可语言逻辑是很清晰的。
“难道是精神病院的人？”
“对啊，那地方离得这么近，肯定也有人陷进来了。”
“医生吧，是医生吧？太好了，我的哮喘药快用完了，她可以帮我找药！”
“也许是精神病人呢？跟你说，森空可没人管得住他们了，万一发作起来，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
惶恐不安的私语，忽然被吱呀的推门声盖过。
余鹏猛然扭头瞪向黄毛：“你没栓门？！”
“我……我忘了……”黄毛呼吸一滞，眼睛盯着大门尖叫一声，“鹏哥！”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余鹏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森空中有吃人的森种，也有被森种控制的、人所异化的哀种，可从没人告诉过他，这里还有女鬼啊！
白衣松松垮垮，又长又黑的头发几乎挡住整张脸，活脱脱从电影里爬出来的贞子！
那女鬼脖子僵硬的扭动一下，发出低哑的嗓音：“好多，人啊。”
人群一哄而散。
黑牙同时痛叫一声，反手甩了江心遥一巴掌：“死丫头，又咬我！”
江心遥顾不上疼：“主播救……唔唔唔……”
余鹏眼疾手快，又把她的嘴捂住了。他比全场人都要镇定，第一时间捕捉到关键词，眯眼看向门口：“主播？你是森空主播？”
宛铭没有回答，被长发挡住的脸冲向这边，兀自模仿江心遥的声音。
“唔……唔……唔……”她迟缓的语调出现了一点变化，“那条弹幕，是你发的吗？”
江心遥被捆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捂紧，只能拼命点头。
余鹏用力给黑牙打眼神，黑牙被宛铭的诡异吓得有点怔，好一会儿才会意，接替他捂死江心遥的嘴。
余鹏持刀的手背到身后，向宛铭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就是那个主播？把森种肉变成南瓜的？你……”
他认出来染血的病服：“你是精神病？”
这个问题总算让宛铭转移了注意力，看向身材魁梧的男人。
她缓缓摇头：“我是精神病人，但没有精神病。”
余鹏：“……”
一时没多想，挑错问题了。问精神病人是不是精神病，全天下都知道会得到什么回答。
他的视线扫过宛铭的双手，空荡荡的，显然没有携带食物。既然如此……
“你说找我们有事，什么事？”他问。
“有两件事。”宛铭从兜里掏出那张百元大钞，“第一件，我想跟你们买点食材。第二件，我想问问你们……”
她轻轻拨开一缕额发，露出半只好奇的眼睛。
“人，也可以当食材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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