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陈断念姑祠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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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参与鼠头鼠脑进来探看的农夫对上视线，那人的眼神比陈大好懂，里面是满满的欲望。
一堆孩子抱成团地瞪视对方，他们记得这个男人最开始想要泄愤杀掉他们，后来又总是苛待他们不给饭吃。不过再之后，来送饭的就只有陈四了，只要前堂的烟火烧起，他们就能吃到热饭。
农夫看他们的眼神像拿不到手里的金砖，又恨又馋。
卫三站到最前，一双异色瞳孔盯着那农夫，面对这妖异的目光，农夫瑟缩许多，“都是些富贵的贱命，怎么就没让我托生了去。莫神气，下辈子保不齐托生成哪家的牲畜呢，就快了。”说罢悻悻然地走了出去。
“今日午时无人送饭水，怕是悬了。”卫三眯起眼睛，她看出来那人眼中的狠，他口中说的怕也是真的。
曲安嘴皮裂起，看向角落里的苏子参：“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卫三调转视线，苏子参与赵添两个都不大的孩童依偎在一处，偏着头，只露出半张苍白的侧脸。她推了推苏子参，看到他眼睛睁开才松了口气。
苏子参脸色不好，但是眼睛清明：“这里虽然偏僻，可挨不过明个就会被找到，在此之前，外面那些人都是我们的威胁。我先前看了，他们没有粮食，晚饭定然会出去挖野菜或者进城采买，这是最好的机会。”
卫三补充道：“他们现在还有四个人。”
苏子参道：“嗯，到时候留在这里的一定是陈大和其中一人。”
“你怎么那么笃定？”
“因为他们的关系没那么紧固，陈大把他的两个兄弟都送走了，其他几人便对陈大起了防备，陈大又担心那几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苏子参胸腔起伏平缓，他让所有人赶紧休养生息，缓缓闭上眼睛。
天色昏黄，一块瓦片没有预兆地落了下来，摔个稀碎。
陈大进来打量了一圈，神情很是疲惫，见没有异状竟也没有离开，反而坐在不远处盯着这边两个笼子。
几个孩子眼神乱瞟，渐渐沉不住气来。
“嘭——”卫三狠狠砸了一拳在一个与她身量差不多高的少年身上。曲安从手指缝里龇牙咧嘴地看，这可是尚书家的孩子啊，瞅瞅这被砸的不轻呐！
“就你这样的废物还敢说我的不是？想不想活了，啊？你要是不想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卫三怒目，意有所指道。
陈大皱眉看过来，呵斥道：“你们闹什么闹，都老实待着。”
至此，那几个孩子老实蹲在角落里。曲安火急火燎比划出四个手指，这几个人明显都没出去，是不打算吃饭了，互相跟熬鹰似的，就指望着熬死对方。
苏子参沉住气摇摇头，这时候必须稳住。
有农夫隔着墙喊陈大：“陈老大，咱几个乡里乡亲的没什么隔夜仇，老九也是想岔了，你别跟我们几个怄气。”
陈大揉了揉额头冲外边喊：“知道了。”
那人又道：“老九说要出去打个野鸡回来烧汤咱们喝，陈老大，你手巧会编筐子，过来编个筐子呗。”
陈大应声站起来，往外走，苏子参脸上忽然有些惊疑，他看着陈大的步伐，第一步迈的左脚。
外面人的声音很奇异，不是诚恳的劝解和邀请，声线压着，带着点不可抑制的喜悦。
他想要劝陈大别出去，可转念一想，这几个人又有哪个是无辜的呢，无非就是狗咬狗罢了——就在这心思百转之间，陈大已经走了出去，半个身子还在里面呢，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陡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陈大忍痛暴怒的声音乍起：“王老六，老九，你们怎么敢的？！”
“陈大，你以为你那傻子弟弟不在了别人还得服你吗？你算什么！早就跟你说拿钱走就好了，你偏不听，你又是装什么好人，当自个观世音菩萨呢，真这样还做什么绑架的勾当。”
他半跪着的身子很快被人打趴下，拳脚不要命地落在身上发出闷响。
哐当的声音在前堂卷起，陈大从地上爬起来跟他们缠斗，几个农汉发了疯的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苏子参立刻背起赵添，卫三顺势蓄力两三掌将他们身后残破的笼子打开个缺口。
好在这些都是半大的孩子，身材并不高耸健硕，那个缺口足以逃脱，只是要想不惊动人出去必然不能从前堂过，这念姑祠好就好在它的破败，后室墙角泥巴砌的墙不结实，被后来的人只薄薄覆盖一层糊了一层稻草。
“这边这边！大哥救我们。”曲安小声呼唤卫三。
卫三的手掌连着胳膊都在颤抖，她与苏子参一同将那面薄弱的墙推塌出洞口，让能逃出去的人先逃脱。
不幸的是，曲安那边笼子的缺口被个有些胖的孩子堵住，卫三几人在外面拼命拉，曲安在里面推，那孩子面目涨红，在这关头抽噎着哭了起来，直道“我害了你们我害了你们”。
曲安苦着脸：“回去减减肥吧二胖，去年咱们一块钻狗洞就是你在那堵着才被夫子抓到的。”
“呜呜呜。”二胖落的泪也如豆大，又痛又怕让他的声量一时间没压住。
这时，外边传来一连串的叫骂声，二胖宛如砧板上待宰的鱼，不停的扑棱却难以挣脱。
危难关头之际，其他人只能先走。
苏子参指指二胖，“翻身试一试。”
二胖的肚皮划出深深的红痕，咬紧了牙，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在努力，在悔恨，只是于事无补。
卫三猛地转头对着苏子参道：“你先带着病号走。”
苏子参背上的赵添滚烫的脸贴在苏子参颈侧，喃喃叫着：“表哥……”
不待苏子参回应，卫三炮语连珠：“走吧，你本就孱弱，身上还挂着累赘，脚程又慢，若我们逃脱了你们就是最大的拖累。”
卫三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顺着她鬓角落下，那双妖异的眼睛在此刻是如此坚毅和无畏。曲安简直要哭着叫二胖爹了，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努力。
外面陈大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是兽行的终止符，当一切落幕，刽子手的脚步就要响起。
苏子参将赵添的腰带解下将他与自己绑紧，对着卫三郑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就跨过缺口顺着前面孩子踩过的痕迹往安全的地方逃。
在路过念姑祠门口的时候，昏暗的天色下，苏子参隐约看到一抹奇异色彩如滚动的草球般涌进祠庙，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只是带着赵添逃生的欲望战胜了所有好奇心与怜悯心，他蹒跚着跌进仿佛无边际的暮色森林中。
在身影即将被彻底淹没时，苏子参听到了一声嚎叫，那嚎叫有别于他见过的所有兽类，在苍茫天地间又寂寥又愤怒。
卫君实手持火把站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前方的树林层层叠叠，身边的亲信上前道：“将军，听人说这里闹鬼呢。”
卫君实不满：“世间无鬼，人心有鬼。往里搜。”
队伍齐齐往里搜寻。
茂密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怪声，似风声又似啼哭，这些上惯了战场，杀起人来毫不眨眼的将士们竟不都得都露出颤状。
卫君实一马当先，将那闹鬼的不实传言踩在脚下。
前方灌木丛簌簌作响，他持刀砍去障目的矮丛，在火把的照耀下里面赫然趴着一个半大的小公子，他团作一团，两手抱头，浑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卫君实上前拎起那孩童，他宛如惊弓之鸟，吓得大叫起来，使劲扑棱。
卫君实拍了怕他的屁股，粗壮嗓音化作绕指柔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作何在这里躲藏？”
有人在后面猜疑道：“莫不是勾人的小鬼？”
卫君实牛眼一瞪，教那人闭了嘴。
“小孩你莫怕，我是中都城的卫将军，皇上亲封的镇北大将军，你说来与我听。”
中都城中无人不知卫将军的威名，那孩子扭转头来，夜中奔跑的恐慌顿时化作满心的委屈，哭嚎道：“我是城北徐员外的第九子，被奸人掠夺至此，那奸人抓了许多同我一般的孩子，有数十人，将军救我们！”
他的脸在火把下倒真像了小鬼，干枯的头发，瘦到脱眶的眼睛，泛白的嘴唇。卫君实大恸，透过这孩子的脸彷如看到了自己孩子的脸，一时间怒发冲冠，将那孩子递给后方将士妥善照顾。
接下来的路程让卫君实诡异地觉得自己就是个接生婆，隔一段捡一个小孩，他开始纳闷这些被掠的孩子是如何逃脱出来，又在焦急地想他的孩子怎么没见到，他率人铺开来寻找，担心有孩子迷失了方向。
“郡王殿下找到了！”远处一声呼唤，卫君实忙不迭地跑过去。
只一眼，卫君实便能认出来那的确是公主的孩子没错，像极了天家人的一张脸。
“卫将军？”小郡王缓慢眨动眼睛。
“殿下无事就好，在下就不辱公主使命。不知殿下可否见过我儿？他两眼异色，形容还算得上俊美，穿着宝蓝色衣裳……”
“卫三姑……卫三公子！恐有危险！快沿着我身后这条小路去救他们，约莫二里地，有个破旧名叫念姑祠的地方，快！”
苏子参大喘着气，头晕眼花，不知拽着谁的衣袖哀声道。卫君实又急又担心这小郡王一时倒不过气过去了，忙轻拍打他的后背，这时才发现他背后竟还背了个孩子。
他竟背着这不比他小上多少的人走了这许多路！
苏子参冷汗涔涔，他这时才回过神来，身后还背着个赵添呢。
他神色愀然道：“我背上之人乃九王爷之子，皇孙丢失案有疑！将军务必——”
卫君实听到这儿，眼前的孩子就丢了声息，大惊！伸手一探，原是昏过去了。
他再顾不得了，连忙将小郡王和皇孙丢给卫兵，自个起身上马就要去往那念姑祠。
就在这时，眼前一串灯影闪过，衣料摩擦声与轿子落地声响起，在卫君实没注意的时间里，一支队伍悄无声息来到了这里。
一张道貌岸然，言笑晏晏的脸出现在卫大将军面前，他带着特有的骄矜，细声开口道：“卫将军好哇，此间事若了了，请务必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卫君实深深看了一眼来人，拂手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陈断念姑祠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