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戏剧相聚 ...
-
丁碧彤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点燃的香烟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猩红光点倒映在玻璃上，烟灰缸堆满扭曲的烟蒂。
傅安书推开门的瞬间停住，黑色大衣裹挟着夜风寒气，低沉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你抽烟了？”
闻言程明赶忙扑向空气循环净化器，待屋里烟味儿淡成游丝，傅安书才肯屈尊降贵落座沙发，“什么事？”
程明立即呈上一杯温水。
丁碧彤从窗前转身，“应该是你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傅安书反问：“我怎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丁碧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气得声音发颤：“傅安书，你别跟我绕圈子。”
“你不想说的话我就先走了。”傅安书无所谓地站起身，“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联系我。”
“许昭野。”丁碧彤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窗缝突然灌进一阵冷风，再温暖的室内带来一丝久违的寒意。
傅安书：“所以？”
“你姐给我打了电话。”丁碧彤抓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说白霁星告诉她你偷偷联系他父亲，求人家帮了一个忙。”
傅安书舌尖顶住上颚，第一百次想把白霁星胖揍一顿，姿态却从容落座：“嗯，是我联系的。”
丁碧彤将平板摔在真皮沙发上，屏幕亮着CP粉狂欢的热搜页面，“好，那请你告诉我，你把许昭野差点被投毒这件事爆料到网上是为了什么？”
傅安书修长手指叩击沙发扶手，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丁碧彤：“你明知道这么做会引起多大的粉丝舆论，正值许昭野合约即将到期，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傅安书忽然轻笑，露出有些俏皮的虎牙，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反问：“他解不解约和我有什么关系？”
丁碧彤沉声说：“那得问你自己！”
良久的沉默后，丁碧彤摔进沙发，打开笔电冷声道：“网上关于你们俩的过去被CP粉越传越过分。后天你会和秦真拍巧克力广告，到时候让营销号营造绯闻压一压舆论。”
秦真是丁碧彤新签的艺人，长相清纯，今年才20岁。
傅安书双臂环抱胸前，拒绝道：“没必要，秦真还是新人，这种绯闻有害无益。”
丁碧彤红唇扯出讽刺的弧度：“就因为她是新人，黑红也是红。”
傅安书拿起水杯，手指摩擦杯璧，“对我来说也没必要，粉丝们只是随便磕下cp，她们有分寸，路人也并不会把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当真。”
“我是想叫——“丁碧彤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烟灰，“你别当真。”
水杯突然倾斜，浸湿袖口，傅安书垂眸看着蔓延的湿痕，猝然愣住。
.
「嘉星娱乐废物公司，就是这么保护旗下艺人的，支持解约！」
「太心疼了，还好是没出什么事。」
「这次是没事，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人？」
「适度追星，请粉丝离偶像生活远一点。」
中央理工大学教师办公室，冬日阳光穿过爬山藤的缝隙，照在木地板上。
管潇予趴在老式办公桌上，黑框眼镜滑到鼻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问：“最近闹得很厉害啊。”
“嗯。”许昭野将帆布书包扔进藤编椅，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人体态修长，“给我接杯水。”
管潇予起身接水，“合约到期要解约么？”
许昭野：“没想好。”
管潇予将水杯递给他，倚着堆满文件的办公桌，“难得见你来上课。”
许昭野喝了两口水，说：“一段时间的工作结束，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
管潇予点点头：“趁着有时间的时候就多休息，你们这行太累了，看来我转行的决定是对的。”
管潇予是Favola成员之一，在许昭野退团后不久，Favola宣布解散，管潇予决定深造学业，本来就是学霸的他顺利完成博士课程留校。
管潇予问：“你读导演的课程以后想做导演么？”
“也不是，当初只是想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的演技。”许昭野说：“但接触后发现挺有意思的，以后也可能会做类似的尝试。”
管潇予竖了个大拇指，“反正自我认识你以来，你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好的，不论是跳舞还是演戏，牛逼两个字是我最真诚的敬意。”
许昭野轻笑，眼睑下的小痣若隐若现：“老师还是不要说脏话吧。”
“哎？我打听个事。”管潇予挤到许昭野旁边的沙发上，好奇问：“颁奖典礼那天，你俩见面没？”
许昭野：“……”
那天糟糕的场面简直让他不忍回想，一切事情的发展方向都朝着脱轨冲出去。
“哦哦哦～你的表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管潇予拍了拍许昭野的肩膀调侃道。
许昭野平静地指着墙上的钟表说：“管老师，你要迟到了。”
一点五十分，他的课在下午两点，超级远的教学楼。
“靠！”管潇予瞬间跳起来，起身翻找教案，“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得蹬个共享单车过去，但现在这个点都被学生骑到教学楼了。”
“我送你吧，正好车停在楼下。”许昭野站起身。
枯树叶打着旋儿落在引擎盖上，金属烤漆在阳光里泛起珍珠白的光晕，教学楼前赶着上课的学生都不忍驻足。
管潇予下车前留下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没想好的事，犹豫说明在权衡利弊，当一个选择失去所有的附加项，只剩下自己的看法时，才能看出来这个选择是不是真心想要的。”
“唯心主义。”许昭野喉咙里溢出轻笑。
“不完全是。”管潇予摇摇手指，“但是我觉得你当初退团的决定并没有错，我下决心转行也是向你学习的，你肯定比我做得好。”
“真的么？”许昭野许昭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收紧，竟有些恍惚。
树影掠过车窗，在许昭野脸上留下流动的光影，他确实被傅安书的出现扰乱了，情绪被傅安书调动着。
直到管潇予说出的那段话突然驱散了迷雾，他不应该被过去困住，向前走，那里才是他的路。
驱车离开校园后，手机震动打破车内寂静。
“哥，你还记得《纸上烽火》这部电影么？”小原兴奋的声音传来。
当然记得，《纸上烽火》电影剧本是业内知名大编剧青山打磨五年之作，加上和好莱坞知名导演李信合作，连配角角色都让人抢破了头。
李信导演有自己的选角流程，不管试镜者是什么身份，管你影帝还是老戏骨，通通要参加试镜。
许昭野在两个月前参加过，后来没有一直没有消息，他就不报希望了，毕竟他试镜的角色是男主角，竞争太激烈了。
许昭野问：“怎么了？”
“那边刚才打电话来，让你参加下一次试镜！”
许昭野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摩擦声。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他好久没感受到挑战带给他的战栗感。
和知名导演和编剧合作的这种机会一辈子求之不得，他当然不能错过必须全力以赴。
沉浸在过去不是他的性格，傅安书带来的不确定性他只能见招拆招。
小原压抑着激动的声音，“时间定在明天。”
.
午夜，书房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许昭野手握剧本蜷坐在羊毛地毯上，剧本边角已泛起毛边，里面的剧情他甚至都能背下来。
1937年秋，留法归来的苏州园林世家公子顾明远在日军轰炸中失去百年祖宅，带着具有极高历史价值意义的汉代残卷《千字书》逃往延安。
途中流落战地山区，为苦难的人民参战，却接连被战友鲜血浸透，战争胜利后，他顺利将《千字书》上交，转手烧毁巴黎美院的聘书留在中国。
将手枪熔铸成铁笔，乱世烽烟后，文明的星火终将在中华大地燎原。
许昭野手指抚过“顾明远将聘书投入火盆”那行字，他才发觉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走进卫生间，冷水扑面的刹那，镜中人与那个战火中守护文明星火的世家公子重叠了刹那。
试镜安排在某酒店，试镜间暖气开得很足，许昭野踏入时后颈起了一层细汗。
长条会议桌后七道身影如同审判席，他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同于第一次试镜，这一次连导演李信还有编剧青山都出席了。
这很有可能是最终轮面试。
青山是一位40多岁的女性，编写的剧本获得多项大奖，面带笑容很和善，“我知道你，许昭野，我女儿特别喜欢你。”
“谢谢。”
许昭野知道这是场面话，即使她这样说，也不会有人误会她会倾向许昭野。
这是一个无比专业的团队，能打动他们的只有演技。
李信导演鬓角灰白，钢笔正烦躁地敲打分镜脚本，“开始吧。”
许昭野深吸一口气，走向房间中央的镁光灯圈中，一步一步仿佛时间逆流，踏地声惊醒了1937年的尘埃。
沾着硝烟的手指抚过残卷，许昭野忽然踉跄半步。剧本里没有这个动作，他正用身体记忆重现昨夜揣摩的流弹的擦伤。
当虚构的疼痛攀上小腿肌肉，他抬头时已化作顾明远，世家公子挺直的脊梁被战火压出并不显眼的弧度，可执笔的右手仍保持着握狼毫的优雅。
“这不仅仅是纸。”他对着虚空中的战友低语，可尾音突然迸出金石之音：“是五千年不灭的火种！”
监视器红光扫过他泛红的眼尾，那里悬着将落未落的泪。
青山倾身微微向前。
许昭野捕捉到了这个信号，在转身烧毁聘书时临时加了段即兴——火焰舔舐信纸的刹那，他左手无意识做了个研墨动作，世家子弟的肌肉记忆与革命者的决绝在火光中对撞。
“可以了。”李信抬手看表，许昭野瞬间从角色中抽离，衬衫已汗湿贴在脊背。
他瞥见选角导演正在他资料照片旁画下一个问号。
助理公式化的结束语中，许昭野鞠躬谢幕，转身刹那，他听见青山轻笑：“顾明远烧聘书时，该有墨香。”
李信淡淡地“嗯”了声。
走出试镜房间，许昭野能感受到李信对他并不满意，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曾方曾经说过他的表演方式和李信喜欢的是一路的。
他也有足够的自信拿捏住人物心理，但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让李信有所顾虑呢？
.
在酒店大厅，许昭野意外遇见了一个人——安琪。
在薰衣草香氛中，安琪踩着小白鞋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仰头问：“面试怎么样？”
许昭野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面试？”
安琪拿出手包里的剧组工作证，烫金“实习生”的字样在暖光下流转，笑着说：“我在这部电影里实习，在选角名单上有看到你的名字。”
“这样，还没出结果。”许昭野答。
“好吧……”安琪看起来有些失望，“我相信你！你会成功的。”
许昭野笑了笑说：“谢谢。”
十二楼会议厅外，试镜告一段落，青山女士在旁边房间休息，安琪大摇大摆穿过一众工作人员，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凑到青山身边。
“妈～”一道尾音转了三个弯，“结果怎么样？”
青山撇了她一眼说：“人还没看完，哪能出结果？”
安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是问许昭野。”
青山没说话，啜了一口咖啡。
“你告诉我嘛……”安琪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说：“你不是说李导对他的演技挺满意的嘛？”
青山说：“电影选角看的不只是演技这一个部分，有演技的人多了去了。”
“那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啊？”安琪倏地坐直，不满道：“都可以改的嘛。”
青山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说：“首先，他的长相不够英气，但这其实并不重要，他的表演说服了选角组，最重要的一点是导演担心他太火了，他本身的存在会让人更注意他‘许昭野’，而不是这部电影里的‘顾明远’。”
安琪不满：“这什么啊，会有导演因为一个人太火了所以不用他么？”
不远处的李信正在和摄像组一起调试灯光，青山喃喃说：“谁知道呢？”
安琪：“妈，你劝劝导演啊，你别忘了他帮我……”
“他帮了你我当然会感谢他，但人情归人情，电影归电影。”青山眼里闪过一道冷光：“至于那个王八蛋……我不放过他。”
……
许昭野刚踏出酒店旋转门，还没来得及放松，手机就在掌心震动起来。
高维导演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昭野，你得帮我个忙，电影主题曲你来唱。”
许昭野不解说：“请专业的人会更好吧，高导。”
高维：“词已经写好了，是以主角视角缓缓道来整个故事，说是电影主题曲，更像是主角个人主题曲，你来唱更合适。”
“可以，你觉得这样更合适的话。”许昭野没纠结太久，毕竟导演也是为电影考虑，“编曲是谁？”
恰到好处的问题让高维沉默一瞬，“你认识的，编曲是……”
高维的迟疑让许昭野后背发紧，酒店内恰好开始播放歌曲《不难忘》，是傅安书三年前包揽金曲奖的作品。
命运总是用戏剧化的方式，让相聚的人分别，让分别的人重新相聚。
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破空而来——
“傅安书。”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戏剧相聚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