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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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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月明星稀,草叶婆娑。
药王谷的崔长老给裴渡换好药,告诉她从明天开始,就可以适当的让人扶着下地走走了。
说着,她点了两个小弟子出来,“崔悦己和崔明己你们俩,明日记得要给楼主加一轮牵引和按摩。”
叩门声恰好响起,崔自怡出门看了一眼。
“还是她?”
“不见。”
裴渡抬头的目光捕捉到崔自怡的神情,就知道是徐曾又差不多处理完了一天的事务,跑过来了。
当日,贵妃娘娘借生死同命咒,以自身性命相要挟,到底是请来了危宿。昏暗的星宿微弱一明,虽然不能让人恢复如初,但到底是保下了两条性命。至于,跌落境界和根骨受损,这是无可无可避免的,无人有怨尤。
代价是,北方当空,有星陨落。
流星划过暗空,那位没有到场参战的人,伤情最重,至今未醒。
裴渡转口问起徐行藏的事,“仙君那边怎么样了?”
崔自怡脸色暗了两分,她摇了摇头。
非是药王谷突然对危宿仙君的观感好了起来,让谷中众人都对仙君的近况产生了担忧。而是他们的雪中仙,眼见着情况要不好,发疯似地也捏了个生死同命咒给徐行藏捆着,妄图利用自己薄弱的生机去挽救那一方泥潭。
徐曾和裴渡是同阶之人,她尚且不能借一个咒就把裴渡的性命给抢回来,更遑论顾之川还差着徐行藏半个境界。
雪中仙自不量力、胡作非为的结果就是,赶到的韩霜化韩仙子,一个人扛了俩个半死的尸体疯狂赶回南境,求人救命。
但这也无可奈何,还差点儿没要走药圣的最后一口气儿。
杜殷的私心让他选择先救剑圣,但是,其后的连锁反应,让药圣大人应接不暇。
裴渡与晏隋之间,他肯定先选晏隋,但是,晏隋和顾之川之间,就可真难说了。
更别提,眼见着的是,裴渡、徐曾、徐行藏、顾之川这一串儿的人去死,别说杜殷受不受得住,连林明杞那几日都头脑发昏,走路打飘。
对于林宗主来说,他只不过是守了一个家。本来计划中的是,高高兴兴地接到魔尊身故的消息,摆庆功宴,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破破烂烂的剑圣,要死不活的药圣,差不多只有半口气儿的雪中仙,以及另外三个躺着的高阶同道之友和一个魔君。
知道的,知道这是去刺杀魔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了场浩大的窝里斗呢。
最可气的是,据剑圣反馈,谈广涯竟然还没有被当场按死。
“之川呢?”裴渡继续问。
崔长老这时倒是高兴儿了点,“雪中仙好很多了。只不过还没有大好,就还没有来看楼主。”
裴渡笑笑表示了,这是好事,那孩子也是大病初愈,安静养着才是正经的,不要过来折腾。
对于雪中仙的这种失礼,裴渡没有计较。多正常的事儿,如果有谁,因为别的什么人,而牵连了阿曾,哪怕那人是徐行藏,她也不会给好脸色。
这一次,徐曾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
裴渡理智上知道这种做法极其不妥,但是出于得益者的立场,和一片偏私之心作祟,她也不愿意去指责徐曾。只好姑且冷落她些时候,也是让自己冷静些时候,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手指的开合会牵带的脊骨一片酸软刺疼,据裴渡所知,以药王谷目前的医术水平想要帮她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是不可能了。而且按药圣告知的情况,虽然经络已经帮她修补好了,但是伤了根基,日后想要再破合道之境,怕是不易。
药圣说的,自然是润色修饰过了的好听话。
裴渡自我估量,日后要再修到半步合道,可能都会很费劲。
眼见着力量在自己手心流失的滋味熬人,况且谈广涯还被放跑了,还有烟雨楼要拢归于手里,这些都是麻烦事。
怪令人难受的。
唔,这些都是后话,目前不见徐曾也是希望她自个儿长点儿心,知道知难而退。那人自己身上本就有重伤,还自己在那儿折腾了一遍,现在也不知道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处理朝野事务、借着魔尊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去收缴他的势力,外加稳定她自己的地盘都还不够她忙的。
这个时辰了,竟还有闲心,再跑一趟药王谷。
一家门里,不能有两个病秧子,徐曾以后定然是要伺候她的。为了以后“仆人”身体的健康好用,裴渡问了一圈的人,连杜殷的近况都问过了,才问崔自怡,“殿下她痊愈了吗?告诉她不要瞎折腾,我在药王谷是再好不过的了。”
崔自怡盛赞了水木系灵力基底的好处,他们的自我修复力好,徐曾恢复的还算不错。
……
药堂内,杜殷把手边的典籍,啪地一声合上。
旁边掺茶的林明杞瞬间举起了手,做投降状,“杜兄,就算你不满意曾子杀猪这个故事,何苦拿药典撒气儿呢。药典多珍贵啊,弄坏了可惜。”
说话间,他觑着杜殷的脸色,又声音弱气地补充了句。“可惜。真的。”
杜殷抚额皱眉,“不是我不想守信用。”
“是你那天没有看到谈广涯的样子。”
药圣的目光中透露着绝望,“明杞,我说句不该说的。”
林明杞点了点头,对于杜殷接下来的可能十足伤人的话无甚所谓,他还倾身慢饮了一口茶。
这药王谷的茶,确实和自己那儿的茶不是一个档次,他赶紧也给杜殷斟了杯去。
茶汤清苦回甘,说不定能帮忙消两分火气呢。
“谈广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
林明杞点头。
天赋卓绝,心狠手辣。
他们这些执掌者一境的人,都不会是个没心眼的,但是姓谈的出格的有些过分,他几乎没有软肋。是相当麻烦的对手,仙门的顶级噩梦。
甚至因为这位魔尊的出现,仙门多年来避世无为的准则被打破,修道之人不得不卷入权欲之争。这是天下的灾难,而非是幸事。
后世评价这个时期,注定不会有什么好词儿,或许他们每一个存在于这个时期的人,不是可怜的,就是可怕的。
此值乱世,南境和西境的平顺才是不正常。
“那人会为徐行藏伤心失神,能被徐行藏拿住软肋。”杜殷的眼珠子转来直视林明杞,里面是一片暗色。
唉。
这代表什么,林明杞懂。而且再懂不过了。
倘或他们只是仙门的同道之人,此当庆贺,终于有人能拿捏住魔尊一二,不管怎么样,也不必再吓唬自己,魔尊不似凡人,没有稍软之处。对付他,也不用只像这次一样,只有强杀,硬拼刀子,这一条路。
但是,顾之川这个该死的孽障,喜欢谁不好,还就喜欢上了人家魔尊喜欢的人。
或许杜殷可以不计较顾之川喜欢一个男孩子,或许他可以不计较,顾之川喜欢的男孩子不那么洁身自好,并不修身养性。甚至,退到没边儿了,杜殷未必然不可以让自己不去计较,顾之川喜欢的不洁身自好的男孩子不喜欢他。只要雪中仙自己喜欢,自己愿意,没什么不行的。
反正药王谷在这儿,给他兜得住底儿,所以,雪中仙可以拥有自由。
问题在于,不提徐行藏身后那些事儿的复杂麻烦程度,就说他本人,一个能把魔尊给折腾成那副样子的人,对着顾之川。
天呐,杜殷简直不用怀疑,说不定人家危宿仙君都还没有出招呢,那傻孩子,就神魂颠倒,不知所以了。
救命啊。
这样别说药王谷给他兜底了,说不定哪天徐行藏说,药王谷,来,把你们的人的骨灰带回去吧。药圣都还要感谢他,至少给他们留了点儿东西。
不用多说,说不定他们俩加起来,都不一定玩儿的过徐行藏。而顾之川,他,他怎么敢的?
林明杞作为杜殷肚子里的蛔虫,故意说了错误的答案,“杜兄,咱们想开点儿。说不一定呐,魔尊没有那么有内涵,他喜欢,嗯,觊觎人家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别人实在是生的好看。”
危宿仙君的美貌无可置疑。
他那混账徒弟扛了人家一趟,就扬言,等以后赚到钱了,也要娶一个那么好看的。
“哼”,杜殷冷笑,拂开了林明杞搭在他肩上的手。
如果是这样,别说仙门苦魔尊久矣了,那夏皇怕是也早就翻身做主人了吧。也不至于是,越混越惨。
“怕是顾之川才是那个见别人好看,就忘乎所以了的吧?!”
痛苦的药圣拿药典拍桌子。
苦心养大的师弟,竟会为色所祸!
心口一阵气儿没有喘过来,杜殷抓着案桌猛烈地咳了起来,内府翻涌,心肝绞痛。就着给他传灵力的林明杞的手,杜殷才把那口污血吐了去。
那日毒蛊入剑圣的肌理,他没办法,施术把病灶直接倒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杜殷和顾之川一样,自幼就与药草金石打交道,而且还服药改变自己的体质和辅以相应的功法,所以一般的毒物入体,无需服药都不会有任何事儿。若是过于强大的毒物,慢慢压制着,也能共生共存。
那毒蛊在晏隋身上,以后必定常年累月地耗着他,直到早衰而亡。但自己不一样,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和毒蛊相伴一生了,所以没什么好犹疑的。
林明杞扶着他,递来茶汤供他漱口,脸上的笑意消了下去。此时,方见这位林宗主不笑的模样。一直嬉皮笑脸的人,冷了脸,有十足的杀伤力。
林宗主的眉骨生的高挺,单看这个位置不会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
“杜兄,你知道的,做人做事最忌首鼠两端,左右徘徊。”林明杞帮他顺着气儿,声音平静而冷,“如果您认了的话,我们就不说别的话了,这样之川也高兴,也不得罪徐仙君。如果您实在不想杀那头猪的话,我们就心狠一点儿,长痛不如短痛。”
药圣之前许过顾之川,如果他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跑出南境的话,以后就再不管他了,任凭他喜欢谁,任凭他想和谁鬼混。
或许当时,药圣想的是,在这种天罗地网之下,都能跑脱,至少能证明顾之川此后遇到危机,还可以报下他的那一条小命。
但显然,出去和谈广涯交了次手后,杜殷反悔了,并不十分情愿给孩子杀那头猪。
他实在害怕,徐行藏既有办法诓着魔尊为他做平常所不能为之事,他就有办法,诓着顾之川心甘情愿地,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去死。
这样反悔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反正天底下说话不作数的家长多的是。问题是,现在不管是为难顾之川,还是说徐行藏的不好,都极容易与危宿仙君结下仇怨。
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是和徐行藏这种人。
如果对象是裴渡,这就完全不用担心,就算结仇了,此后大道朝天各走两边就是了。
徐行藏不一样。
他们两预感,如果真的得罪了徐行藏,他能让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出手。
毕竟如果仙君的手上不是足够干净的话,他喊不动星宿,更别说是,一日两降星辉的优容。
为此,还有一个办法,或许以后他们拿徐行藏没有办法,但现在完全有。都不必过于残忍地要了他的命,只略施小计,让他永远地醒不过来就可以了。
如此,徐行藏将离不开药王谷,喜欢徐行藏的雪中仙,同样也不会再离开药王谷。
杜殷的目光向下,林明杞半跪在地仰望于他。
“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乐意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