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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状元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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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深秋,一片萧索。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着,不见日光。街道两旁,树木光秃秃的,落叶满地。
街边的店铺大多紧闭门窗,偶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也很快被寒风吹散。
街角一个占地颇大的牙行,在这清冷的氛围中显得稍稍有些突兀。
牙行的大门敞开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或交易人口及牲畜,或洽谈买卖,或争论价格。
宋曦辰被一胡子拉渣的牙商推到一处台子上,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进行售卖。
她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宋铮,位高权重,却不料突然遭人弹劾,全府男丁均被发配边疆,女眷则驱逐遣散。
在被驱逐遣散后,她这个毫无身份的庶女又让嫡母发卖到了这个牙行。
她那曾经白皙细致的面庞,如今被生活的磨难侵蚀得满是憔悴。
一身单薄素衣,头发随意地挽着,还有几缕零散的发丝披散在耳旁。
周围一群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刺耳的讨价还价声不时传来。
“这尚书府的庶女,如今可没了往日的风光,我看顶多值一百两。”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撇着嘴说道,眼中满是不屑。
“一百两?你这也太狠了些,好歹她也是尚书府出来的,我出二百两。”另一个富态的商人不甘示弱,似乎想从这场交易中捞到些好处。
宋曦辰低垂着头,眼神空洞而又绝望,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衣角,微微颤抖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自己就从尚书府小姐沦落到在这牙行被人当作货物来买卖。
那些曾经的荣华富贵,就像邯郸一梦,如今梦醒,只剩下残酷的现实。
她心中满是悲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要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因为她知道,在这里,眼泪换不来丝毫有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牙行门口传来。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着枣红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进来,他身姿挺拔,气质不凡,正是金科状元钟离。
他的眼神迅速在人群中搜寻,当看到台子上的宋曦辰时,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耐着性子,听着众人将价格一次次抬高,直到不能再高的时候,这才开口道:“我出一千两,把她卖给我。”
众人听到这个价格,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哟,这不是状元郎吗?怎么对这落魄庶女感兴趣了?”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满脸堆笑,试图套近乎,“要不,状元郎再考虑考虑,这价格可有点高了。”
钟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台子,一把将宋曦辰拽了下来。
宋曦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救济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少年,如今已是状元郎,而她自己,却成了他买下的婢女。
“跟我走吧。”钟离说着话,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宋曦辰下意识地点点头,心中五味翻涌。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她选择相信眼前这个曾被她救助过的人。
钟离引领着宋曦辰,坐上巷子口早已等候的马车,回到了城东的状元府。
一路上,他始终沉默不语。
宋曦辰也不敢多问,只局促地垂着眸,两手攥着衣角。
狭小的车厢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只有车轮滚动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 声。
宋曦辰偷偷抬眸,望向对面的钟离,却只能看到他清冷的侧脸。
那熟悉又陌生的模样,让她心中愈发忐忑。
到了状元府,钟离率先下车,也懒得理会宋曦辰。
踏入府门的那一刻,宋曦辰只觉一阵恍惚,曾经身为尚书府小姐的她,虽不受宠,却也生活在高门大户中,如今却寄人篱下,成为了别人府中的婢女。
钟离将宋曦辰安排在西厢房,丢给她一身干净的衣裳:“自己收拾一下,我有事要忙。”
说罢,他匆匆离去。
是夜,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
烛火摇曳,将宋曦辰的影子拉长,在漆屏上微微晃动。
她坐在床边,望着那跳跃的火苗,心中一片迷茫。
突然,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钟离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宋曦辰连忙起身,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钟离一步步走近,他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压抑已久的怨恨,也有难以言说的纠结。
宋曦辰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一双杏眸中满是疑惑与惶恐。
“你…… 你来了?”她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钟离没有回答,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动作急切而霸道。
宋曦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可知,三年前,当你让我穿上女人的衣裳,充当丫鬟贴身伺候你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屈辱?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反过来,让你伺候我。”
说罢,他冰凉的指尖抬起宋曦辰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宋曦辰的眸中充满惊恐与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柔弱无助的少年,心中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阿离,你…… 你在说什么?”宋曦辰颤声道,“我当初救你,是真心想帮你,因为我是庶女,在府里没有话语权,没办法资助你,所以只能让你穿上丫鬟的衣裳,把你留在了我身边。如此,你也不用受冻挨饿,我还能随时保护你。”
钟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保护我?不要以为你比我大一岁,我就需要你的保护!在尚书府的那些日子,你可知我受了多少委屈,小主子们对我肆意羞辱,就连其他丫鬟和家丁,也来欺负我。更可笑的是,那个令我蒙受奇耻大辱的人,竟是你本人!”
他的手越收越紧,宋曦辰的下巴被捏得生疼。
“我让你蒙受奇耻大辱?”宋曦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哼~”钟离冷笑一声,“后来我突然离开尚书府,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母亲说你回老家去了。”宋曦辰记得,当时她还为这件事难过了好一阵子。
“回老家?”这轻描淡写的回答,真是令钟离极度无语,“无论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情,总之,从今晚开始,我所经受这一切,都要从你身上一一讨回。”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行所无忌地伸向了宋曦辰的衣襟。
宋曦辰虽极力挣扎,但钟离如今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薄少年,他已高出她一头,力气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在这种绝望与无助下,宋曦辰的泪水忍不住还是涌了出来。
她紧闭双眸,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她越是不敢想,却越是逃不过;躲不开。
钟离眼尾泛红,攻城略地,汗水浸湿了衣衫。
宋曦辰只感觉自己深陷黑暗的泥沼,被痛苦死死纠缠。
她尽量想象自己这只是在做梦。
可这梦魇却像魔爪,令她难以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噩梦终于结束,一切归于平静。
宋曦辰蜷缩在床角,浑身颤抖,她的泪水再也流不出来,心中充满了对钟离的怨恨和对自己命运的悲叹。
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少时,钟离整理好衣衫,扭过头来,看向宋曦辰。
宋曦辰厌恶地别过头,不愿看他,声音带着疲惫与沙哑:“你出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钟离“切”了一声,穿戴齐整,大长腿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曦辰挣扎着起身,披上衣裳,端起烛台来到浴房。
她颤抖着双手将烛台放下,在浴桶中倒入热水,在水雾中缓缓踏入了浴桶。
温热的浴汤将她整个儿包围,可心中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她拿起布巾,用力地搓洗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的皮都搓掉。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随着布巾的擦拭,她的皮肤渐渐泛红,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不停地搓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喃喃自语,双手因用力过度而禁不住颤抖,可手中的动作却依然没有停下来。
经过不停的搓洗,水已凉透,她也只能无奈地站起身来,穿好衣物,回到了卧房。
窗外,夜色深沉。
她将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伤害和恐惧都隔绝在外。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吹灭烛火,随后无力地躺下。
她闭上眼,任凭记忆回溯到三年前,初见钟离时的情景。
那同样是在一个深秋,秋风瑟瑟,落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