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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审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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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顾衔影的伤势从未对外公开过,只有身边的人知道。
尉怜这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就是半个月前在西郊附近撞了他又救他的陌生Beta。
倒也不是怕顾衔影知道,只是尉怜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别有居心,从而防备自己。但既然事已至此,话也收不回来了,那还不如干脆就做个挟恩图报的小人,借此解释自己对他示好的动机,直接说喜欢他,省得他疑神疑鬼的。
反正,喜欢他也不是在说谎。
“我当然知道了。”尉怜凑近了他,在耳边咬着黏糊的字音,呵气道:“毕竟顾少校体内的那两枚子弹都是我亲手取出来的,至今还被我收藏在床头柜里呢,想看看吗?”
顾衔影冷冷地盯着他,神色莫测,却并不讶异的样子,“果然是你。”
尉怜瞥了一眼那个Omega,“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人送医护部吧,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还没残。”
顾衔影用左手捞住了Omega的膝弯,直接单手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向医护部。
尉怜跟在身侧,悄悄掐指一算。嗯,今天医护部恰好是“许主任”值班。
迎面扑来的消毒水味儿着实不好闻,尉怜跟穿了身白大褂的原放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装作形同陌路地移开了视线。
顾衔影把人放到病床上,之后立刻退开了好几步,衣服、手臂都沾了少许Omega甜腻的天然信息素,他感到浑身不适,很想洗个澡。
原放一边戴上口罩和硅胶手套,一边轻车熟路地走过来进行听诊检查。
他谁也没看,随口问道:“人怎么了?”
顾衔影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尉怜代为回答道:“第一天训练,可能不太适应。大概是被靶场上的枪声吓到,就晕过去了。”
“没什么事,睡会儿自然醒就好了。”原放检查了一下,摘掉听诊器。
尉怜淡淡给了他一眼,原放顿了顿,接收到了暗示,又道:“我还有个报告要交,你们有时间的话就帮我照看一下吧,我很快回来。”
“好,我们会的。”
尉怜语气疏淡地点了点头。
眼见原放走远了,顾衔影转身进了隔壁的休息室,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跟上。”
尉怜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
走进休息室,尉怜反锁上门,鼻息间若有似无地萦绕着一丝乌沉木香的Alpha信息素。
这也是他的秘密之一。
世界上只有一个Beta能够闻到顾衔影身上的信息素,那就是曾经被标记过的自己。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总有微妙的触动。
这已经很好了。
刚回过头,尉怜就踉跄了一步,顾衔影用手掌抵着他的胸膛往前推,尉怜不断往后退。
顾衔影高大的身形迫近,低下头时两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一起,他的手掌很热,贴在尉怜心口仿佛隔着衣料都要被烫伤了。
一退再退。
直到脚跟碰上障碍,尉怜顺势仰倒在身后的病床上,手肘支撑着自己,毫不反抗的样子像一只被叼回狼窝的、待宰的羔羊。
下巴一凉,然后被人挑了起来,那是一把淬了冰般的锋利军刀。尉怜脊背弓起,感受到生命被威胁,狐狸耳朵本能地瞬间冒了出来。
那是一对很漂亮的兽耳,相比猫的耳朵要更尖一些,像堆了两团洁白无暇的雪,耳孔内的部分则是桃粉色,这种桃粉色也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关于春天的意境,不过分浓也不会太浅淡,漂亮得恰到好处。
或许因为有些兽性应激,他的狐耳轻轻地小幅度颤抖着,配上那双浅眸,显得很灵动。
还有尾巴,连尾巴也露出来了。
尉怜不太痛快,这就应激了,显得他好像很怕顾衔影似的——都怪这该死的本能,狐狸天生怕狼,食物链千百年来始终如此。
顾衔影目光微顿,在尉怜毛茸茸的狐耳上停留了两三秒,方才转了回来。
“我问,你答。”
他以一种审判的口吻,对尉怜说。
尉怜试图把狐耳和尾巴收回去,但很可惜失败了,便不再管。他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异化出来的犬齿,半眯着眼睛,“好啊,长官。”
“半个月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郊那片别墅区附近?回新北之前你应该一直在苏淮。”
尉怜猜到他会问这个,耸肩道:“就允许你有朋友,我没有?我这么久没回新北,第一时间当然会找以前的朋友叙旧。谁曾想叙完旧开车出来,就把你给撞了,真不凑巧。”
顾衔影见他眸中坦然,不似作伪,便没有追问下去,转而换了一个很没逻辑的问题。
“你为什么撞我?”
尉怜一滞,“这个问题你问过了。”
“我知道。”
顾衔影冷静地说,“回答我。”
片刻沉默。
尉怜突然轻笑起来,像是很高兴比起目的或者其他什么,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我当时怎么回答的,现在也一样。”尉怜慢吞吞地,吐字道:“撞到你不是故意的,但想把你带回家,是真的。……因为,我喜欢你。”
说出来了。
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唉,果然以他的这种性格,根本不可能搞什么不长嘴的暗恋啊。
顾衔影闻言却无动于衷,脸上依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蹙眉,不耐烦道:“别再这样油腔滑调的,很恶心。我要你说实话。”
“……”
恶心?油腔滑调?
尉怜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他用这一瞬间回顾了这二十七年来经历的所有记忆碎片,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伤人的评价。尉怜承认自己举止是有些轻浮,讲话是有些腻歪,但也不至于夸张到“油腔滑调”吧?
操。好你个顾衔影。
但比起得到这么差劲的评价,尉怜觉得更伤人的是,他不相信自己说的喜欢他。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谁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可笑的一见钟情呢?
顾衔影他,早就把自己忘了啊。
当时在西郊对顾衔影说的那些蠢话,尉怜其实是带了些情绪的,他故意摆出玩世不恭的姿态,轻轻巧巧地就把“喜欢”说出了口,为的就是营造这种半真半假的感觉,这样如果没有听见想要的答案的话,也不会太丢人。
就像学生时期的男孩子,总爱借着真心话大冒险跟暗恋的人表白那样,要是被拒绝了还可以强行挽回一些尊严,至少没有那么难堪。
尉怜有点难受,又有点烦躁,他最是厌恶这种情绪被别人的只言片语就牵着走的感觉。
但是原放已经提醒过他的,不能在顾衔影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弱势,情感上必须占在绝对的主导权。他现在不能露怯。
尉怜喉咙发痒,掀起眼皮,那种总是暧昧勾缠的神态消失不见了,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有烟么?给我一根。”他忽然冷着脸仰起脖子来,跟引颈受戮似的,“给我一根,抽完我就跟你说实话,否则我不说。”
他这一仰脖没有征兆,尽管顾衔影以最快的速度避开了动脉,刀锋却还是在那片皮肤上擦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异常刺眼。
盯着那道血痕,顾衔影眉峰压了压,心头火起。这个Beta满嘴扯淡,怎么还这么麻烦。
他收起军刀,插回战术腰带上,从兜里面掏了包烟出来,拆了一根,然后递给尉怜。
尉怜看了他一眼,没用手接,而是偏着头张嘴咬住,微凉的唇瓣还不小心碰到了顾衔影的指尖——顾衔影触电一般收回了手,薄怒地冷冷瞪着他,忍住了没再说难听的话。
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偏偏被这个Beta做起来就好像变了味道,怎么看怎么……情色。
顾衔影抿住唇,也烦躁起来。
咬着那根烟,尉怜含糊着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道:“点火啊,不点火你让我怎么抽?”
这使唤的语气跟使唤狗一样,顾衔影还在回想指尖上温软的触感,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的时候,火已经给他点好了,甚至还被这家伙发泄那样地吐了一口烟圈儿在脸上。
顾衔影脸色一黑,觉得自己多半也是脑子抽了,他真的有那么想知道这个Beta的实话是什么吗?这人喜不喜欢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鬼迷心窍了。
尉怜坐起身来,隔着茫白缭绕的雾,曈眸如明亮的星子,“顾衔影,敢不敢打个赌?”
顾衔影愣了一下。
这是对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他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久违感,仿佛……不应该是第一次听见了,可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压下心底的躁动,“你又想做什么?”
“以一年为期,在你毕业之前。”尉怜视线一错不眨地攥着他、锁着他,“我赌你——”
“会心甘情愿地爱上我。”
顾衔影面露几分意外之色。
大概觉得很荒唐,他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尉怜的声音忽然抬高了,有点紧绷,又像在掩饰着什么:“敢不敢?”
意识到这个Beta是认真的,顾衔影眸色也沉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你的赌注是什么。”
尉怜抽了一口烟,抬手随意擦了把脖子上渗出的血,可是非但没擦干净,还起了反作用给抹得更骇人了,明明伤口很浅很小,看上去却竟然像被割了喉一样触目惊心。
“如果我说赌上我的生命,你信吗?”尉怜死死盯着他,眼神是一种晦涩而冷静的疯狂。
那模样,着实令人有些发慌。
顾衔影:“……”
说真的。
这个Beta精神确定是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