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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皇孙们 ...


  •   苏子参进宫的第一天并没有见到嘉元帝,据前来伺候的侍人说,皇上前朝繁忙,小郡王您就在这安心的住下吧。

      苏子参环顾这乌泱泱的一群人,紧紧贴着长春的肩膀,他头上的冠有些重,衣摆也过于长了,在这些弯着腰的侍人面前他是矮的,即使他胸腔里充满了气。

      长春的屁股没好全乎,但公子在他面前永远是第一大的,他架起气势道:“带我们殿下去住处吧!”

      侍人笑着引路。

      苏子参抱着匣子跟着侍人走到了祥宁公主的旧居——洗华殿。

      他一愣,去看侍人,侍人温温柔一笑:“是陛下的意思。”

      无论嘉元帝是何种心情才让外孙住女儿的寝殿,苏子参是很满意的,红色门上的锁打开,他身姿轻巧如飞一般地跑了进去,跟在其后的侍人只能看见他翻飞的衣角。

      他从前门跑到后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他也走一遍,让他惊奇的是殿里有一处大大的书房,摆着整块木头天然而成的桌子,以木头的宽度,许有百年。他抚摸上面的光泽,想象母亲曾在这里挥舞纸笔。

      长春在身后哎呦哎呦地追:“殿下,别跑了,小心栽着,日后咱在这待得日子久着呢。”

      苏子参扭头,眼睛亮晶晶的,他将头上的冠摘下来,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他缓过气来问长春:“你叫我什么?”

      “是殿下呢,公主说了,日后在外面就必须都得称公子作殿下了。”长春笑眯眯道。

      来到皇宫的第二天,苏子参被宫里的侍人带着囫囵逛了逛皇宫,虽仍称不上熟悉,但这比话本子里和第一次匆匆来过的赵皇宫要清晰多了。

      苏子参发誓,他再也找不到比皇宫更气派威严的地方了,能与之媲美的怕是只有凡人登不上的凌霄宝殿。

      不过仅仅是第二天,他就非常想念院子里的梅树,爱喝酒的账房罗先生,还有离别时没来得及道别的祖父,以及父母。

      只有赵姬告诉他,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但是苏子参知道,他踏进了皇宫的大门,再想要出去就不再是从自己院里到太史府大门的距离了。

      捱过了第三天,思及小郡王念家的程度该有所减轻,侍人便传达了嘉元帝的指令,苏子参需要前往崇德馆跟着众皇孙一块学习。

      崇德馆是太祖皇帝时期曾为太子设立的专为学习用的书房,但可惜的是,太祖皇帝直到死去都未曾设立太子,导致此处一直荒废。

      直到嘉元帝登基,虽也未设立太子,却将这一重要之地让给了诸皇孙们学习,这也意味着,下一任帝王必然在这些皇孙之中。

      彼时天还未大亮,侍人手持灯笼为他引路,他穿着黑色袍子脚步轻轻地跟着,青色石板路上有霜的痕迹,在灯烛下细细闪着白光。

      四周像是披了灰色的纱,有些朦胧,苏子参记性好,他觉察出这条路他熟识,舅舅的宫殿就在这条路上。

      果不其然,那雕花的门此时大开,从里走出来一瘦高的少年,身旁有一侍人,手上的灯笼明亮,照着少年红色的衣袍和清朗的脸。

      二人抬眼相逢又相视,从赵松之那看,门前的小团子的黑衣此时像是一团厚重的墨,小团子的脸像夜中白玉,透出莹白的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地盯着他看。

      苏子参在侍人的窃语中知晓他是大皇子的二子,皇上第六个皇孙,便行了个礼,轻声道了句:“六表哥好。”

      “原来你便是新来的表弟子参?”

      赵松之惊诧,他知道他有个姑姑,只是极少见面,姑姑有个儿子,见过的都说冰雪聪明。

      且儿为母病雪山寻莲的事也是举国第一回,这个有些薄名的小表弟要进宫修学他本是不在意的,只是如今这一见面,才知道竟是曾经惊鸿一瞥的小小少年。

      苏子参点头,赵松之看他莹白的小脸一阵手痒,当时初见时的想法便在此时有了机会实施,他立刻箭步上来,两只修长的手揉揉面团一般柔软的脸。

      大笑道:“小表弟早呀,这个时辰的早课你困不困,可别上课打了瞌睡教夫子批评。”

      大手带着丝丝清晨的寒气,苏子参仰头向后避去,半恐惧半羞耻道:“谢六表哥关心,我十分清醒。现在时辰不早了,该快点去崇德馆了。”

      赵松之过了把手瘾,又哈哈大笑着捞过小郡王的肩膀携着一块向前走去。

      他身子高步子大,苏子参在旁边小碎步地快跟着,有些吃力。

      六殿下一看,立刻换了姿势,背着小郡王赶路。

      苏子参心想这人一上来竟如此的熟络,教人一点也拒绝不了他的热情。

      他与少年人打交道只限于书院里的那些同级生,但他们的友好都吝啬给他,这个表哥却在见面时给了他十倍百倍的友好和亲昵。

      他不禁感到惊疑。

      侍人在他们身后持着灯笼迈开步子追,鞋底敲击着青石板,在宫墙巷道内回荡。

      南书房的皇孙们从高到矮一水的胡萝卜,个个拔尖。

      其中年岁最高的是大皇子靖王的长子赵亓,也是赵松之的大哥,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看起来风光霁月,穿着黄色翻领衣袍端坐在一侧。

      赵松之与赵亓同母,堪堪十三岁。其余众皇子的儿子也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少年心性,凑做一团便打打闹闹。

      与子参比邻而坐的是五皇子的独子,唤作赵熙儿,年仅八岁,包子脸,十分可爱。五皇子将他当作掌上明珠宠爱着,不过在宫里大家都是皇孙,自然不怎地起眼。

      在崇德馆授学的有学士二人,少傅一人,其余走教数人,不定期来为皇孙授课。虽不说都如同葛太傅一般,却也是万里挑一。

      苏子参一边听讲,一边看身旁的小表弟不停地往嘴巴里塞吃食,果子糕点,甚至还磕瓜子!

      只见他熟练地将瓜子放入嘴中翻滚湿润,轻轻咬合,趁人不注意,迅速将皮吐进手里。

      许是见这位表哥总盯着自己看,赵熙儿不情不愿地掏出一把瓜子来,轻手轻脚放在苏子参身前的衣服上。

      苏子参暗暗地笑,将那友好馈赠收了起来。

      课后,坐在后方的赵松之上前来,大喇喇的坐在赵熙儿的书案上,将他怀里的零食全掏了出来,分给了周围的兄弟们。

      “谢谢六哥!”有人喜笑颜开。

      亦有人阴暗嘴脸:“六哥又欺负小熙。”

      苏子参在一旁小心观察,他与他们都不熟络,便不贸然开口。

      赵松之给他塞了个甜包,白白软软的,带点奶味。

      赵熙儿愣愣地坐着,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待到他摸兜,一个瓜子皮都没给他留。

      “呜哇——六哥真坏!”赵熙儿扁嘴大哭。

      赵松之不为所动,自顾磕着瓜子,任他哭一会后才缓声说道:“你都快胖成球了,牙齿黑了三个,五叔说过要我看着你,在宫中不能吃些甜食,杂食,你哭也没用。”

      因是独子,赵熙儿是有些娇惯。

      苏子参从他嚎啕大哭而张开的嘴里确实看到两三颗牙齿黑了一半,还好没到磨牙更换的时候,不然长大后也顶一口缺了的黑牙要被人笑话。

      教书的少傅早已离开,书房里乱成一窝蜂,正是好动的年纪,随行的侍人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

      不一会便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嘻嘻哈哈地离开书房。

      书房中还剩下廖廖几人,赵熙儿还在悲伤的余韵中,抽抽噎噎的。苏子参趁着赵松之没注意的功夫,将赵熙给他的瓜子又塞回他手里。

      有意思的是,赵熙也有些古灵精怪的演技,不动声色地快速塞进怀里,抽泣声一点没乱,还连带着抱怨:“你就是坏,总欺负我。”

      等到赵松之再看过来,只看见两个小团子抱团取暖似的挤在一块。

      他无奈一笑,刚想开口,斜后方走过来一人,是赵亓。

      “小孩子爱吃是天性,以后让下人准备些不甜腻的吃食来就好了。松之你不要太拘着小熙。”赵亓轻飘飘道,三言两语便被他把好人做了。

      果不其然,赵熙儿轻喊:“还是大哥对我好。”

      他擦擦泪痕,冲赵松之比了个鬼脸。

      赵松之没辩解,他抖抖身上的瓜子皮,从书案上下来,捏捏赵熙儿的脸,半晌才背对着来人说:“大哥说的是。”

      苏子参察言观色的日子过多了,看出来这二人似乎不合,做大哥的,眼里有着算计,做弟弟的眼底厌烦居多。

      亏他长得矮,能将这许多旁人看不清的看不懂的看进眼里。

      正值午饭时间,外面的日头直直照下来,暖洋洋的让人犯懒。

      赵熙儿哭累了,拉着侍人的手回去吃饭了,临走时只冲苏子参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赵亓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么一副新面孔,他奇道:“这是哪位弟弟?”

      苏子参恭声自介:“我母亲是祥宁公主,弟名苏子参。”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小郡王啊。”赵亓戏谑道。

      这样的语气多少有些轻佻,苏子参皱眉。

      赵松之拉了苏子参的手朝门口走去,只余声音留下:“子参刚来,还不认识回去的路,我送他,大哥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只甩给赵亓两个背影,一堆宫里的侍人在旁边呢,哪里来的不识路,只怕是想躲开这么个兄长。

      宽敞的巷道内,赵松之见苏子参身后的侍人都离的疏远,怪道:“你未曾从家中带些侍人来?这宫里的侍人虽说是极好的,总比不上自个用惯了的舒心。”

      苏子参回头看了一眼外祖赏赐给他的侍人,心中明白这六表哥的意思,不外乎是觉得这些人都是眼线。

      葛太傅是个非常细心的老师,他在太史府中就曾与苏子参讲过许多宫中的事迹,这里的生活可以预见的是非常艰难。

      他道:“我从家中带了一个伴当来,只是他前些日子犯了错挨了罚,这几天不便出行,便让他在殿中先养伤了。”

      赵松之听闻微微一笑,不免高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个会体谅人的好主子。”

      下午是武术课程,凡是皇室子孙,便需要从小练习,演武场上一地的大萝卜小萝卜头,手里握着轻巧的木剑挥舞。

      武师知道苏子参的身份后,以为他没有基础,便让他在一旁练习握剑,自个跑到其他萝卜头中间逐一教导。

      苏子参乐得自在,他也不提自己曾学过剑术拳法,老师还是大名鼎鼎的欧阳。

      他寻了一处阴凉处,躺下来看天空,一朵狐狸尾巴状的云。

      过了会觉得无趣,必不若真尾巴灵动,便趴在地上看校场上其他人练剑。

      其中最年长的大殿下赵亓手中握的不是木剑,而是一把未开刃的铁剑,是整个校场中独一份的。

      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殊荣了,其他人都十分眼馋,谁愿意握一把轻飘飘的木剑呢。

      武师与赵亓对打几招后满意地点点头。

      赵亓笑容更盛,他接过侍人手中的巾子擦去汗水,挽着剑花朝右,向一撮人中走去。

      苏子参定睛看去,那几个人中高矮不一,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的孩子都在其中,他们大笑着交谈,隐隐以赵亓为首。

      再看另一边,以赵松之为首的另一个小团体也是如此。还有一些并不站队,辛勤苦练的皇孙。

      只有赵熙儿年岁小,坐在棚子下玩翻手花。

      苏子参眯起眼,看来这宫中局势倒是十分严峻啊,即使是那些团体之中的人也不一定忠于彼此,很可能各自为营……

      葛太傅教的东西还没在脑子里打个圈,苏子参就萎靡了下去。

      阳光刺眼,他不管了,反正他不过是皇上的外孙,想那么多,不如睡大觉。

      头顶一片阴影笼罩,苏子参睁眼,赵亓笑盈盈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子参表弟,怎的不去练剑,在这里独坐?”

      苏子参犹豫一下,还是将手伸过去,任由赵亓将他拉起来,回应道:“我剑术笨拙,不若各位兄弟,就在此偷会懒。”

      赵亓端得一副君子明雅,柔声道:“这样啊,我们还以为子参表弟是跟我们疏远呢,倒是忘了表弟初来乍到,对我们都还不熟悉。”

      他提出:“那不如你我二人切磋,我来教表弟习剑?”

      苏子参看看他手中的雪亮的剑,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木剑,仰起脸来,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要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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