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矩形（5） ...
-
巷口。
激光刀摔在地上，沾了水，白色的水汽瞬间冒了出来，在劣质的路面上烫出一道黑痕。
黑袍人身手不俗，许初时没有武器，肩胛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大，可在高温的作用下非常致命。
血、衣服和肉黏连，开始溃烂。
鲜红染遍了他的肩头，激烈的疼痛不停地在他体内叫嚣、冲击着。许初时抱住半边胳膊，背靠墙壁，低低喘气。
对方想把他的四肢都切下来。
而黑袍人的手腕也被许初时卸了。
之所以没有两只都卸，是因为另一只胳膊是机械臂，难拆。
许初时垂下头，盯住一步步朝他接近的黑袍人，声音压低：
“你来杀我，和杀他们的手法不同。”
“会被发现的。”
黑袍人没说话。
哪里有人在意。
反正，死者最终的死状不会有所不同。
黑袍人用完好的那只机械手，再次捡起地上的激光刀，不带犹豫地刺向许初时！
又是刀刃捅穿皮肉的焦味。
许初时一声没吭。
不如说，他一点没躲。
激光刀刺来的位置与上回一模一样，许初时不给机会，他顶着疼痛，狠狠抬腿，正中黑袍人小腹中央！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足以踹得人当胸吐血，可黑袍人的躯体也嵌了坚硬的机械，因此对方也只是退后两步，无甚大碍。
还没完。
许初时反身扑了上来，趁机掰住黑袍人的手腕，一个巧劲卡住黑袍人的机械关节，夺过武器！
黑袍人微僵。
许初时握住激光刀的柄。
他并未反击，而是反手摁住开关，将这把刀丢了出去，关了机的刀柄滑出老远，正好撞到巷口的墙边。
黑袍人见状，有些无法理解。
真奇怪。
许初时分明是肉体凡胎。
他受到激光刀的攻击，理应十分痛苦才是，人的神经很少骗人，所有的动作都会受到伤口影响，而难以维系。
可许初时的情绪竟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没有一点起伏。就像个没有痛觉的怪物一般，动作依然利索得可怕。
若非对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黑袍人真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仿真机器人。
他对许初时说：“刚刚那一下，你抓住机会，明明可以杀死我。”
许初时摇头：“我不随便杀人。”
这是随便杀人吗？
应该说是反击才对。
黑袍人失笑：“心软，会死在低空坠落。”
他抬起机械臂，露出藏在掌心的枪口，抵住了许初时的额头。
许初时抬眸。
他不躲不闪，维持着目前的动作，直视面前黑洞洞的枪口：“你背后有其他势力，马脚已经露出来了，早晚会被调查。”
“再说，动静闹这么大，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初时问：“让我死个明白？”
“为什么要在杀死他们后，切下他们的四肢，挖掉他们的眼睛。”
黑袍人面具下的左眼泛出尖锐的红光。
他碰碰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回答许初时的问题，动手开了枪。
“砰”！
枪声响彻云霄，惊走屋檐下的飞虫。
黑袍人睁大双眼。
他的半截机械手臂被激光刀完全切割，刹那间子弹飞偏，穿透墙面，边缘布满裂纹。
如暗夜中的鬼魅，言序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拿着刀，又一把高举路边捡的树枝，用力扎进黑袍人的眼中！
痛。
这是黑袍人的第一个想法。
言序的动作又快又狠，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右眼的疼足够撕心裂肺，他没忍住呼出了声。
第二个想法是：被发现了。
言序来得没有声息，他猝不及防，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接近的，又躲在哪里，听了多久。
好在，他什么也没多讲。
黑袍人摔在地上，被言序踩住胸口，激光刀也在这时捅了进来，穿透他的小腹。他用以维持生命的机械装置开始融毁，火辣辣得难受。
威胁着他。
言序漠然盯住黑袍人那只还没有瞎的眼睛，仿佛能够透过目光，看穿面具底下的人。
倏然，言序笑了。
他的笑靥非常漂亮，温和明媚。可随即从言序口中吐出的字节却十分恶毒，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肉跳。
“叛徒。”
言序问他：“想死吗？”
黑袍人立刻咬住自己的舌头。
言序眼疾手快，在他咬下之前，硬生生将手卡了进去，皮制的黑手套堵住黑袍人的上颚，阻止他继续下去。
言序掰下黑袍人的面具。
黑袍人正是不久前与他分开的沃森。
沃森浑身狼狈，满脸满眼的血，他呼吸急促，鼻子顾不过来，只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言序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你不说，我就查你的脑子，你应该清楚，你有半颗机械脑袋，提取记忆不是难事。”
半身机械。
原来言序早就知道。
沃森明白了。
自己一个边缘医师，一个开黑诊所的，怎么可能被言序这种大人物瞧上，近期多加关照。
他刚来到W-302号区域那天，下着大暴雨，沃森从音乐酒吧离开后，才接到有人要来的通知，匆匆赶回诊所。
第二天一早，言序带着颈边的伤，慢悠悠地来到这里，将他柜子里的药瓶，从第一瓶数到最后一瓶。
沃森看得出来，伤口在颈动脉附近。
只要再偏一点……
他照常接应：“你是我们新来的指挥长吧。”
言序笑道：“是啊。”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可惜，中途遇到了个狠人，不然昨晚就能到。”
是那个时候露出的破绽。
自己此前并未见过言序，低空坠落的信息也绝对保密，然而他刚一照面，就直接认出了言序的身份。
想通之后，一切都明朗了。
所以，言序多番光顾诊所，不止是为了拿药，更是为了有意无意地将线索透露给他。
挖好陷阱，等他自己往下跳。
既然如此，为什么言序一开始不揭穿他呢？
沃森喉中腥甜，铁锈味漫开。
他看不见了。
迷迷糊糊间，沃森听到言序说：“有没有吐真剂？”
许初时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带。”
“你不是说撬开他的脑袋吗？”
“这种手术很费时，风险也大。”
“不如吐真剂方便。”
“当然，如果他不配合，那就只能……”
“……”
沃森想到了答案。
言序不揭穿他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言序在给他机会，等他主动坦白。
二是……
言序要利用他。
沃森知道言序是那晚闯入音乐酒吧的人。
言序不断地、不经意间与别人提及“自己将定位发给了联络人，要对方来交易情报”的事情，引起沃森的注意，并把定位程序藏到终端不起眼的位置上，诱导沃森自己察觉问题，偷偷潜入，窥视程序。
说不定，在他紧张地站在屏幕前，祈祷着文件的复制快些完成时，言序就在背后看着。
而他毫无所觉。
这就是总部安排过来的新人。
不愧是情报里提及的“怪物”。
真适合这里。
适合低空坠落。
沃森闭上了死睁的左眼。
他的左眼也是机械球，功能关闭的瞬间，他的呼吸也一并停止。
死亡没有声响。
言序率先察觉到沃森没了气息，他目光微滞，定了定，将手慢慢拿了出来。
许初时蹙眉：“死了？”
言序说：“死了。”
不是外伤导致，也不可能是口中藏了/毒药。
言序当即想到了第一名受害者的死状，扒开对方的眼，将终端贴了过去。
几秒后，在已经死去的瞳孔深处，终端接收到了微弱的回应。
身体里有红外信号接收器。
所以，是某个无法被人感知到的信号，在发送的瞬间，直接导致了沃森的死亡。
至于接收器连接的装置……
显而易见。
将死者全身扫描过一遍，言序回过头看向许初时。
他得出结论：“有人在他的心脏里安装了芯片炸弹。”
“只要接收器收到信号，装置就会启动，将他的心脏腐蚀。”
言序把扫描结果拿给许初时看：“就像这样。”
许初时应了一声。
人既然已经遭到灭口，再多说也无益。
事情还没结束。沃森的背后另有他人，藏在暗处不肯露面，作案的动机目前不明，手法也匪夷所思。但总归有了一点头绪。
心脏炸弹。
那不是能够轻易安装的东西，如果所有的受害者都因炸弹而死，他们调查的方向便大致清晰了。
这次引蛇出洞，还是有收获的。
言序注意到许初时肩膀处的血渍。
伤口似乎很严重，现在还没止住，染红了大半边的衣物。
空气中的血腥味刺鼻。
许初时跟不怕疼似的，面无异色，刚刚言序清理门户时，也只是在旁边看着。
见言序盯住他的伤口，许初时默然别过头，摘下耳机还给言序，轻声说了句：“伤不要紧。”
言序抱起手臂：“我又没问你。”
怎么可能不要紧。
许初时的身体并未移植机器，是个完完整整的人，沃森的武器会将伤口烫烂，流这么多血，再不及时处理，后果会非常严重。
……这不正中言序下怀。
许初时不急，言序也没必要急。
他靠在巷边，随意地开起了玩笑：“你明知道他会带武器，还要赤手空拳来赴约。”
许初时：“如果不是我卖破绽，他有武器也赢不了我。”
“我以为受伤能诱使他放下警惕，套出想要的情报。”
言序算是知道许初时为什么要提前往地上泼水了。
血滴到水里，好清理。
他“噢”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拉长语调：“所以，伤是你自己作的。”
许初时：“是。”
言序笑了笑。
他低下头，指腹反复摩挲着口袋中冰凉的钢笔，想法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哎，我说……”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尖锐的警报猝然从死者理应失活的终端上响起！
白色的画面随警报在空中弹出，切换飞快，尽管言序反应迅速，在第一时间就切断了终端的网络，却依然没能拦截已经发出的讯号。
【信息上传中……】
【上传路径已确认。】
【传输成功。】
【身份信息：潜伏代号“Badway”。】
【身份信息：潜伏代号“XA”。】
【已入侵。】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矩形（5）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