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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白泽(十) ...

  •   剔除血脉的术法极是复杂,先要将法力凝成绳网,将人捆住困在绳网之中。

      炎夔像被蜘蛛困住的猎物,缚在网上,白泽日日夜夜守着她,陪她说话,一开始几日,她还颇觉得有趣,在绳网上想荡秋千一般吊着玩。

      时日已久,她自由散漫的性子便耐不住了,加上固化血脉的痛苦日日承受着,愈加难熬,她就发起了脾气,

      “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要剔除我的血脉?凭什么天人不能和凡人通婚?天人有什么高贵,凡人又如何卑贱?天人和凡人若真的是云泥之别,又怎么能生下我?”

      “你们这群虚伪的人,还修什么仙?修仙要吸天地之灵气,顺应自然之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清楚,天都要生我,你们却要消灭我。你们这是逆天!逆天必然要遭报应!”

      长流殿内,每每有仙人前来作客,必然要听到炎夔这般慷慨辱骂和白泽一边叹气,一边好言相劝。

      直到这日,炎夔醒来,她又做了父母被杀的噩梦,被仇恨冲昏了头,忘记了母亲的苦心规劝,她赤红着眼,破口大骂道,“重白泽,你们天界没有一个好东西,杀了我父母,现如今又要来害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天界的人都杀光,为他们报仇!”

      白泽闻言,心神俱震,他第一时间对长流殿下了封闭禁令,生怕炎夔的话传出去一句,又颤抖着问,

      “所以,你早知你是天人混血是不是?在新界先是装作不会说话,后又装作没人抚养,就是为了骗我带你来天界是不是?”

      “对,我就是骗子,我就是想利用你,上来先摸清情况,以后方便杀了你们所有人。”炎夔也不知为何,她明知白泽与天界其他人都是不同,对她也极好,却还是把这些伤人的气话通通说出了口。

      白泽听完,不禁痛彻心扉。他虽知她父母双亡,却不知是这般内情,他虽同情她的遭遇,却也愤恨她如此利用他,

      “你父母的事情我非常难过,如有机会,我也可以助你讨回公道,但你也不必太天真,即便你天赋异禀,就算你另有奇遇,我在一日,你的复仇大计就别想实现,我在一日,就一定会保天界周全。”

      “听闻当年人间混战,白帝可是一马当先,战功赫赫啊!既然神君如此自信,何必这样假惺惺?如果真的想让我讨回公道,就放了我呀!”

      炎夔见白泽红了眼,心底也是悲恸,如若今日剃除她血脉的是旁人,或许她也就受了,毕竟她向来能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偏偏是他白泽,一切就显得这样难以忍受。

      “你若,你若……”你若是早些告诉我,我定然可以将你藏好,又如何会受这样的罪,白泽话到嘴边,却又想起炎夔扬言要杀了天界所有人报仇,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若是现在逃出去,还是会被抓到的……”白泽痛苦地闭上了眼,他一边要集聚法力支撑秘术的法网,一边还要分出心神哄炎夔开心,如今又承受着被欺骗利用的痛苦,实在是身心俱疲。

      “神君只需放了我,我的死活与神君无关,到了凡间,我自有我的一片天地,也好过这样被人宰割。”

      炎夔越说越是愤怒,她也意识到今日之后,她与白泽的关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也许早该如此了,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敌对关系,她痛恨白泽,更痛恨有妄想的自己。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想恨便恨我吧!”白泽说完,决然离去,只留下被吊在半空的炎夔一人。

      一直到了傍晚,白泽都没有回来,炎夔正在奇怪,却突然觉得浑身一轻,竟然是白泽随身佩戴的摘星剑将束缚炎夔的法网割裂了。

      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放了我,炎夔心中感慨万千,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长流殿,像是要这里的一切都刻在心里。

      白泽,再见了。恐怕下次见面,怕就是你死我活了吧?她心中这样想着,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记得昭雪宫后面就有引仙梯,可以通向凡间,此时正是傍晚,是守卫们换班的时候,她正好可以借机逃走。

      “白泽果然还是把你放出来了。”她刚走出不久,便听到身后帝君的声音响起,

      “你若是就这样走了,白泽可是要挨天罚的!”果然,不知何时,帝君正站在她身后。

      炎夔闻言转头,“什么天罚?”

      “十道天雷而已,不过是你这些时日承受痛苦的百倍罢了。”帝君今日未曾上朝,就穿了一身紫色的龙袍,更显得他华贵非常,他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炎夔。

      “看来,白泽对你确实有情,这都肯放你回去。”

      “我炎夔不需要承谁的情,欠他的还他便是了。”炎夔知道今日是走不掉了,更何况她也不愿白泽受她连累,不过是天人血脉而已,她欠白泽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欠上一分了。

      “如此甚好。”帝君点点头,“我见白泽已经将你体内血脉固住,只需再将血脉剔除,然后放入丹炉之中,用热力熏上七七四十九天,待你出来,便可以恢复如常了。”

      帝君说完便将手放置炎夔头顶,炎夔顿时感到有如灵魂被抽离般的疼痛,她失魂落魄地任由他摆布,又被他领到了正明殿的丹炉前。

      “去吧。”帝君说完,炎夔便如提线木偶般被丢进了丹炉,在熊熊热力中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她在汹涌的热力中摇摆,时而感觉自己像风干的肉一般被轻易撕裂,时而感觉自己像一块巨大的蜂蜡一般被加热融化,没想到最后一关竟比之前的都要难熬啊,她抓住自己所剩无几的意志,迷迷糊糊这样想着。

      “这是什么?”她强忍住困意睁开眼,却看见一小截粉白色的东西像冰淇淋一般正在融化,她一时好奇,伸手去摸,却摸到自己空空如也的下半身。

      呀!原来那粉白色的东西竟然是她自己的腿骨。

      她将那一小截骨渣握在手里,反复看了又看,又看了看只剩半截身子的自己,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能看见自己被烧化了,不对,也有可能是在做梦,梦里意识都痛得恍惚,灵魂像是飘在了天上,她忍不住想笑,却痛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想哭,意识却一片模糊。

      在这浑浑噩噩的疯癫中,她听见白泽清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像一涓细流,流过被野火烧过的荒芜。

      “我从凡间寻了些可以减轻痛苦的草药,却发现炎夔不见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她终于醒了,知道自己上了当,

      “白泽,白泽,救我!我在这里!” 她用仅剩的上半身使劲敲打着炉壁,她力气太小,丹炉又太厚,任凭她如何奋力嘶喊,外面是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也许是回去了,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这样也好,只要她平安就好。”

      “白泽,救我!我没有走!救救我!”她用头撞着炉壁,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却很快被丹炉里的高温蒸发,只在她脸上留下了骇人的红色血痕。

      “我还是再去凡间找找她吧,就算劝不回她,至少也能给她留几件防身的法器。”

      “别走!白泽,我就在这里,求求你,别走!” 她看着只剩半个身子的自己和身下骨血化成的一滩水,无以名状的恐惧和绝望包裹住了她,只得痛苦地哭喊着。

      可现实却没有理会她的苦苦哀求,外面很快又归于一片沉寂,她知道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可以救她了,她感觉丹炉里的热力越来越强,烧得她仅存的意识更加模糊,痛觉也不再那么明显,她看到她左边的手臂也在融化了,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不,我不要死!这世间该死的人如此之多,凭什么要我死?这世间要我命的人如此之多,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既然天要生我,这世间必有我容身之处,若是天要灭我,就将这天捅出个窟窿。我命由岂能由天!她只觉胸腔中一股怒火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强烈的求生意志竟然让她在这样的绝境之中生出几分斗志。

      她使劲咬了咬牙,牙齿早就被熏软了,愣是被她咬落了几颗,咽进了肚子里,顿时,钻心的疼痛又涌了上来。

      她借着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又靠着丹炉的热力,将自己的左手臂生生拽了下来,握在手里为笔,又以自己的血肉为墨,在丹炉壁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法阵。

      “昭昭未央,日月齐光,临兵斗者,皆陈列阵前。”古老的咒语从她口中念出,法阵顿时泛起了妖异的红光。

      她法力虽然低微,无法发挥出玄文引灵召的真实效果,但此时以自身骨血为祭,又处在性命攸关之时,发挥的效力自然比平时强上许多倍。

      “什么都好,只要能把我救出去。”她心中默念。

      只见丹炉里冲出一股奇异的光,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劲,直接将那重达千斤的丹炉顶掀开,裹挟着炎夔冲了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白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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