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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谁哭谁是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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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爆炸事发前后那段时间,燕子有什么异常举动吗?”其中一位刑警问道。
李旭桦说:“他曾和他的手下王森一起去找过我,让我帮他制作一种不能够散发出气味的匣子,他们来的前一天,王森就已经把制作原材料送了过来。”
“在那之前,王森曾带我到一个封闭小屋试操机械箱的密封和开启功能。”
“那个地方你知道具体在哪吗?”刑警问。
李旭桦摇摇头,“我从出门前就被王森绑着,头上戴着头套,我只记得当时车开了很久,地面也和森林里一样总断不了打滑,我推测并没有离开过这片森林,但那个封闭小屋四周很香,闻起来更像梅雨季前夕的江南,花香味很新鲜。”
刑警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下,“燕子的别墅,在爆炸事发以前,你有去过吗?”
“去过一次。”李旭桦如实道:“我在银行抢劫案发日当天,因驾驶员操作失误导致汽车半路翻车后昏迷了两周,醒来就是在燕子那栋森林别墅。但别墅里弥漫着一种很强烈的艾草熏味,和那间密室里的味道完全不同。”
……
自从李旭桦进入询问室后,秦知羿的眉头就没平展一秒。
沈局可能只是觉得他神经过于紧绷,但只有他能看出来,李旭桦故作平静坐在那里,有多耗费心神。
原开始询问前,他走到椅子前面,准备坐下之前专门用手用力摁过椅子板,这样的行为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发生过。
所以照此推测,他刚才如实回答的话语中,隐瞒了一些细微渺小的事。
比如可能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在燕子那里,可能因为坐过什么坐空导致他摔倒的事,甚至是令他感受到了生命会受到威胁,所以才会在所有自己陌生的领地如此警惕慎重。
“别墅爆炸后,燕子带你去了哪里?”左边的刑警继续问。
李旭桦呼出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疲惫。
他抬手捂住脸,好像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我能先喝杯水吗?”
楚局立刻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冷热水兑过的温水。
李旭桦接过,握住纸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谢谢。”
“还需要吗?”楚局耐心问道。
“谢谢。”李旭桦把空水杯递回给他,目光已经跟他落在了一旁的水壶上。
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猝然把头扭到另一边,垂在大腿的手略加施力捏着裤子。
楚局把新倒的一杯水重新放在他手边,然后坐回原位。
“他把我带出了国,去了境外。”以非法偷渡的方式。
路途颠簸,跋山涉水,他看到了律法以外的黑暗世界。
他们手中的木仓对准手无寸铁的弱势群体,在他们眼里生命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足为惜,太阳穴炸开一朵绚烂残惜的花朵,浓稠的血腥弥漫在空气中,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兴奋,肆无忌惮。
那里不属于楚局曾对他训练过的范围,四处都充满了最原始残暴的景象。他像个傻子一样,麻木却又害怕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暴力,血腥,混乱,纪录片动物世界里的画面甚至都比他所见到的和谐美好太多。
他被迫为燕子制作野生动物制品运输箱,在燕子向外销售的收货方不满意时被鞭打,浸臭水池。
如果第一时间得知会被燕子用这两种方式惩罚,他心中甚至还会高兴庆幸,因为这已经是最不足挂齿的惩罚了。
秦知羿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僵硬地把手揣进裤子口袋,却在手被彻底隐藏于众人不知的地方,狠狠掐着自己大腿。
此刻他所看到的李旭桦,看似平静地陈述着自己曾经的悲惨遭遇,可他时不时停下来深呼吸的表情痛苦又压抑着挣扎,他几乎要用力掐疼自己,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拔腿冲进询问室将李旭桦带走的冲动。
坐在李旭桦对面的楚局和另外两位刑警也顿住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制作过的运输箱图纸我会尽量重新绘制出来。”
李旭桦喉咙突然一阵不适,他立刻抓起手边的纸杯一口闷下,然后手掌使劲拍着胸口,想要努力将这一难受抚平,“但是我不能保证时间。”
楚龙华点了点头,“没问题。”
随后李旭桦又讲述了他所知的信息,关于燕子的制品会销售于何处,以及他带的人际关系等等全部信息。
“我们能明白让你现在把事情全部交代一遍,会让你回想起很多不好的经历,”楚局屏息凝神,“不过现在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是怎么回到国内的?”
楚局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李旭桦垂眸,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
秦知羿看的出来,那笑很艰涩,很痛苦。
“因为燕子得知了我给他的运输箱开锁方式是错误的,导致他在地下拍卖场丢了生意。”
“所以他派人把我扔进了原始森林。”
盘附在茂盛遮挡住整个天空的粗壮大树上的毒蛇,逃亡过程中一不小心惊醒就会成为它下一顿美味午饭的熊、狼、豹。
他明明是为了保护这些野生动物甚至是濒临灭绝的动物,才从一个只需要思考一日三餐以及应付特长之内工作的普通人,变成现在这样以身涉险打入犯罪团伙内部,在危险境地讨命的境地。
现在每走一步,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它们果腹的美食。
呼吸中带着浓重湿气,树干上张着酷似阴暗角落苔藓的东西,充满了阴森寒冷的气息。
那天太阳强烈炙热,阳光突破层层茂密枝叶,稀碎的光芒顺着枝叶缝隙洒在他身上,金光闪闪的斑点本该是熹微的□□,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恐惧笼罩着他,连步子都走不稳,每一步都走的脚底发麻。
“我因为饥饿过度晕倒摔进河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随水漂流到了原始居民区。”李旭桦垂下眼眸,“我用从燕子那里偷来的钱,贿赂了运尸小孩,他把我藏在运尸的船底……”
说完,他艰难地闭上眼睛。
李旭桦两手抱住头,像是要把自己缩起来再也不要面对这些的蜗牛。
“我还从燕子那里偷来几件微小可随身携带的制品,本来是想带回来给你们,但是……”
但是从他被藏在尸堆里的那一刻,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浓烈的压抑。
秦知羿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像是久看的眼睛酸了一般。但他的指腹却沾着咸咸的湿。
楚局舒了一口气,起身走向李旭桦。
“没关系的,”他拍拍李旭桦的肩膀,“我们有这么多警察,每年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层出不穷,将他们绳之以法是早晚的事。”
“旭桦,我没有看错你。”
秦知羿推门进来,站于李旭桦面前。
察觉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停了下来,李旭桦缓缓抬眸。
只见秦知羿从口袋掏出一颗菠萝味硬糖,撕开糖衣递到他面前,“吃么?”
他淡淡一笑,说吃。
“如果没有别的事,李旭桦我就先带走了。”秦知羿说。
楚局只“嗯”了一声,秦知羿便立马牵起李旭桦的手,将他带出了询问室。
因为我告知了错误的开箱方式,导致燕子暴跳如雷。
他用火钳烫坏我的十个手指指纹,然后被扔进原始森林自生自灭。
我从燕子那里偷来的制品是想带回国给你们,但是因为种种不可预测的意外,制品掉入河流。
对于此事,我很抱歉。
鞭打、浸脏水池会让李旭桦脸上露出几分宽慰的笑容。
回来是因为我贿赂了运尸小孩……
他一字一句,努力让自己镇定,但又压抑着痛苦的模样,简直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下刺进他的心脏。
秦知羿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他只能一味地加快脚步带李旭桦回自己的办公室。
现在他终于明白,从医院出来理完发后,李旭桦为什么执意让要让他带他去一趟庙里。
李旭桦不是想烧香拜佛求平安,他是——
他是觉得自己藏在死人堆里回来他身边,对他不吉利。
泪水在眼眶打转,眼睛酸涩涨疼的速度远比疾步走进办公室的速度快的多。
水雾一层层上升,最后弥漫整个眼眶,眼眶挡不住愈发猛烈的涩疼,一滴晶莹泪珠悄然落下,仿佛冲垮的堤坝,怎么也止不住。
泪水肆无忌惮冲刷脸颊,疾步而起的风略过肌肤,沁入脸颊的是疼和心疼。
秦知羿一把推开办公室大门,在门关上的瞬间,他张开双臂将李旭桦紧紧抱在怀里。
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咸咸的眼泪无声浸湿男人卫衣上的连帽。
李旭桦还在刚才的审问中没有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就已经被秦知羿这样拥着了。
怔怔地从刚才的作答中苏醒,他麻木的四肢也渐渐恢复感知,压抑着的细细哽咽猝不及防钻入耳畔,肌肤的神经告诉他脖颈有一片湿润。
他抬手,缓缓圈住秦知羿的腰,一手轻抚着他极具安全感的脊背。
垂眸间,他嘴角露出一抹或许叫释怀也可能是宽解的微笑。
“秦知羿。”他用力嗅着他独有的清列气息,哑声开口间也红了眼眶,“我没事。”
“我有事!”秦知羿用力闷闷道:“李旭桦,我事大得很!”
“对不起。”他吸了吸鼻子,不想让眼泪掉出来。
今天出门前,秦知羿就放话了,谁哭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