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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乳酸钠林格 ...

  •   栾树花开花落第三载,乔清舟踏过落花,赶往子茂馆工作。
      无债一身轻,她依旧做着三份工作,有时会去彩虹团队的实验室帮忙。三个月后从英国回来的蓝杉给她送礼物时,听说她被杨伟污蔑,季冬远停职,她还摔在碎玻璃上修养了一个月,愤怒起身,要去找律师再告杨伟一回。

      当时情况危急,蓝杉说做就做,江浮白拦不住,季冬远不敢拦,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外,乔清舟一个劲儿地展示自己不仅痊愈了,身体还比以前更加棒,碾压季冬远脆弱的小身板。
      好在小红打电话叫走了蓝杉,这件事情才得以结束,不然蓝杉真的要找她的律师朋友,狠狠出口气。

      日月交替,子茂馆老板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又舍不得闭馆,很是发愁。同时章老先生也萌生了把椿萱堂交给章繁缕的念头,乔清舟最近属实头疼。

      “我书还没读完呢,怎么回去继承啊。”章繁缕咬口西瓜,吐槽国外的西瓜像橡胶,难吃死了。
      “可是老先生很累,他大概真的干不动了。”乔清舟在照顾一只肾衰竭的猫咪,抽空和在国外读研究生的章繁缕打视频。

      章繁缕闻言有些伤感:“希望老头长命百岁,乔姐姐我可想家了,我爸妈走得早,老早就上国外了,留我和老头。”
      隔着屏幕乔清舟摸不到她,只能摸摸猫安慰她:“没事,栾树一开花,马上要放暑假了。”

      “是呢,对了小乔姐姐,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回去带给你啊。”
      乔清舟拿起手机:“我生日都两三个月前了。”
      “没事,好东西不怕等,你肯定喜欢。”
      多说两句话后,章繁缕去上课,剩她和小猫作伴。

      对于猫咪来说,肾衰竭是很常见的事情,怀里的小猫因为口腔溃疡嘴巴抽搐,散发臭味,这是氨的味道,肾衰竭很多来源于饮食问题。
      散发臭味的流浪猫很难被善待,张怀书开了药,乔清舟喂它吃了乳酸钠林格,哄它睡觉。大抵是没被哄过,猫猫睡去时眼周亮晶晶的。

      每看到猫狗的眼泪,乔清舟心里软软的,即使不缺钱了也不想辞职,她喜欢帮助小动物的感觉,如此循环往复过每一天,她根本不需要去寻找人生的意义,意义就在当下她救助的每一条生命里。

      天气渐冷,渐暖,又渐冷。又是九月,转眼宠物粮上市已经一年多了,饕餮喵赚得盆满钵满,想推出新产品。
      乔清舟受邀研发新系列,不过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她想挤出时间照顾,便婉拒了。

      负责人还想争取,愿意等她有空了再进行。问过彩虹团队,大家一致通过后,乔清舟答应了。
      风大,她推着老太太从外头回到老院子,靠门盆里的菊花都开了,老太太欢喜地要到菊花边好好欣赏一下。

      “小乔啊,你在家吗?”
      外头的叫喊声吓了乔清舟一跳,她连忙应和:“在呢小虎哥,门没锁你进来吧。”
      院门锈迹斑斑,划过地面的声音比较刺耳,小虎哥提着公文包,问她:“要不要跟我去我公司瞧瞧?”
      “诶?这么突然吗?”乔清舟把玩着菊花叶子,一脸懵逼。

      “嗐我上次没跟你说,我是制药厂的,”小虎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公司新来了一批药,听说治癌很有效,我想你可能感兴趣……”
      话音未落乔清舟噌地蹦到他面前:“我去我去!谢谢小虎哥我去我去!”

      宁城算新一线城市,周边工厂很多,不少搞科研的人才居于此,包括蓝杉。跟蓝杉相比,江浮白略逊一筹,所以一直不敢和蓝杉表白,被乔清舟得知后笑话了好久。
      路上两人聊天,小虎哥所在的制药厂她有所耳闻,前不久上了一个治心脏的新药,她在工作时看见好几个老人吃过。

      “小乔你不方便现在进去,我忙完来接你,我们可以跟研发人员私下聊聊。”小虎哥停好车,对乔清舟嘱咐。
      她十分感谢,乖乖坐在车里等待。

      停车的位置正对一片空地,不远处应该是个大仓库。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现在停车场寂静无声,偶尔听见几声鸟叫,便是唯一的声源了。
      小虎哥走前拉下了遮光帘,乔清舟放倒椅子,开始打起瞌睡。

      长青树杂志目前在参加“Ethical Media”的选拔,为了帮助杂志更上一层楼,整个杂志社加班加点搞新刊,季冬远整天夜不归宿,回家也是匆匆忙忙洗个澡换身衣服,来不及吃口饭又回社里了。乔清舟得空几天,干脆陪老太太回老院住。
      “如果长青树能得奖的话,说不定季冬远真的能上The Prisma Prize。”她自言自语,给季冬远发语音鼓劲。

      语音说了五十几秒,她正准备松手发送,突然外边不知道哪辆车按喇叭,在寂静的停车场万分突兀。

      乔清舟吓得手一松,撑起身子查看是什么人按喇叭。她发现前面的空地来了一辆卡车,可能是准备倒车按了喇叭。
      她躺回座椅上,视线刚刚好可以看见卡车卸货。难得这么清闲,乔清舟轻声数着运下来的原料桶。

      数到第十七桶时,一道白光晃了她的眼睛。揉完眼睛她已经忘记数到第几桶了。原料桶摆在车旁边,整整齐齐。
      不过,乔清舟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那个是?”

      每个塑料原料桶显眼的地方,都贴着一个大标签。
      乔清舟记得,类似这样的原料桶是必须要贴标签的,根据化学品安全管理规范,工厂内使用的化学品容器必须贴有标签,标明化学品名称、危险性、安全操作说明等信息。原材料仓库的所有需要标识的原材料标签也必须贴在原料桶上,以确保标识的唯一性和准确性?。

      一搅和,她彻底忘了数原料桶,转而思考以前背的药。中药专业也是需要学化学的,以前她最头疼化学公式,毕业后更是碰都不碰。
      眼下没别的事情做,她躺在那看工作人员搬运原料桶,脑子里开始浮现各种化学公式,想着想着,困倦袭来。

      “小乔?小乔?”
      乔清舟迷迷糊糊睁开眼,小虎哥敲击着车窗,见她醒了示意她下车。
      小虎哥身边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看样子就是小虎哥所说的研发人员。乔清舟一个激灵,立马打开车门,结果直接让车门和小虎哥来了个亲密接触。

      “妈呀,小虎哥你没事吧?”
      “……没事。”小虎哥满脸堆笑,对着研发人员介绍她。

      其中的女人认出了她:“你是之前在网上很火的那个中药师吧?参与研发了饕餮喵的草本宠物粮,还是长青树杂志的专栏撰稿人!”
      这一堆头衔加上,另外两个男人也与她握手,把乔清舟搞得很不好意思。

      寒暄一番,她要问什么,几人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乔你也是药理不错的,应该明白吧?骨髓移植过又复发,能坚持到现在其实很了不起了。”女人提示得很委婉。
      乔清舟捏着病例单和药房,点点头。

      “其实奶奶恢复得不错……”
      她说的话很苍白,如她的脸色一般。

      男人叹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你知道的,你见过,那些髓外复发导致大小便失禁下半身不遂的。”
      “癌症哪个不是在痛苦中离去的呢?”
      “我们研发出来的药物不适用于血癌,很抱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努力的。”

      告别了他们,乔清舟真诚地和小虎哥道谢。
      小虎哥摆摆手:“哎呀,没帮上你忙……”
      “没事的。没关系。”乔清舟喃喃细语。

      病例单上蜿蜒的文字连接到心电图上曲折的心跳,再往外延伸,变成她年幼时沿着书脊画到草稿纸上的线,线的另一端,是地理书后揉皱的地图。

      去漓南出差,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门旅行。那时从宁城到偌大的安北,她一个人带着奶奶辗转医院。
      她不想奶奶愧疚,所以从未对奶奶说起她想做的事。

      有时祖孙俩谈话,她问起关于爸爸的事:“您把我养得很好,为什么我爸爸是那样的人。”
      老太太对于她英年早逝的儿子感到遗憾,如果不是出门打工与儿子疏远了,儿子会不会变成一个温柔的人,会不会对妻女好一点,会不会她的清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清舟宝贝,父母是孩子最重要的人,我再也不想离开孩子去打工了,有的人有好孩子,偏偏要抛下。”季冬远是被抛下的那个孩子,老太太心疼,仿佛看见了当年被自己抛下的儿子。
      “我的清舟宝贝,好孩子。”老太太余生都在为抛下孩子赎罪,对乔清舟更是疼爱有加。

      伤怀是病人大忌,快的话两天人就走了。幸而老太太也争气,心胸豁达,说到底不愿留下她的宝贝孤苦无依。
      这次见乔清舟垂头丧气地回来,欣赏菊花的老太太已经明白了。

      老院四周有几株常绿的树,褐色的汤汁微晃,菊花也染上了苦味,积攒了数年的歉意。
      癌,是金钱、人力、时间和痛苦。凝视着药碗,乔清舟沉默。
      生与死,皆有天定。

      她忽地感到一阵疲乏,揉了揉太阳穴,手不自觉地再次抚摸上菊花的枝叶。
      打开手机,是季冬远回复了她的鼓劲,几个奇奇怪怪的可爱表情包。

      笑还没扬起,便戛然而止。
      弹跳出来的新消息里,赫然显示着“饕餮喵宠物粮导致猫咪肾衰竭”。

      咔地一声,她垂下头,发现盛开最大的那朵花断在了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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