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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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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尉怜辗转反侧两小时后,终于确认自己果然还是失眠了。
他以为时隔多年,往事真的随风。
但可惜没有。
尉怜烦躁地搓了把脸,起身下床,头发被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像炸毛的猫,也没去管。
来到阳台,凌晨温度低,冻得他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嘴里“嘶”了一声。
他沉默地掏兜,拆了根烟,眯起眼睛试图点上火。却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太冷了,点了好几次都没点上,他固执地继续,这才点着。
尼古丁过肺令人迅速平静下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有这么窝囊。
望着天上那轮高悬的圆月,在云雾间渐渐变了色,思绪仿佛也飘回了五年前。尉怜发现他其实还清晰如昨地记得,第一次遇见顾衔影那天晚上是个血月。——是啊,他怎么会忘?
雨又开始下,将过往一切反复冲刷,慌不择路的脚步声凌乱响起,由远至近。
焰莲应该庆幸这场及时雨,不然以他身后淅淅沥沥的血迹,跑不出几里路就可能被抓。
可是他的伤太严重了。
浑身虚软,眼前发黑,恐怕随时晕过去。
焰莲逃到某个庄园附近,躲过守卫,顺着围墙爬上后院的大榕树,从树顶一望,发现离对面房间很近,便跳窗进去了。
这么大个庄园,想必不是普通人家,他们肯定不敢随便进来搜查,怎么也能躲上一阵。
焰莲起初是这样单纯地想的。
他摔倒在窗边的地板上,除了自己的喘息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剧烈的颠簸牵动了内脏伤势,喉结滚动,颤抖着呛出一口血。
跳进屋内的第一时间焰莲就察觉到这里面有人了,奈何他有心无力,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咳咳!唔……”
焰莲撑着地面,一点点试图抬起头。
然而这时,黑暗中似乎有什么高大的东西突然朝他扑了过来,焰莲心下一惊,还不待他有所反应,身体就被撞了回去。
脊背撞得生疼,却也叫他清醒不少,焰莲慌乱抬眼,对上一双淡金色的兽瞳。刹那间他以为看到了天底下最瑰丽的宝石,那么璀璨又夺目,那么疯狂而热切,带着他从未在任何人眸中收获过的爱意,要勾他的魂,夺他的魄。
与之对视的一瞬间,焰莲恍惚有种过电般的感觉。后来回想,原来这就是宿命感,原来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啊。
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Alpha,五官已经出落得相当周正,眉骨高,鼻梁挺,而且长得唇红齿白的,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了。
这样一张绝顶漂亮的脸蛋儿,哪怕是没有什么表情,近在咫尺的时候,也可以轻易入侵一颗毫无防备的心,焰莲当时就忘记了挣扎。
少年痴恋地埋首在焰莲颈间,两只柔软的狼耳贴着他脸颊摩挲、抖动,毛绒蓬松的尾巴像是很焦躁那样难耐地以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缠住了他的小腿,将他捞在温暖结实的臂弯里。
不对,情况不对……
脖子处传来被舔吻的湿热触感,那少年竟在啃咬他的喉结,舌尖有技巧地转着打圈儿。
焰莲瞳孔骤缩,逐渐失神、失焦,忍不住往后仰起头来,急剧喘息的同时也因兽性应激而冒出了白色的狐耳,软成一滩水。
这是兽族共通的特性,在受到各种来自于被威胁、被攻击、或是被撩拨的刺激时,都会难以自控地进入半兽化形态,就像现在这样。
焰莲的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们认识吗?
这个少年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又为什么会吻他?
带着胡思乱想的这一系列疑问,焰莲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陷入半昏半醒。
少年呼吸很沉,动作也很乱,大概之前并没有干过类似这样的事,顶撞起来毫无章法。
焰莲被翻了个身背对他,紧接着后颈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焰莲瞪大眼睛,手指痉挛地在地板上无力抠抓着。
他被标记了。
这个陌生的小狼崽子居然标记了他!
Beta并非不能被标记,只是持续时间至多不过三到五天,而这期间Alpha和Beta两个人都将对对方产生强烈的爱恋,哪怕他们不认识。
一般情况来说,标记是不能随便给的。
但眼下明显不是一般情况。
焰莲终于慢半拍地看出少年的异常,这个小狼崽子正处于Alpha的易感期。
易感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Alpha,显然是不想跟任何人接触,可他这个倒霉蛋却跳窗闯了进来,才导致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焰莲暗骂一声,“操……”
Alpha的利齿严丝合缝地咬在Beta不设防的腺体上,刻下一排盖章似的牙印。
于是,Beta在标记存续期间能够闻到对方Alpha信息素的味道了。
淡淡的乌沉木香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慢慢变得浓郁、充斥心肺,像上了要命的瘾。这是焰莲第一次闻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而此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被标记的一天。
那时起他就知道,他完蛋了。
直到很多年后,焰莲都还记得Alpha那个疯狂热切的眼神,和那段被珍而重之的时光。
明明对所有人都冷漠,转头却像小狗一样舔吻着他的耳朵,要紧扣他的指缝;明明易感产生的攻击欲想破坏一切,却只需要他的拥抱就能瞬间冷静,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见过那样的顾衔影,没有人会奇怪焰莲的这些年为什么会难以释怀。
所以尽管后来他们都清楚明白,那只不过是Alpha在易感期被信息素支配了理智,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家伙,做出了一些愚蠢的事而已。
尽管后来顾衔影清醒,对他百般的漠视和拒绝,冰冷疏离地警告他不要自作多情,还说自己不可能会爱上他这样一个趁虚而入的Beta。
尽管,尽管……
事到如今焰莲也还是忘不掉他。
或许人就是这么犯贱,得到了最热烈的爱之后就不愿接受落差,尝过了最美味的食物就吃不下粗糠,分不清是贪恋还是执念。
顾衔影只是给了他一个Alpha最微不足道的临时标记,他就满心欢喜,以为人家要爱他。
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闹到最后却成了所有人眼里可怜的笑话。
五年后的尉怜站在阳台上,气息不稳得连烟都快拿不住了。他冷静地思考着,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走火入魔、因爱生恨了,因为他决定要报复这个冷酷无情的Alpha。
对,他要报复他。
尉怜自认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也不是什么多么有良心的烂好人,他向来睚眦必报,别人咬他一口,他也势必要让对方感到同等的痛。
顾衔影确实没有做错什么事,只是不喜欢他也不想接受他的喜欢而已,但那又怎么样?
越是性烈的犬,越是令人想要驯服。
顾衔影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尉怜却偏要他自己套上爱的枷锁,甘愿俯首称臣。偏要对他忽冷忽热,叫他患得患失……让他也好尝一尝原来“爱而不得”是个这样的滋味儿。
既然如此。
——再赌一把又如何?
第二天,原放开车来接他,看见尉怜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却精神抖擞的模样,诧异得把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都往下一放。
“怎么回事?你看起来很兴奋啊。”
尉怜坐进副驾驶,调节椅背,轻车熟路地从储物箱里找出一副帅气的墨镜戴上。
——原放虽然长得跟性冷淡似的,其实也可骚包了,车里总有一堆没用的装饰性物品。
“当然了,请问有什么比任务对象是甩过你的前男友这种事更令人兴奋的吗?”尉怜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似笑非笑地说。
原放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你说什么?”
尉怜默默深吸一口气。
然后大声道:“我说开车!他妈的,老子已经迫不及待要玩弄他了!”
原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