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乐悦悦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屏幕上的乱码同时凝固了一瞬。
“画面恢复了！”周宇的叫声让所有人同时看来。
昏暗屏幕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上方高摆的祖宗牌位。
“他们果然在祠堂！”乐悦悦热泪盈眶，“主播找到他们了，他们有救了！”
塔长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皱眉问：“怎么没有声音？”
非但没有声音，画面恢复还不到半分钟，又崩溃成满屏乱码。
“应该是信号太微弱，系统算力不足无法复原。”周宇道，“想解析出直播间，必须腾出一部分算力支援。”
“塔长！”乐悦悦眼神祈求。
塔长有些犹豫：“调用算力会让她的直播间进入曝光度更高的推荐位，对于其他新人主播……不公平。”
“这么多人！这么多活生生的生命，还需要考虑公平吗？”
乐悦悦不认同，被周宇暗地里拽了一把。
好在她的抗争是有效的，塔长只沉吟片刻便采纳了建议。
“通知分配处，撤掉几个生存专区腰部主播的推荐位，给算力支援。记住，头部主播不能动。”
“谢谢塔长！”
……
宛铭问得太认真，以至于余鹏一时间分不出来，她是在认真的询问，还是在讽刺。
所有村民都被这个问题镇住了，眼神透出来的情绪，难以描述。
黑牙也是如此，短暂的失神被江心遥抓住机会，再次狠狠咬住他的手。这一次她拼尽了全力，咬得比前两次还要狠，血腥味顿时溢满口腔。
黑牙痛呼着后退，江心遥趁机大喊：“你们都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主播能回到现实世界，她会把你们吃人的事告诉警察的！”
“13个，我数得很清楚，你们一共吃了13个人！”
“你！是你提议大家吃人！你爸爸反对，你就把你爸爸给杀掉了，吃掉了！你还说反正他是最没用的老骨头，又是村长，被吃掉也算以身作则！”
“主播！他叫余鹏，主播记住他叫余鹏，他是余家村村长的儿子！”
太久的恐惧和隐忍，让江心遥在看见救星后，顿时全面爆发。
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祠堂里横冲直撞，不知是否回声引发了微小的震动，让墙壁最上方，属于余氏祖先的牌位掉了下来。
祖宗牌位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一摔两半，村民们的心，不约而同颤了一下。
“你们每个人都会坐牢，坐一辈子牢！”
最后一句嘶喊，让黑牙都不由自主后撤了一步。
只有余鹏，非但不慌，反而越来越冷静。
“坐牢？”他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上哪坐牢？要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说一辈子，就算三辈子牢我也坐。可能出去么？”
“你是观众，我也是观众，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我们所有人，除了这位主播，谁也别想离开森空！”
言语之间，他给黄毛打了好几个眼色。
黄毛也反应过来了，无声冷笑，拉着黑牙退到墙边的阴暗处。
余鹏的冷静让江心遥颤抖起来。
“就、就算出不去，警察也会派执法官进来……对，执法官，执法官都是很厉害的主播，执法官会杀掉你们的，会给你们执行死刑！”
咯吱的声音响起。
江心遥语声一顿，忙抬头望去，只见大门被关上了。门边，黄毛和黑牙一左一右，一人翻转铁棍，另一人拖曳消防斧。
他们在一步步逼近主播。
余鹏也是如此，他的刀依然藏在背后，向着主播迈动脚步。
希望的火苗燃烧了一阵，开始黯淡。江心遥恐惧地大叫：“主播快跑，他们要杀你，他们……”
又有人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或许是余鹏的冷静感染了大家，又或许是江心遥所说的执法官，成功激起了所有人的恐惧。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动了起来，他们默契地包围成圈，默契地向宛铭逼近。
好死不如赖活着。
早晚死在森空，这一点他们都认。可死在执法官手里，死在执法官面向全世界的直播间里，留下一个杀人吃人的万恶罪名……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我们也不想落入森空，也不想饿肚子，也不想吃人的啊！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尽可能的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规则是大家一起定的，被吃的人都是抽到死签，自愿成为公粮的！
规则很公平，一切都很公平，我们没有恃强凌弱，没有欺负老弱妇孺……这个女孩子，是孩子没错，可她不是余家村的人啊！
也许就是她，把腐烂的东西带进村子，害得所有人都陷进森空！
她死了活该，完全活该！
相同的意志在空气里传播，在人群之中相互感染。村民们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正如他们握住武器的手，不再颤抖。
包围圈逐渐合拢。
被围在中间的女主播虽然身材高挑，但谁都能看出来她身板惊人的瘦弱，垂在身侧的手腕，腕骨凸起的轮廓那么地明显。
此时此刻，所有人仿佛都忘了，眼前的人在不久前，刚给他们展示过森种肉变成南瓜的奇迹。
他们只看到了一道危险但脆弱的火苗，手无寸铁，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把火苗掐灭。
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
包围圈越来越小，走在前面的人已经举起了武器，再走近一步，他们手里的镰刀、铁棍、菜刀……所有武器都能落到那簇火苗上。
然而前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那簇火苗，那个长发披散的、垂着头的主播，似乎在说着什么。
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梦中呓语。随后开始变大，就如同主播的摇头的动作，从微微轻颤，变成黑发剧烈摆动。
“不是……不是……不是……”
“乱说的，你们乱说的……”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黑牙停了下来，咽了口口水：“臭娘们犯什么病？”
黄毛也觉得心头毛毛的，强自干笑一声：“说对了，就是犯病，她是后面山上的精神病嘛。”
本是安抚自己、安抚别人的话，没想到起到了反效果。很多人都畏缩起来，毕竟以往碰见精神病，谁都是躲着走的。
最能稳定人心的，是余鹏沉厚笃定的嗓音：“不是正好么，以前村里递交过多少联名书，去病院门口抗议过多少次，这个破医院就是不搬。”
“老人都知道，从前的余家村可是附近有名的大村，我们甚至有自己的山茶油厂！就因为澜山精神病院，多少人都陆陆续续搬走了？”
“因果循环。”他亮出背后的刀，冷声道，“今天就当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为全村人出一口恶气！”
话音未落，刀刃带起一线寒光，直奔宛铭心脏。
与此同时，宛铭用力摇头的动作忽然一停，模糊不清的呓语变成了干哑的嘶喊：“我真的没有杀死爸爸！”
“你……咕……你……”
大口大口的血，从余鹏嘴里涌出，堵塞了他的气管，让他根本说不出连贯的话。
他沉浸的面容雪崩般瓦解，所能做的只有转动眼球，看着插入自己喉咙里的刀，和那只苍白纤瘦的、握住一截刀刃的手。
“我只是……”
沙哑的声音变了语调，尾音扬起，透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余鹏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
开始模糊的视野中，女人苍白的唇从长发中露出，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
“我只是，”她说，“让他安静一点啊……”
……
“画面恢复了！”
惊喜的声音之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包括乐悦悦在内，所有人的脸上都保持着无法形容的震惊和僵硬，大脑仿佛在这一刻同时宕机，无法处理直播间画面呈现出来的内容。
期待中，白衣骑士救赎苦难的画面并未发生。
撞进他们眼帘的，是始料未及的地狱景象。
塔长最先反应过来，抓起电话嘶吼：“切断算力支援！立刻马上，切断算力支援！”
霎时间，整一层的监测员都听到他失控的吼声，纷纷张望。
乐悦悦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地望向屏幕里正在发生的屠杀。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她嘴唇阖动，迟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即便闭上双眼，屏幕里的惨叫声也无可阻挡地灌入双耳。
……
血腥味浓烈到，几乎让江心遥无法睁眼。
突兀的转折比主播陷入险境，还让她始料不及。和村民们一样，恐惧驱使着她本能地逃跑，可她被死死绑在供桌上，寸步难移。
直到捂住她嘴巴的人也尖叫着跑开，被主播按住头，脑袋在墙上砸出一朵巨大的血花。
江心遥忽然就不怕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快，无与伦比的解气的痛快。
该死，这帮人都该死！
她拼命睁大双眼，看着主播把这帮吃人的恶魔一个个送入地狱，突然，脑子里想到什么，无形的直播大厅在眼前展开。
糟了，主播竟然真的在直播！
看见那个熟悉的直播间名字后，她脱口提醒：“快关掉直播！”
那台杀戮机器应声停下，扭头望来。
白色的病服早已不见，那完完全全是个在血浆里泡过的血人，血浆将长发结成一绺一绺，五官终于露出来了，却也和没露出来一样，糊满了血。
只有那双眼睛，浓稠漆黑的瞳孔亮得令人心惊。
江心遥蓦地闭紧嘴，其他幸存的村民则抓住了逃命机会，屎尿齐流地逃向门外。
安静了。
终于安静下来了。
宛铭缓缓眨眼，目光扫过遍地的尸体，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松。
她的视线回到江心遥身上，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踩着尸体过去。
然而刚走到一半，门外又出现凄厉的惨叫。
她的身体又一次，迅雷般变得紧绷。她垂下头，弯下腰，在满地血浆里捡起一把斧头，握住长长的柄尾，转身出门。
斧刃碾过一具又一具尸体，铮一声，磕在门槛上。
祠堂外，广场中间的铁桶一只接一只倒下，金属碰撞声刺痛耳膜。桶里的人头和许多细长的黑炭掉到地上，很不安分地，一点点组装在一起。
它们站起来了。
骨骼嶙峋，每一具都是黑色的骷髅。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抽签顺序错了，死签不是我的……抽签顺序错了，死签不是我的……”
还保有破碎声带的骷髅，一次次重复着。
连声带都已被分食，又或者被烈火焚毁的骷髅，只能不断开阖松垮的下巴，骨骼在碰撞中咯吱作响，掉落一阵阵黑屑。
陷入森空以来，村民连森种都没见过，更别提这种形容可怖的哀种。
他们顿时乱了方向，在广场上狼奔豕突，有些反而撞进这些骷髅手里。
焦黑的骨骼拥有匪夷所思的力量，轻轻一拉扯，便撕裂了他们的手足四肢。
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广场再小，也不是十几个哀种能封锁的，有不少村民已经跑到广场边缘。眼看着就能逃出升天，大地骤然震颤。
整个广场都在剧烈摇晃，没有人能站稳，纷纷摔在地上。
广场正中，原本铁桶堆集的位置，水泥浇筑的地面不断拱起，越来越高，恍如一座小型石山。然后——
石破天惊！
庞大的黑影冲天而起，非人的嘶吼好像来自最深沉的地底，又仿佛传于晦暗的天空。
枝节横生，一道道笔直的黑线将灰色世界切割殆尽，眨眼间将所有幸存者洞穿。
森种，是森种！
宛铭看了看穿过自己胸膛的黑线，缓缓抬头，遥望夜空中的骇人黑影。
“你也，好吵。”
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