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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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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广涯不仅不会杀了徐艮,还会在他要死之时,千方百计地给他续命。
之前他跑到过药王谷掳走老谷主,为奄奄一息的徐艮续命,今后他也不是不可以故技重施,再去掳走药圣。
只是,说服绝对的掌控者相信,他完完全全地被骗了,徐艮不喜欢他,从始至终他都谎话连篇。谈广涯甚至更愿意相信“梦人”这套理论存在瑕疵,成功的梦人可能会失控。
所以哪怕事实摆在眼前,谈广涯也知道自己眼前是个怎样自私刻薄之人,他也绝不相信是徐艮本身悖逆他。
“你不舒服?梦令控制了你?”
魔尊阴沉着脸,给悖逆者找理由。
这个时候顺着台阶下,有利于自己免去惩罚,再好不过了,但徐行藏不愿演戏。
他想看见谈广涯痛苦。
凭什么我日夜煎熬,你却始终快活?
你可能不知道,我看见你那张好皮,我都想把它撕烂烫垮。
“不是哦。尊上,是我想你下地狱。”
徐行藏十分高兴,整体透露着一股不要命了的癫狂,口中的语气格外欢快俏皮。
他还特地在那个“我”字儿上咬了重音。
欠揍。
手骨弯曲作响,后槽牙紧咬,谈广涯扬手就招呼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了重力,打的徐行藏脸颊凹陷,掌骨磕中了他的颧骨。
余震震的手麻。
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徐行藏吐了口中血沫,扬起夸张的笑脸,眼下发颤,神色癫狂,“哈哈哈哈,杂种,你弄死我啊。”
怒极的谈广涯懵了一下。
这人没有面儿上那么乖顺,有所不满是意料之中,但粗俗至此,确实没有预料到。
他呛人的时候,喜欢一口一个奴婢,似乎把自己摆到了尘埃之中,可平日里的做派又娇气矜持,比之夏朝当今的殿下们,也是他更难养。
随后,谈广涯点点头,掐着徐行藏的脖子,凭借高大的身躯锁死他的四肢,让他无力挣扎,然后密集地吻落下,“宝贝儿,我很喜欢你现在坦诚的模样。”
没事,你是个什么样,我都喜欢。
徐行藏的强悍之处在于远攻和群杀,近身肉搏,他干不赢顾之川。
喉管被锁住,谈广涯让眼前人没法儿再笑出声来,“阿艮,说吧,你的姘头是谁?”
“是谁蛊惑你,来跟我做对。”
他说徐行藏现在跟他好好儿过就网开一面,这不是假的,但是现在徐行藏既然要发疯,那他就要合计合计,究竟是谁拐带了他原本痴心不许的妻子了。
“陆鸣?”
“晏隋?”
“林明杞?”
谈广涯怒极反笑,“总不至于是杜殷?”
徐行藏眯着眼,他呼吸不畅,半个头还发蒙,但不妨碍他继续肆意地笑着嘲弄人。
“哎哟,我的好尊上,您可能不知道,只要好看的,我都睡。”
“我哪儿记得那么多呢?”
抱歉,问我姘头,那可是太多了。我一般不记这种东西。
您不会真的脑子有毛病吧。
您不会觉得我该为您守节吧?
天呐,您那张脸拿去烙饼一定很讨人喜欢,又大又厚,还便宜实惠。
被抡来砸到轿厢上的徐行藏还是在笑,你看但凡有所欲求的人多可怜啊,他反手削断的框架砸下来时,谈广涯还得帮他挥拂开,那玩意儿太重,说不定一不小心会真的要了自己的狗命去。
这人要收拾自己,却下不了真手,顶多是再撒了些招梦到自己身上。
轿撵被两人折腾的粉碎,徐行藏的死穴在他的五指之下,除却嘴角溢出的血沫透露着鲜艳的颜色外,他的口唇在变紫,瞳孔在散大,眼珠里的神采光芒飞速地流逝,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嵌珠一样的东西。
笑声成为粗噶地呻吟,他的声带受了伤,但唇角却始终没落下。
徐行藏在说,我赌你不敢杀了我,而且你找不出更能折磨我的手段了。
这世界上自相残杀的物种比比皆是,但人玩儿的花样最丰富。但,究其本源也无外乎,火烤铜牛、千刀凌迟等等。炙烤灼烧之痛徐行藏每旬至少超过一掌之数在享受,片骨剥肉之疼徐行藏却是刻刻不离于身。
所以普通的拳打脚踢,一般的手段刑罚,他的皮肉会肿胀淤青,会流血化脓,但他还真不一定感觉得到疼。
更大的妖魔守着关卡,其余诸邪只得退让。
“阿艮你要想好,如果你自己回来,四海皆宽。但你倘或要与我作对,我亦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着我,回来。”谈广涯放手让徐行藏喘气儿。
徐行藏提了一口气儿,撑坐着起身,不在乎碎木碴子把他的手扎的鲜血糊啦,“是吗?”
“让我猜猜,我们伟大的尊上要如何威胁我呢?”
“去杀了环琅境的所有人?”徐行藏的眼睛弯的好看,“尊上,先不说你做不做的到,就算杀了又如何?当年他们作壁上观,才害得我这般不人不鬼,难道不该死吗?”
浓厚的招梦粉末覆盖在他显露出来的皮肉上,才被压制住的疼痛和生理性的困倦卷土重来,条条青筋显露,粗哑的声音中是遮掩不住的痛楚,“唔,劳驾尊上快点儿动手,我真是求之不得。”
他说的不错,细算下来,如果两人要摆个宴席,不作为的环琅境还该坐主桌,多包两包喜糖。
两人撕破脸到这种程度,徐行藏不敢保证他一定不会对环琅境下手,但这人刚才第一个就猜测陆鸣,给他敲了个很不好的警钟。他无可奈何,唯有一赌。
自然,以防谈广涯就信了他的邪,真要直接就去拿环琅境开涮,他停顿了几秒,喘匀儿了点儿气,又继续嘲讽魔尊。
“抑或着,尊上要去把我那好妹妹抓来?”徐行藏轻啧,“怎么,这些年,她帮尊上做事儿做腻了,出去自立门户了?”
他慢念了声烟雨楼,“哦,还拉拢了裴渡。尊上,如果您能杀了她,也不用等到今日了吧?”
谈广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往他的地盘上跑,那我何不利用这个信息差,消除掉那最后两成的不确定性呢。
只要一切如我所想……
徐行藏把自己的眼神控制到恰到好处的玩味,不露一丝急切的探究。
“我可真想打死你。”
谈广涯掐住他面颊上的软肉,伸手指进他的口腔搅合了几圈,勾带出了几块血块扔到地上,不避伤痕。
柔韧性极好的衣纱在反复磋磨之下,居然还没有破损,只是染上了一朵接着一朵色泽更深的红飘花。
是想弄死我,这种没有实质意义无能狂怒的话啊。
那就证明我确实猜对了。
既然我没有把柄在您的手里,您几乎威胁不了我,那还说什么呢。
尊上,这场谈判,你输定了。
“来,尊上,谁不敢动手,谁是孬种。”刚好他能鼓振出清冽音色的声带坏掉了,让粗鄙之话,恰如其分。
谈广涯本来想弄死那个几个搅合了他祭礼的人,尽管被祭祀的人已经“回来”了,但是他的场子,仍旧不容别人挑衅。
但是怒火中烧的人,都没有发现徐行藏身边的两个小仕女已经救下那些环琅的小弟子们,并且用传送符送走了他们,更遑论再去报复些无关紧要之辈。
他的眼睛盯死在徐行藏身上。
卑劣,无耻之徒。
你只看得到你恨我,你就不能看看我有多么爱你吗?
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儿,你心里没数吗?
谈广涯拖着他的衣袍将他扔进领域中,破空离开了此地。
领域限制着徐行藏逃脱,又抵挡了空间缝隙的侵蚀,一片黑寂中,一只手拎着他的肩骨,将他拖拽到地上。让灯烛的明光又沐浴在徐行藏的身上。
徐行藏躺在烛火如昼的亭台水榭之间,是这块寸金之地最丑陋的污垢。
他挣扎了两下,但是那堆破烂骨头们实在太不像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打足点儿精神,居然在那儿闹罢工。
太疼了。
周身还疲软。
谈广涯搽了搽自己染一手血的手,随手扔掉了丝质绢帕,然后好整以暇地蹲到了徐行藏身前,把他的头扳来看向另一侧。
那儿有个院落,院中遥遥可见一栋高楼,而门上的牌匾空着。
“阿艮,你看我给你修的小院儿,喜欢吗?本来门匾想让你来题,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想法。”
“不如用你的血来题吧。”
“这多有意义。”
“嗯,名字就叫望月摘星如何?那栋楼,我们就叫摘星楼,院中的湖泊就叫望月湖。”
危宿,你不是西境的星星吗。现在别说之前,现在西境的人又在哪儿呢。
别说一颗星星了,只要我想,月亮也得是我的。
“日后我也好睹物思人。”
谈广涯俯身亲吻他,神色无端温柔。
像一个有始有终的告别。
你是我亲手制作而成的梦人,再由我亲手销毁,也算完美无缺。
与人朝朝暮暮,不如追思故人来的情潮汹涌,余生苦忆亡妻,总比白头偕老更显得情深如许。
梦人不可复刻,徐行藏他确实是唯一的成功品,但那又如何。
难道那个顾盼笑颜,跟他讲,“尊上,我爱你,有胜天地山川,伦理纲常。若天地不容,那天地该崩,若山海相拦,那山海可移。”的阿艮,不一样不可复刻么?
此人要彻底地毁掉自己记忆中的阿艮,那他就该死。
美神的最终形态是断掉一只臂膀,而艺术的极致之境,是亲手毁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徐艮是不可追思的天外神仙,而徐行藏不过是个披着梦人皮囊的鸡肋,残次品不是不可留存于世,但自己供奉在案头的本尊不能有一丝瑕疵。
这人无牵无挂,几乎没有把柄。
但是,我也并非没有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