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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 1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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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洺面色苍白，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士兵，低声说道：“秦离，不管你信不信，在长安城杀人的妖怪，与我并无关系。”
秦离双眼赤红，冷声说道：“那天我亲眼看见了，你不仅用自己的血液喂养那妖怪，还帮助它逃走，你居然还说与你无关？”
沈洺反驳道：“他不是在长安城作案的那个妖怪。”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秦离站起身指着他大声骂道，“你为什么要护着那妖怪？为什么不肯说出它在哪里？昨夜长安城死了那么多人，皆是拜你所赐！他们都是你的同胞！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你还要袒护这个怪物到什么时候？”
沈洺深吸一口气，重伤的内脏隐隐作痛，他面色苍白，抬头望向灰白惨淡的天空，低声喃喃：“我不知道……我原本只是不想与你们为敌……若我强行反抗，只会徒增伤亡……可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竟死了那么多人……”
定是因为昨日他被吊在大街之上，教那些妖怪得知了他的处境——护卫长安城的神威将军被自己人重伤囚禁，失去了战斗力。拥有承影剑的沈洺倒下之后，再无人能在崖羽手下保护长安百姓。
所以崖羽才会肆无忌惮地四处害人。
沈洺收回目光，看着秦离，说道：“我要见陛下。”
秦离眉头一皱，伸手扯住束缚着他的铁链：“不可能，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那个神威大将军！你现在是戴罪之身，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沈洺捆绑着的双臂被拉得笔直，铁链发出清脆又冰冷的撞击声。沈洺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略微垂眼，两个手腕轻轻一碰，“哗啦”一声，粗壮的铁链被他应声扯断。
沈洺慢慢扯开身上其他铁链，扔到地上，然后走到秦离面前，轻声重复了一遍：“我要见陛下。”
沈洺再次进入宫殿之中，凄冷又寂静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皇城。走来的一路上，他看见许多神色惊惶的宫人携带着细软向外逃窜，侍卫们也早就没了踪影，所有人行色匆匆，根本顾不上擅自入宫的沈洺。
昨夜长安城血流成河，消息传入宫中后，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平时威风凛凛的武将们面对妖邪之事根本无计可施，竟无一人敢站出来，甚至有的官员已经带着家眷逃到了城外。
沈洺站在金殿外的石阶之上，殿外的地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淡淡的血腥味。金殿之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端坐在阴影之中，神色莫测。
沈洺抬头看着皇帝，这次却没再跪下。
他对皇帝说道：“陛下，请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我定让那伤人妖怪伏诛，还长安城安宁。”
片刻沉默之后，金殿之上的人沉声问道：“你需要多少兵力？”
沈洺说道：“请陛下调动所有兵力疏散百姓，以免战斗时被误伤。”
皇帝似乎没想到沈洺会这样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呢？你不需要？”
沈洺轻轻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傲气十足的微笑，他站直了身体，整个人的气势随之不断攀升，就像一柄渐渐出鞘的雪亮长剑，锋锐无比。
沈洺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而是径直转身走下石阶，笑着说道：“斩杀妖邪，我一人一剑，足矣。”
沈洺头也不回，走出了皇宫。他回到将军府，换上银甲，拿上承影，在猖狂出逃的人群之中孤身逆行，前往崖羽昨夜作案的城东区域。
为了避开沈洺的追击，之前崖羽伤人的地点，都分散在城中各处，没有规律。而此时的崖羽没了顾虑，伤人的区域都集中在了一处。沈洺沿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穿梭在小巷之中，在地图上一一记录下命案发生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血红朱砂在地图上连成一片，沈洺仔细辨认着，却看不明白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
突然，从前刑天说过的话浮现在脑中：“……灵山十巫正在整个城市中布设阵法……”
阵法！
沈洺沿着案发现场连成的朱砂印记向前走去，七百七十七步之后，果然发现了下一处案发地。
受害者的尸体已经被移走，现场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地面上一大滩半干血迹。
沈洺跪在血迹旁，伸手在粘稠腥臭的地面上一寸寸摸索。突然，一个微微凸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沈洺扯起衣袖擦掉血迹，果然发现地面上雕刻着一方有着复杂咒文的微型阵法。
沈洺在阵法上面涂抹着鲜血，然后用软布覆盖在上面轻轻一压，一个完整的阵法样式就被拓在了白布之上。
沈洺收起白布，沿着这个方向向前探查，果然又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隐藏在血迹之下的微型阵法。而每一个阵法的图样，全都与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沈洺心里有了猜测，拿出画着朱砂印记的地图，和白布上的阵法细细比对。
崖羽伤人地点连成的图案，正是这个阵法其中的一部分。
他在通过杀人献祭的方式，在整个长安城中布设阵法。
沈洺浑身发凉，立刻将阵法的大概样式等比例放大，临摹到地图之上，然后沿着崖羽伤人的轨迹，找到了他接下来要去的地点。
此时街道上已经传来士兵们疏散百姓的声音，沈洺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崖羽，否则崖羽一旦发现长安城人们在异常涌出，定会为了完成阵法，开始大规模猎杀人类。
他等不及叶清洛了。
沈洺沿着街道飞快奔跑起来，朝着自己预测的方向赶去。崖羽下一个会出现的地点位于一座陈旧的四合院内，小院的主人早就不知所踪，里面的物件也基本被搬空，只留下一个空旷寂寥的空壳。
沈洺伸手轻轻推开院门，握紧长剑缓步走进。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沈大将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这个声音阴冷又嘶哑，就像贴在沈洺耳后低低响起，沈洺眉头微动，立刻反手一剑，雪亮剑芒瞬间袭向身后之人。
只见黑影一闪而过，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沈洺身后疾疾后退，跳到院门的石墙之上。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沈洺握住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海藻般乌黑的长发，苍白的没有血色的皮肤，还有如鬼魅般俊美的五官。
他就是千年之前的崖羽。
崖羽垂眼看着沈洺，问道：“你怎么发现这是个阵法的？”
沈洺抬头冷冷回视，并不想与这肆意杀害人类的妖怪多费口舌。他现在心中唯一所想的，就是将崖羽一剑斩杀，让他再不能作恶。
沈洺回想到之前的梦境，沈暝为了打败崖羽，不惜以自身血肉结下舍身契。叶清洛因此背着他的尸身流浪甲子，最后在鬼城外受刑亿年。
这样的痛苦，他不想再让叶清洛承受。
今夜今时，他一定要将崖羽彻底杀死，不会让这悲惨的结局再次上演。
沈洺握紧承影，重伤的身体在一点点崩溃，身上每一寸伤口都在疯狂叫嚣，但他浑身气势却提升到极致，凛冽剑气轰然爆发，锋锐无比，冲着崖羽咆哮着袭去。
崖羽惊诧挑眉，身上腾起浓黑妖气，从院墙上一跃而下，一片漆黑阴影向沈洺迎头罩下。
惊天一战，就此打响。
……
叶清洛回到长安城之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崖羽的力量来源于灵山十巫和巫支岐妖团，为了彻底打败他，叶清洛找到了被派遣下界的善财，与他一同联合曾经参加过众神之战的半神或妖怪们，在全国各地发起了围攻。
整个人界瞬间又陷入了血雨腥风。
因为灵山十巫强行用不死药复活了巫支岐妖团，人界灵气骤减，妖气却成倍增长，早已打破人界与妖界的平衡，两界之间的界限渐渐模糊，甚至隐约出现两界交融的情况。
此时众神远遁，叶清洛不知道这一战是吉是凶，思虑良久以后，他又连夜赶回藏身的山洞，想将叶凝霜送出人界。
叶凝霜虽然外表接近人类，但总归还是妖，灵山十巫一直觊觎着占领人界，这里已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或许前往妖界，叶凝霜反而更加安全。
当叶清洛将此事告知她的时候，叶凝霜自然是反对的。
她说道：“我不走，如果必须离开人界，你得和我一起走。”
叶清洛收拢双翼，将她轻轻拢在怀里，低声说道：“姐姐，妖族有很多像你这样需要吸食人类鲜血的妖怪，可他们在妖界也活得好好的，说明他们已经有了解决方法。你去了妖界，就不用再日日寻找人血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叶凝霜皱眉打断他，“既然人界这么危险，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里？你不是一直想去妖界吗？现在正是前往妖界的好机会，此时不去，可能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叶清洛沉默片刻，说道：“姐姐，沈暝还在这里，我得去帮他。”
叶凝霜也说道：“那我也不去。”
叶清洛轻轻握住她细弱的双手，说道：“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后的牵挂。你走了之后，我才能全心全力与崖羽一战。”
叶凝霜眉眼凄冷：“你是嫌弃我了吗？”
叶清洛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僵硬着表情说道：“是。姐姐，你留在人界太让我分心了。我每天都要给你到处猎血，还要时刻保护你，日复一日照顾你，我不想这么累了，你走吧。”
叶凝霜怔了怔，眼中盈满不舍的泪水，她仰头看着叶清洛，似乎想将他的模样牢牢刻进心里。
“我知道了……为了你，我走。”
等叶清洛送走叶凝霜，时间已近黄昏，长安城内一片寂寥，没有一丝生气。
长安城中的百姓已全部撤离，皇城中的皇亲贵族和金殿之上的皇帝，也早已离开。巍峨的城门内，偌大的皇都中，竟再无一人，如同废弃的鬼城一般。
远远地，城东区域腾起一大片火光，映着残垣断壁，将火红的黄昏平添几分狰狞血色。
叶清洛没想到自己仅仅离开了两日时间，这里竟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沈暝到底怎么样了。
他张开双翼，朝着妖气最浓的城东飞去，长安城空阔的街道在下方飞快闪过，城东火光的最深处，一个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四合小院出现在眼前。
小院的四面石墙已全部倒塌，仅有房屋中央的一根木桩还斜斜立着，木桩上吊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鲜血从他身上不断涌出，淅淅沥沥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他低垂着脑袋，胸口几乎没有了起伏，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他似乎就快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