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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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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武生找不着屋子,她手头却多得是!
惠连按下有些激动的心,问道:“郎君怎不去城东寻间客栈,听闻参加科举的郎君们皆是在那处聚集。”
褚言清摇摇头,叹道:“如今正是客栈紧俏之时,商家定价水涨船高,仅一月便需一百文银钱,且还是在最次的柴房。至于京郊的破庙,也早被人占了去。”
说到自个儿的难处,青年显然是有些赧然,道:“我囊中羞涩,也付不起牙行的利钱,租不起房。这几日便四处游荡,想着碰碰运气,找个要看家护院的收留我一阵也好。”
惠连抿了抿唇,压住嘴角的笑意。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郎君若不嫌弃,我手中倒是有个闲置的屋子。”
褚言清闻言眸子亮了亮,希冀地望向她。
“前头有个吃茶摊子,不如去那处详谈。”
他见她额边已沁出了细汗,料想在这五月天的毒日头底下不好过,在心中暗骂自个儿粗心,连声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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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休沐日,林寡妇的儿子傍晚时分归家,她便预备着去临街屠户那儿剁一刀猪肉回来,哪知方才出了门,便听着有人在那闲言碎语——
“我就说无风不起浪,周氏若当真清白,哪个会泼狗血到她门上!瞧瞧,方才还有人瞧见她与个男子谈笑风生呢!”
“当真?我还道周氏如今转了性儿了!她今儿早上那般硬气,真当自个儿是贞洁烈妇了!名声这般,也难怪旁人不赁她家的屋子了!”
林寡妇满心怒火,提着篮子便冲出去骂道:“烂嘴的东西,这般编排人家,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是不是!”
另两个妇人见是她来了,倒不敢硬怼上去招惹,只嘴硬道:“就在前头老吴的茶摊,你不信便自己去看!”
说罢便甩着手绢走了。
林寡妇冷哼一声,又嘟囔着骂了几句,半信半疑地往那处走,却当真瞧见惠连与一个陌生郎君相谈甚欢。
那郎君肤色虽有些黑,却是浓眉大眼,瞧起来是个周正人。
她狐疑地望着二人,正说自个儿爱管闲事呢,便被惠连瞧见了。
“林嫂子!快来!”
林寡妇亦步亦趋地走过去,被她拉下来坐到身侧,还未反应过来呢,便听她一咕噜道:“这位是进京参举的褚郎君,他寻不到宅子住,这可巧了,我便说我家有,正巧在城东,虽是个两间的小宅子,一人住却也够了。”
原是这事。
林寡妇放下心来,对着这位褚郎君亦多了几分热切,可不就是打盹有人递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嘛!
惠连道:“方才已与郎君说好,他租半年。我正愁没人做见证呢,正巧嫂子来了。”
她方才便是思量着,孤男寡女坐一块儿谈生意,即使是光天化日的,也容易叫人说三道四。况林寡妇为人热心肠,对这些读书练武的举人老爷心怀敬意,她做中间人必没什么问题。
林寡妇欣然同意。
如此一来,三人立了字据,各自签字画押,一桩生意便成了。
惠连心里打着算盘,短租半年,且租金才三百文,虽比市价低了不少,但到底是全到了自个儿手中。只是旁的房子也需尽快租出去,还是得去牙行一趟。
她道:“嫂子可有空?我预备着去牙行瞧一瞧,想寻个有经验的老师陪着呢。”
林寡妇一听便“噗嗤”一声,心中感叹这周氏的性子倒真真是变了,人伶俐不说,嘴还甜,听得她满心舒畅。
只是想到学瓦匠的儿子,又是为难:“我家那个小猢狲要归家,我打量着去给他买些好菜。”
这时,褚言清开口:“在下也要去牙行。”
二人齐齐望向他,便见他轻咳了一声,道:“如今我身无分文,却是要寻个教武或是搬货的活计,也好糊口。”
牙行不仅赁屋,更有觅车船、雇伙计等等。
方才林寡妇观察他一番,瞧出此人虽不大爱说话,却是个老实性子,不似那等一看见周氏便眼睛乱转的男子。况他一个武举人,前途无量,二人若真有什么后续,那可才好呢。
她笑眯眯道:“既如此,你二人结伴吧。”
*
惠连埋着头走路,心里正思索着手头那几间屋子,忽听身侧人朗声开口:“女郎,多谢你低价赁屋给我。”
褚言清并非埋头苦读的书生,自小摸爬滚打过来,自是清楚长安的屋子有价无市,想来若不是她人心善,必不会这般轻易地赁屋给他。
惠连却挑了挑眉。
她扫了眼青年。
这人面容青涩,方才观他玉牒上出生年月,方才十九,搁现代还是个大学生。再瞧眼睛,跟只摇尾巴的小狗一般雀跃。
她哪能不懂这意思,只现下却没功夫搞这些有的没的,当即便似笑非笑道:“你须得叫我夫人。”
在长安,未婚女子才称作女郎。
褚言清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她道:“方才给你水的是我儿子。”
他喉间紧了紧,密睫垂下,掩去眸中的失落,强笑了下:“我失礼了,夫人。”
他见她虽带着个孩子,却面容青稚,还当是姐弟俩,却未曾料到……
瞟见青年如蔫了一般,惠连又道:“赁屋给你,也并非你占了便宜。我如今急着用银钱,若非郎君雪中送炭,还不知如何是好。”
闻言,褚言清便多云转晴,眉眼又弯了起来。
来这里多日,惠连只与兰雪、徐穹有接触,此刻多了个青年郎君谈天,倒是晓得了一些外头的见闻。
譬如这牙行虽便利,却是两头收钱,他们这些外乡人若要赁屋,须得缴一百文中间费,且要一年起租;再如长安客栈大多与牙行联络,众人一道涨价,他们这些考生便是气愤也无可奈何……
惠连听得啧啧称奇,暗叹这古人搞钱的法子比起现代人来,也不遑多让。
褚言清则时不时用余光扫她两眼,却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耳尖红得厉害。
说话间,二人便走到了牙行门口。
只见一座三层小楼拔地而起,巨大的牌匾上挂着“京城牙行”四字,加之门口两只坐镇的石狮子,气势恢宏。而各种口音、面貌的人进进出出,更显得此处生意不是一般得好。
进了一楼,多是五谷杂粮等日用吃食,惠连瞅了两眼,价格比米行要贵些,但胜在种类多样。
二人才站定便有个伙计来接待,她道是手头有屋子,便见那伙计眼睛亮了一亮,恭恭敬敬地将他二人请上了二楼。
“阁下有屋要租赁倒不是难事,我们牙行里多得是这样的买卖。只是要看位置在何处,如城东的一进院子二两一年,二进院子便是五两……”青袍掌柜道。
惠连微微一笑,道:“只是几个单间小宅子,并没有那么大。”
掌柜原本翘起的胡须一下子便耷拉了下来,他打量了她几眼,拨弄了两下算盘,声音懒懒的:“单间宅子却是赁不出什么好价格,左不过——”
他双眼提溜一转,瞧面前二人的粗布穿着,料想他们缺钱,便往极低了压:“四百文一年。”
褚言清皱了皱眉,“我那日来问,单间宅子一年分明是八百文……”
“呸!你个后生!当我们牙行不赚钱的啊!”掌柜气得胡子都在颤,不知是为褚言清戳穿他恼怒,还是为这低价心虚。
“赚钱?”惠连冷冷扫他一眼,哼了声,“掌柜的这钱一赚,怕是扒皮吃肉都不吐骨头了。”
那掌柜恼羞成怒,“砰”地拍了下桌子:“你们到底租不租?”
惠连也站起来,拍桌子的声响比他还大些,极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赁给你们,我不如让出去给街上的乞丐住!”
说罢便拽着褚言清走了。
二人走后,那原本气呼呼的掌柜却是变了副脸色,招了个小二来,交代道:“徐家那寡妇变了个性儿,倒是不好拿捏了,你去知会老板一声。”
惠连却什么也不知,抱着胸犹自生气。
想她做了一栋楼出租生意的包租婆,向来是诚信做人,哪儿像他们这些黑中介,成倍地涨价!
她一瞟眼望见缄默跟在后头的褚言清,忽而一拍脑袋:坏了,方才光顾着打嘴炮,忘了身边这人要找活干了!
惠连道:“你去瞧瞧他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好的活计,我虽与他翻了脸,却与你无关。”
褚言清却苦笑一声,指了指柜台后边悬挂着的板子,只见那上头写着一行字,大意为找活干的,死契免费,活契先交一百文。
介绍活计也要一百文?!
“黑心肝的东西。”惠连骂道。
褚言清见她这般直率,忍不住笑意,悄悄从嘴角露出。
惠连向来风风火火,见他笑了却有些不好意思,只移开眼装作没瞧见。
“也罢,事已至此,牙行这条路算是断了。”她气哼哼的,“这长安之大,怎会找不到赁屋客?怎会找不到活干?!”
褚言清垂下眼,沉默几秒,握成拳的手忽而重重拍了下另只手心:“长安这么大,怎会找不到!”
惠连正摸不着头脑,忽听他道:“夫人寻不到赁屋客,我却有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