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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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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喝醉了让小孩照顾,有点太没样子了,许从唯隔天醒了脸上烧得慌。
他是被闹钟吵醒的,醒后不想面对现实,在被窝里迷迷糊糊赖了会儿。
本来想就眯个半分钟,但一不小心眯着了,第二个闹钟响起来,许从唯心上一惊,猛地翻身拿起手机,紧张地点了下屏幕。
才过去五分钟,他放松下来,觉得自己还能再赖一会儿。
“舅舅——”
上下眼皮刚碰上,客厅里一声鹅叫就把他给喊睁开了。
其实李骁的声音比两个月前要好多了,声线定下来了,就是还带着点哑。
许从唯听这声听一年多了还没习惯,总觉得有一种跟男人说话的错觉——虽然他在自己心里一再强调过李骁是个小男孩,但他还是更喜欢对方轻声细语喊他舅舅的儿童时期。
那道声线又说:“起床了——”
许从唯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李骁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面食的甜香气味,他带着耳机,手里握了根中性笔,正在一张英语报纸上勾勾画画。
许从唯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发现粥已经盛好了,两碗白米粥,煮的浓浓的,都没开始喝,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米油。
桌上还有几个碟子,放着白煮蛋、速食包子,和一些配粥的咸口小菜。
许从唯现在不仅脸上烧,心还虚。
刚搬出宿舍那会儿,李骁做饭比许从唯好吃,很快就接管了灶台。
许从唯吃饭吃得不安生,便主动包揽了早饭的活,每天煮煮鸡蛋蒸蒸包子,都不是什么太需要技术含量的活,他做最好。
今天他没起来,李骁也能把早饭准备得好好的,显得他很没用。
许从唯觉得他们舅甥俩有点位置颠倒了,李骁这小孩太能干了,才十二岁就一股子沉稳的老人气。
李骁见他出来,摘了一边耳机,抬起头。
许从唯又把耳机给他塞回去:“听你的。”
李骁没反抗,歪着头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继续听他的英语听力。
许从唯进了卫生间,叮呤咣啷一通下来,李骁这边的听力也听完了。
他脸上的水没擦太干净,出来时眉眼都是湿着的,纤长的睫毛拧在一起,比平时更黑一点。
走过李骁身边,时许从唯看了眼搁在他手边的报纸,五十分的听力拿了四十二分。
“不错啊,”许从唯挺高兴,“有进步。”
李骁把一碗粥推到许从唯的面前:“这套简单。”
粥刚好冷了一点,这个温度入嘴刚刚好,许从唯把饭吃完,直接去公司上班。
玄关处,李骁给他拿了把伞,说今天可能要下雨。
许从唯随手把伞放进包里:“中午我不回来,你在家好好吃饭。”
李骁点点头:“晚上想吃什么?”
许从唯说:“吃什么都行。”
他开门走出去,听李骁问排骨还是鸡翅,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排骨。”
李骁说好。
他们租的房子是一梯两户的居民楼,公摊面积不大,电梯出门走两步就到。
李骁站在屋里,手握着门把手,从门板后面探出半个身子,目送许从唯离开。
许从唯进了电梯,看他还在那儿开着门看,便伸手拦了电梯门,开口道:“门关上。”
李骁应了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徐哥前段时间从总公司调去分公司当老大,空出来的职业许从唯顶上来了。
空头领导,担那份责,干那份活,没那份钱。
许从唯升得快,亏也没少吃,汪向晨不眼红他。
今天他要去处理一项施工事故,工人上报的掘进公里数虚高,和实际差了不少。
因为这事,许从唯这个月的奖金估计得打个折扣。
他去一线的时候脸是冷的,说话声音也大,工人们给他递水,以前不好意思拿,推三阻四的,现在抬手拒绝一下,工人们就不再递了。
该追责的追责,该罚钱的罚钱,事情一套处理下来都快下午了,他把工作服换下来去食堂吃饭,半路上被一个人拦下了,是掘进队的小班长,为了早上罚款的事。
一线的工人干得多拿得多,这个月多报了点公里数,其实也就是因为赶着过年,想月底多拿点奖金回家,这玩意儿下个月可能就补上来了,处于灰色地带,看上头查不查。
这回弄巧成拙,工人们都不富裕,钱扣多了很难生活。
许从唯说能理解,但年底查得严,这事上头知道了,得走正规流程。
小班长岁数也不小了,站在许从唯面前却非常弱势。
他抹了把眼睛:“领导你有钱,你理解不了。”
许从唯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这事儿一直堵在心里,许从唯一天都不怎么畅快。
等快下班了,舒景明给他发信息,问有没有跟李骁的班主任说清楚,他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给忘得干干净净。
“好歹是你家外甥的班主任,你能不能把人姑娘放心上?”
许从唯愁眉苦脸地编辑短信:“我今天一天都在忙。”
“掘进队的事?”舒景明问。
许从唯低头打字:“嗯。”
“这事以前就抓过,其实不搞到上面没人管的,这次算他们倒霉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许从唯叹了口气,“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
“可怜啥啊工资拿的比我都多。”
“可他们累啊。”
“吃不了学习的苦吃生活的苦,”舒景明说完,觉得自己讲得可好了,“这话说回家学给给咱外甥听。”
“不用学,他比谁都爱学习,”许从唯编辑好信息,提前给舒景明看一眼,“我这样发行吗?”
他写了很多。
舒景明没仔细看字,光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好像我分手时前任发的小作文,完全没有阅读的欲望。”
“你让姑娘给你发啊?”许从唯惊讶道,“你是渣男吗?”
“合不来分手多正常,”舒景明把许从唯的手机拿过来,“朕来赏析一番。”
许从唯对李骁的班主任还是很尊敬的,字里行间礼貌到有点轻微的讨好。
他从上学期两人接触开始解释,一路解释到年前,每一件事都有提及,单方面的误会也挺合理,最后的道歉也很真诚,舒景明看完觉得对方应该会理解。
但显出一个很突出的问题。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舒景明突然问。
许从唯:“……”
沉默片刻后,他反问:“还要说这个吗?”
“那倒不用,”舒景明摇摇头,“只是太明显了。”
许从唯:“什么?”
舒景明把手机还回去:“你是一朵纯洁的茉莉花。”
许从唯无语道:“没问题我就发了。”
“发吧,小茉莉,”舒景明调侃他,“把我都给整害羞了。”
许从唯发送完信息,和舒景明唠嗑:“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舒景明叹息道:“只有小茉莉花才这么迟钝。”
“别这么叫我,”许从唯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不跟你说了,没一句好话。”
“要不要哥带你长长见识?”舒景明冲他一挑眉,“今晚酒吧约一场,包能填补你感情的空白。”
“不了,”许从唯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家里有人等。”
他乐颠颠地走出办公室,才听见舒景明后知后觉地吐槽:“那小屁孩算人吗?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搞什么金屋藏娇呢!”
“你不懂,”许从唯转了个身,后退着走了几步,“排骨比酒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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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骁的班主任在看完许从唯发来的信息后也回了一条。
——您真是个好人啊。
许从唯有点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问舒景明了,警报声听着刺耳。
之后,舒景明尝试着给他介绍过女生,许从都拒绝了,理由是李骁马上要升初中,关键时期他得看着。
再后来这个理由变成了“刚上初中,放不下心”;
接着是“初二过渡期,不能松懈”;
到最后“马上中考了,紧张”。
今年李骁十五岁,许从唯二十八。
快三十的人了没谈过恋爱,说出去让人难以置信。
舒景明一句话戳破他:“忘不掉初恋就明说。”
许从唯闭着眼,眉头皱老高。
他们能聊到这方面一般都在烧烤摊上。
店面还是那个店面,老板还是那个老板,马路牙子边上风呼呼地吹,五月初的夜晚,凉快。
舒景明喝高了,恨铁不成钢地拍桌子:“忘掉过去才能拥抱未来!”
许从唯说“嗯嗯嗯”“对对对”“放弃了放弃了”“明天准点放弃”。
他没跟舒景明一起闹,李骁再过一个月中考了,他不可能再喝得烂醉回去。
“可是我忘不掉啊!”舒景明哇哇直哭,“我以前多潇洒一人啊,我怎么遭这一回啊?”
许从唯问:“你给人姑娘写小作文了?”
舒景明崩溃道:“她把我拉黑了。”
许从唯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抽动,用尽全力压住了自己那颗稍微有点幸灾乐祸的心。
“那的确……挺过分的。”
“不许你说她。”舒景明指着许从唯。
“哦,”许从唯挠挠鬓边,“不好意思。”
还挺护短,看样子是真喜欢。
三年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报应来了不是?
正安慰着呢,有人停在了他们的桌边。
许从唯抬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对方的脑袋刚好挡着了店家挂外门外照灯,看不清脸。
“舅舅。”
熟悉的声线入耳,许从唯眼睛一眯,惊讶道:“小宝?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李骁今天去参加张明朗生日聚会了。
李骁稍微侧了身,朝烧烤摊旁边的餐馆抬抬下巴:“在那吃的。”
他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短袖的polo衫,蓝色的衣领和纽扣,白色的衣料,胸口印着淡淡的红色的校徽,看着非常清爽。
少年一头黑发,耳部以下推得平整,很高,也很瘦,五官长开了,脸部轮廓略显锋利,原本的圆眼睛变得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单眼皮,上面眉骨压着,鼻梁依旧高挺,嘴唇很薄,没表情时嘴角微微向下,不是温柔的长相。
少年火气旺,连个外套都不穿。
许从唯极其自然地伸过去手,在他的小臂上握了一下:“冷不冷?”
“不冷,”李骁掌心向上,把手伸回去,“你冷吗?”
许从唯顺势又握了下他的手指,小孩从小到大都暖呼呼的。
“小宝。冷不冷?不冷。你冷吗?”舒景明捏着嗓子,在一边酸溜溜地学他们说话,“怎么没人问我冷不冷?我冷,我好冷,我空虚寂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