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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录音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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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雕花铜门缓缓打开,清风拂来的空气带着室内的暖香,混着佛手柑与雪松的味道,像条绸缎缠上人的鼻尖。
傅安书穿着冲锋衣套装缓缓走出来,墨色防风面料衬得他眉眼愈发锋利,拉链堪堪卡在锁骨凹陷处,露出颈间的克罗心十字架吊坠。
嘴角勾着,罕见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代表傅安书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无害。
傅安书径直走到许昭野面前,微微俯下身,眼睛盯着他的嘴唇,距离近到能看清鼻梁上细小的汗珠。
极具侵略性的动作下意识让许昭野后退半步,突然间手腕被傅安书抓住。
许昭野并没有成功拉开安全距离,抬眼时,傅安书温热的呼吸裹挟着薄荷清香,轻笑着说:“嘴角的伤好多了嘛,那天真是对不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一段意义不明的话,许昭野的耳尖漫上薄红,他甩开傅安书的手,下意识碰了碰唇角,“胡说什么。”
傅安书嘴角的笑意凝固一瞬,直起身环顾一周,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任钦一样,惊讶道:“呦,这不是任总吗?怪我没认出来。”
他上下打量任钦,目光扫过对方熨烫平整的灰色西装说:“任总今天的穿着,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司机呢。”
任钦并没有被他的话惹怒,温和地笑着说:“看错了没关系,今天我的确是给小野当司机的。”
听到小野这两个字,傅安书挑了下眉,假笑差点没维持住。
任钦继续说:“这五年来小野还是第一次接唱主题曲,工作上难免有些生疏,还要拜托傅先生好好替我照顾下,毕竟我也不想让我的艺人因为某些不太专业的原因太辛苦。”
傅安书攥紧了拳头,手背蹦出青筋,嘴角却咧出一抹笑,“不用任总拜托,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毕竟我们两个之间不谈工作还有旧情,任总你是外人,不太了解可以理解。”
外人两个字音咬得极重,仿佛恨不得将这个外人嚼碎在齿间。
夹枪带棒你来我往的氛围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这两个人的中心话题还是围绕着许昭野的情况下。
许昭野开口:“再不开始录音,时间来不及了。”
傅安书笑眯眯看着他说,“时间来不及,就在这里住,明天接着录也可以。”
“不好意思,傅先生。”任钦说:“公司有规定,工作期间艺人不能外宿,晚上结束了我来接他,明天如果需要的话小野再过来就好。”
傅安书嗤笑一声:“任总管的太宽了吧?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保姆呢。”
说话间他突然抬脚踢飞脚边碎石,石子擦着任钦锃亮的皮鞋飞过。
任钦将滑到脚边的石子踩在脚下,叹了口气,意有所指说:“不管的宽不行啊,最怕有的人心怀不轨。”
许昭野绕过对峙的两个人,率先向别墅里走去,小原立马跟上。
傅安书冷冷地瞪了任钦一眼也转身离开,长腿三步就赶到许昭野的身边。
正在三人上楼梯时,庭院自动喷泉突然调转方向,水花在暮色中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高压水柱将任钦的定制西装浇得透湿。
傅安书笑得露出了虎牙,转身吹了声口哨,像街头混混调戏路人般喊道:“任总小心地滑啊,上次在这里摔断腿的——”他故意拖长尾音,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好像是条乱吠的野狗?”
小原立即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传闻中说的关于傅安书性格恶劣的描述都是真的啊!
许昭野看到庭院中任钦被淋得全身湿透,皱眉道:“傅安书,你……”
未说出口的话消失在对方骤然逼近的气息里。
傅安书有力的手掌强硬地按在许昭野肩膀上,将人转到背离任钦的方向,脸上收起笑容,只留下冰冷的余烬。
他压低声音,说出的每个字都非常用力,“我的耐心已经够多了,别再试探我,许昭野。”
在许昭野不赞同的注视下,傅安书靠近他的耳边,像留下一个温情的吻,可实际上冰冷的声音刺痛耳膜,“所以,别过去,不然我会让他比现在更惨。”
傅安书从来说到做到。
这场闹剧最终以任钦的离开结束。
前往录音棚的走廊墙上挂着许多白金唱片,还有收藏在透明橱窗里的各种奖杯,空气中飘着松香,这是独属于傅安书的私密空间。
傅安书在前面沉默的走着,来到地下室,打开录音棚的门走进去,暗红色吸音棉包裹着整个空间,墙上摆放着许多乐器,还有中央布满按钮和推杆的桌面。
许昭野坐在墙侧的沙发上,而傅安书坐在中控台面前的滚轮椅子上。
一片沉默中,许昭野开口:“没有其他人么?”
傅安书左右摇晃椅子,指尖划过推杆,带起一串电流杂音,随后说:“没有。”
对于傅安书的实力来说,也的确不需要其他人,以前的他就可以包办Favola的所有曲目。
但对于许昭野来说,两个人单独在一个密闭空间相处令他十分别扭,尤其是这个空间还是两人都非常熟悉的,连一个耳机或者一个麦克风都能引起过去的回忆。
许昭野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甩拖过去的回忆,“那现在开始?”
“你急什么?”傅安书突然抬脚蹬在控制台边缘,椅子带着整个人平滑到许昭野面前。
许昭野下意识后仰:“时间已经很晚了。”
“很晚了?”傅安书嗤笑一声,伸手扯开冲锋衣拉链,金属拉链刮擦声尖锐得令人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别告诉我你还真有什么不能外宿的狗屁规定?”
许昭野很明显的能感受到傅安书因为任钦的露面心气不顺。他只能顺着傅安书来说,不然今天都不能开工。
许昭野:“没有。”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傅安书身上如刺猬一般立起的刺稍稍软了下来。
傅安书长腿在地上一蹬,滑到控制台前,将旁边的轮椅凳勾到身边,“过来坐。”
许昭野从沙发移动过来,坐下时下意识将凳子远离一点,却没想到被专注看屏幕的傅安书注意到,长腿再次一勾,距离拉进,两把椅子的扶手撞在一起。
许昭野身体因惯性倾斜,撞上傅安书的手臂。
傅安书反手递给他几张带歌词的乐谱,随手按开中控台许多按钮,看着电脑屏幕说:“曲子你先听一下,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
这人工作起来相当专业,其实许昭野挺诧异他矛盾的性格,傅安书平时看起来不可一世恃才傲物,其实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相当谦虚。
比如此时此刻,他会问一个已经五年不接触音乐的人的意见,不是因为他们俩认识,而是因为许昭野出演电影主人公,恰恰这首主题曲正是为主人公谱写的。
许昭野会比傅安书更了解主人公的心境。
空灵的音乐从百万级的设备里流出来,慢慢充斥整个空间,从开始的灵动到中期的振奋再到后期的伤感,好像娓娓道来主人公逆流时空经过的整个人生。
许昭野总是会被傅安书的音乐震撼,他的音乐总是充满丰沛柔软的感情,和他这个人外向所表现出来的尖锐的攻击性相差太大了。
音乐停止,沉浸在感情中的许昭野一时间说不出话。
傅安书从容看着他问:“怎么样?”
“很好。”许昭野给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傅安书得意地挑挑眉,“那是当然。”
熟悉的傅安书又回来了。
“第二遍,是我粗录的带歌词的版本。”傅安书按下按钮,音乐播放。
前奏结束,第一句歌词被傅安书冷感的嗓音唱出。
声音在整个控制室慢慢回荡,然后钻进许昭野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不得不说,以傅安书特别清冷但性感的嗓音缓缓唱出歌词的时候,确实给这首曲子附上了别样的意味。
歌曲播到一半,傅安书突然按下暂停,拿过许昭野面前的乐谱,用铅笔在一段歌词上画了个圈,“这句词,我觉得以你的嗓音条件这样唱会好一些。”
傅安书用另一种唱法唱了一遍,喉结震动带起的声波充斥在密闭空间里,只是随便的清哼,都好听的令人震惊。
许昭野点点头,他的音域没有傅安书那么广,所以换种唱法对他来说确实好些。
仅仅讨论歌词就过去了两个小时,中途程明进来送了一个果盘还有两杯水,被傅安书不耐烦地赶走。
傅安书用笔敲了两下乐谱,说:“今天肯定弄不完,等下把第一小节录一遍试试。”
时隔好久进入录音室,许昭野罕见的有些紧张,站在麦克风前,戴上全包耳机,耳罩压迫太阳穴的触感如此熟悉,世界骤然安静。
傅安书:“准备好了么?”
他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来,像整个安静世界唯一的声源,许昭野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绞着耳机线,因为紧张嗓音有些微微沙哑:“嗯,好了。”
傅安书那边一时没了声音,只剩电流杂音在耳膜上爬行,像有蚂蚁啃噬神经。
许昭野疑惑,抬手轻敲麦克风:“怎么了?听不到吗?”
傅安书咳了一声:“能,那开始吧。”
第一句歌词——当月光折叠成褪色信封。
许昭野按着节奏唱出第一句歌词,唱完他就觉得完蛋了,绝对不符合傅安书对作品吹毛求疵的性格。
果不其然,耳机里传来傅安书坚决且不容反驳的两个字:“重来。”
第一句歌词磨了五遍才过。
时隔五年,许昭野再次体会到了以前在录音室被傅安书支配的噩梦。
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是不能停的。
第一小节卡在了最后一句——时空里传来你的回声。
傅安书要求许昭野唱出一种空灵,尾音渐消的感觉。
可许昭野已经唱了很多遍,嗓子有些负荷加重,这样唱出来更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当傅安书说下第十遍“不对”时,许昭野快绝望了,正在此时透过透明玻璃隔断注意到傅安书甩下耳机,一脸烦躁地起身。
随后,录音室大门打开,傅安书裹着一阵风到达许昭野面前,带起的空气流动掀动一页乐谱。
许昭野下意识说:“我会好好唱的。”
傅安书深吸一口气:“录到第十遍才想起来好好唱么?”
许昭野被怼得一股火气出来:“录了这么久,我嗓子也很累好吗?更何况现在都多晚了,谁挑在大半夜录音?”
傅安书退了一步说:“最后一次,录完今天结束。”
许昭野老实了:“好。”
“看着我。”傅安书拿过许昭野头顶上的耳机戴上,对着麦克风,唱道:“时空里传来你的回声,声这个字拉长,渐低,持续4秒……”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许昭野不由自主有些走神,陷入回忆中。
傅安书几句话说完,注意到许昭野的表情,摘下耳机,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下,嘴角咧起一抹熟悉的恶劣的笑容:“你这样的眼神——”
指尖顺着鼻梁缓缓下滑,最终停在鼻尖上,一字一句说道:“会让人误会你还爱着我。”
他忽然贴近,带着温热体温的十字架项链划过许昭野的锁骨,紧接着吐息烫过耳廓:“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