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苦昼短·灵净 ...
-
“岳澜，宗主有事传召，速去潮汐殿候命。”
这天一大早，便有几个穿着高级弟子服的人来了戚予朝住的这间弟子居，把戚予朝叫了出来。
他们这一群人，说是主峰一脉的弟子，其实并没有正式拜师，也就比普通内门弟子好上一点儿。
所以，其实他们平时是解除不到宗门高成的，更别说被宗主主动传召了。
戚予朝向来聪明，顿时感觉有些不对。
他答应下来，却留了个心眼儿，等到赵杨过来了，跟他说明自己的去向，才起身出门。
倒也不是多信任赵杨，只是把宝压在那个透明人身上而已，反正那个人是知道自己魔修身份的，他没有揭发自己，还愿意与自己接触，多半还是个讲道理的人，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上自己一把。
灵净不是时时刻刻守着戚予朝的，他还是要寻找玉牌，或者别的脱离秘境的方法。
回来时戚予朝已经不见了，听赵杨说起少年的去向后，灵净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
潮汐殿某处会议专用的殿堂中，灵汐宫空闲的长老们，都已经等候在殿中，因为今天来了个凡人，在山下敲钟鸣冤，一般只要不是避世的修真门派，都会庇佑宗门附近的凡人，不过仙人有仙人的高傲，不是凡人想见就能见的，所以只有特定的日子，才能上山鸣钟求助。
那凡人苦熬多日，才终于等到能上山的日子。
而这凡人所求之事，之所以会闹到主峰，被宗主亲自接手，盖因他说，他是主峰弟子，有魔修暗中顶替了他的身份，潜伏进了灵汐宫，那人便是如今的‘岳澜’！
魔修卧底进宗门这可是大事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选择直接抓捕，而是暗中跟着，然后调人包围会议殿，等确认其魔修身份，便直接将人击杀。
戚予朝在大殿门外时，就察觉到了暗中有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等他步入殿内，瞧清楚跪在地上那人时，心里也就没什么太惊讶的情绪了。
跪在那里的，正是被他冒名顶替的灵汐宫弟子，岳澜。
戚予朝目不斜视，恭恭敬敬朝上座的宗主长老们行了礼，好似根本没被身边的人引起丝毫的情绪波动。
岳澜却扭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怨毒的恨意。
灵净赶到时，真岳澜正在重复自己被魔族冒充的过程……
“那日弟子和师兄们下山历练，遭遇魔族偷袭，奋力抵抗后，我们都被魔族抓了起来，但弟子被单独关押，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过了一日，那魔头便顶着我的脸出现在了我面前，还用秘术把我变成了现在这副丑陋的模样！”
戚予朝：呃……
其他罪行他都能认，但是这个‘把他变丑陋’，他是真的不能理解……难道他本人长得很好看吗？不都是一样普普通通的模样？
而且戚予朝给他塑造一张平凡的脸，也是为了让他别被其他魔族注意到，到时候又枉送了性命。
可惜岳澜不会理解。
至于岳澜揭露他身份这件事，戚予朝其实是没想到的，他当初离开时，也和岳澜分析过利弊，告诉他留在灵汐宫必定会被魔修盯上。
他自认自己是出于好意，虽然没有强求他人一定要接受这份好意，但被辜负的感觉，还是令戚予朝有些难受。
旁边岳澜一直夸大其词的讲述着，把戚予朝塑造成一个穷凶极恶的角色。
戚予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净缓步走进大厅，站到戚予朝身边，垂眸看他。
少年没什么表情，灵净皱了皱眉，觉得少年沉稳得有些过分了。
他修行两百多年，境界已经返璞归真，重新回到能共情众生的时候，他本以为，少年此时多少是会有些愤懑不平，或者委屈难过的。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在发呆。
高堂之上，灵汐宫的宗主，和几个长老皆是冷眼看着殿中两人，等那岳澜诉完苦，告完状，依旧一言不发。
岳澜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戚予朝倒是知道原因——灵汐宫不想留魔修，但也不待见岳澜。
或许，他们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将岳澜也一起处理掉呢。
果不其然，戒律峰的长老率先开口，表示并不相信岳澜口中的话，“怎么证明？”
岳澜一愣，这要怎么证明？
他想的，只要他提出现在这个‘岳澜’身份可疑，那宗门说什么都要先处理有问题的魔修才对。
之前被魔修顶替后，他身上所有东西都被那魔修取走了，连自己的容貌都没能留下，太尬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呢？
……等等，他好像记得，大师兄有一件法宝，能破解世间万般虚妄之像，他和那魔修的容貌均发生改变，但岳澜并未皮或骨疼痛，拿回自己本身的相貌，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岳澜提出这一点，长老们也别无他话，于是又遣人把师合玉叫了过来。
师合玉拿出的法宝是一面镜子，就算戚予朝再没见识，也看出那面镜子乃是先天法宝，他怕是没有一点儿狡辩的机会了。
然后那位大师兄便说，“我并非溯世镜承认的主人，恐怕无法发挥溯世镜最大能力。”
改变容貌的方法，只是一种魔族的禁术，在先天法宝的力量下，显得十分脆弱。
岳澜的脸上像被蒙了一层白雾，然后雾面微漾，白雾下的五官开始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
等到堂下两人顶着同一张脸时，师合玉才脸色难看的说，无法再使用第二次。
岳澜当下便有些急，“不管怎么样，现在能证明我才是真正的岳澜了吧？”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才道，“虽能证明你的身份，但你毕竟和魔修接触，现在却还活着，为了防止你与魔修串通，现在将你二人一同收押，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戚予朝差点儿笑出声……
一群道貌岸然之人。
只有岳澜这样的人，才会傻傻觉得，正道之人就是绝对的秉公执法，会还他公道。
……
灵汐宫的地牢很潮湿，大冬天的，就更是湿冷得不像话，寒气一个劲儿的往骨头缝里钻，哪怕是在万魔窟的那七年，戚予朝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湿冷环境。
身上的伤口原本流着血，不过很快也凝成了血色的冰块儿。
刑讯堂的人对他用了刑，想逼迫他招供其他卧底的身份。
他哪儿知道，他又不是多么重要的人物。
等到夜深人静，刑讯堂的人都离开后，戚予朝轻声问，“你在吗？”
地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风穿过墙缝的呼啸声。
他等了很久，最后失落的低下头。
灵净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妥。
差点忘了，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他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不应该让人徒留希望。
魔修的身份，便注定了少年的下场，他若是心软，也许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就像之前与琴师说的那样，杀他一人，能救千万人，便是值得的。
而且……
灵净并非秘境认定的有缘人，赵杨虽然占了个名头，但他在灵汐宫的身份也见不得光，自然也帮不了他。
灵净长叹了口气，努力用理智克服自己的感情。
三日之后，戚予朝已是遍体鳞伤，身上几乎没有好肉。
灵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哪怕他自己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也曾无数次面临濒死之境。
也许让他难受的，并不是少年所受的皮外伤，而是少年的态度——
自从第一天，少年问他‘在不在’，而他没有回应后，他就没有了任何情绪反馈。
痛苦也好，寒冷也好，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丧失了身体的感官，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有些人，在内心过于痛苦时，会陷入自闭的情形中，也就是完全关闭对外界的感知。
但是少年明明不是这样的情况，他在最初被审讯时，明明还是有反应的。
平生第一次，灵净竟产生一种后悔的情绪，可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少年沟通了，他尝试在少年面前的墙上留字，可是封闭了自我感知的少年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将字擦去，免得再被其他人发现。
思索片刻，灵净还是决定，先去找到赵杨，再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少年带出地牢。
灵净完全已经忘记了，他一开始的目的，是把这个可疑的魔修杀掉，以绝后患。
就在灵净离开后，地牢里又来了另一个人。
刑讯堂的弟子看见来人时，还愣了一下，光风霁月的大师兄，为什么会到这湿冷脏乱的地牢来？
不过他们这些弟子，自然是不可能去置喙宗门大弟子的行为的，还是老老实实的问好，然后听候吩咐。
师合玉温和的笑了笑，道出了来意，“师尊让我来审问一下这个魔修，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他单独聊聊。”
师合玉没有撒谎，他确实是奉师命来审问戚予朝的，溯世镜没有认主，要使用的话，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他不愿被其他人窥见，便故意将人支走。
那些弟子离开后，师合玉皱着眉头，缓走进牢房。
牢房深处，那魔修少年被束缚住双手，吊在梁下，他低垂着头，明明看不清容貌，却依旧让师合玉心头一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