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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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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藏不接台阶,只催促着钟粟赶紧布阵。
“唉。”谈广涯闭了下眼,浓郁的黑气挤满了整个屋室吞没了所有光亮,瞬间让钟粟手中的灵石化为齑粉,粘腻湿稠的鬼手巴拉上钟粟的腿脚,进接向他的全身蔓延。
倏尔,钟粟的眼睛瞪大,肉块和着鲜血从他的口中呕出。
接着湿哒哒的黑色小胳膊从他的口中蠕动着探出身子,黑色长条占满了钟粟的口腔,像发芽抽条般,接二连三地迸发出新的伙伴。
“阿艮,像这种喜欢左右横跳的人,你说我会没有后手吗?”
前日他弃仙门,今日他弃我,早在意料之中。
魔尊摊开了手,嘴角带着笑意,颇为无奈。
乖乖宝贝儿,你今天,真的走不了,别白费力气了。
把自己折腾的到处是血,到最后不还是浪费我的精元吗。
“唔,呃,啊!”
几节被绞断的鬼手唾于地上。
“别,别管我!救泠然。”
钟粟想点燃自己的内丹和精元,求拉谈广涯一个同归于尽,结果浓郁的黑气,甚至压挤住了他的灵力,使他无法调动自身的精元。
鬼手像揉面团一样,揉捏着他的肚腑内脏,屋室之中,一豆星火特地为他点亮,只为把他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孔,呈现在徐行藏眼中。
谈广涯嫌弃地踢了他一脚,“你死了,我还怎么危胁阿艮呢?”
他抬起来的目光,打量向徐行藏那张温温柔柔,几无棱角的脸面,于暗室烛火下,欣赏独属于危宿的那双潋滟星眸。
瞧瞧,这人喉颈绷直,眼带水光的模样,多么惹人爱怜啊。
“阿艮,你要想好,他可是被你叫进来的。”
魔尊的脚碾下,钟粟又呕出了一口血渣,“嗯,你说这算不算,为你去死呢。”
“而且,不管你现在去哪儿,我就去找那儿的人的麻烦。”
“你回西境,我就挑着环琅境的弟子杀,见着谁我就杀谁,想怎么玩儿我就怎么玩儿,完事儿了,我还会问问他们,你们西境的星星在哪儿呢,怎么没有来救你呀;你去南境,我就收拾那些在外面行医施药的医修药修,我不仅要杀,还会把他们的皮剥下来,上面写好,某年某月某日,此人因为危宿仙君入南境被收留而至此境地,然后挂到城门楼上,做风筝;你去东境……”
“阿艮,莫逼我。”
你纵是有翻山越海之能,又如何,只要我真心想要报复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四海无处归。
只要你今日杀不了我,你保证得了,我不去杀别人吗。
就算你不计代价,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日收得走我的命么。
金叶休止,明光褪去。
落回徐行藏手心,变回一枚一枚的碎骨。
魔尊发出了声,早这么乖不就好了的轻笑。
看吧,拿捏住有基本良知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剑灵被捆结实了,钟粟也被鬼手捏住死穴,徐行藏没给他们多余的关切目光,他转身去推开了窗户,室内的空气怪闷的。
窗外的天也是一片阴沉,飘着细密的雨丝,空气有些凉,远处的树叶还都青翠。
他不知节气,也不知时刻,凭体感来说,稍微有些冷了。但身上不知道谁给他套的衣服又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儿,故而徐行藏还把外衣褪了去。
“咳咳咳。”
脱完衣服,他就遭了现世报。凉风一来,被风一惊,徐行藏就捂着嘴,连声咳嗽。
“碰!”窗户被粗鲁的鬼手拉来碰上,屋内的温度不顾另外两人意见地拔升到夏日限定系列。
“别看了,你躺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现在已经入秋了。”
魔尊好整以暇地拉过椅子,拿叶玖来做脚垫,预备和徐行藏开怀畅谈。
“唔。”徐行藏应了声。
然后靠在了窗边,耸拉着肩膀,不说话。
看他那模样不知道是在想,姓谈的到底是有多有病,还是在神思天外之事。
“过来倒茶。”
魔尊踩着的脚垫有点儿厚,不方便自己参茶,但仙君十分不配合,他在谈广涯又示意了第二遍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撩起了眼皮,“渴着吧,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
“渴死了算我的,我请半个中州为你吊孝,整个清秋教给你陪葬。”
于是门窗被大拉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风,猛烈对流。烈风夹带着雨滴,扑撞在徐行藏身上,他身上的肌肉只像糊来好看的一层纸,无力保护经络和骨骼,寒风长驱直入,痛鞭骨髓。
妖风没有把招梦吹散,反倒集中把那清冽的香味儿,招呼到了徐行藏身上。
仙君砸到地上,去抓握墙砖石缝,手指扭曲,身躯蜷缩成个球状,他依着本能就想往谈广涯的地方爬去,但微弱悬丝的神智,控着手去墙上抓找个支撑物。
指甲撅断,血痕拉过墙面。
有些像那日,流星过暗夜时分的轨道。
星星不是为他明亮的,但这血却是为我流的,谈广涯勾指让鬼手倒好了茶水,轻抿了口这带有杂味的茶。
那副躯壳不可控制地想要去向谈广涯摇尾乞怜,魔尊悠闲自娱,嗯,粗茶淡饭也别有一番滋味。
怪不说,有人想要隐世归田。
虽然得一美人,有个茅屋,和上应时的瓜果菜蔬,亦别有一番意趣。但谈广涯还是更喜欢,天下臣服,万民朝拜。
血糊到了他脚边,魔尊垂首抚弄美人未束的头发。
水一样的发丝儿,比绫罗绸缎更有光泽,应该花了他不少钱养出来的。
“尊上,您可真有风度。”
对待素手就擒了的人,还动这般手段。
徐行藏的手被他捧起来,才被魔尊心里夸过的茶水,拘进了手帕,然后搽尽了血水。
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干净,徐行藏却觉得有窗纱在磨他没皮儿了的肉。
“我艹你爷爷,不能轻点儿吗?”
带血的手帕呲溜进了他嘴里,附带一囫囵个小橘子。
谈广涯拍了拍他鼓起来的面颊,附耳轻声说,“仙门的人把你带坏了,我重新教你。”
徐行藏不遮掩自己目光里的怨毒,谈广涯却乐意训狗。
他以前怜惜错了这家伙,他哪是什么尊贵的殿下和山巅的仙君,不过是有张好看些皮囊的贱人。
他会告诉徐行藏,他有的是手段,让他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今日第一课就是,在受制于人的时候,随便说胡话是有多么愚蠢。
徐行藏说不出话来了,头搭靠在他膝上,长眉耸拉,眼睛半阖,一副要死不活的倒霉样。
风已经静止,窗门再又合拢。
谈广涯的手往下探,摸出两块灵石堵在他胸口破窟窿处。
“啊——”
橘子汁和唾液顺着他的唇瓣往下淌,滑过下颔,流到一拃可握大半的脖颈上,被魔尊轻柔地擦去。
“疼吗?”
应该没有当年入血池的时候疼吧,怎得那断骨之痛都受得,现在反倒退步了。
徐行藏没有回应,他胸口起伏,翻出的血肉吸收了灵力,正在以不算缓慢的速度。
值得骄傲的一点儿,这人的恢复能力,总是令人惊讶。
如果没被做成梦人,没让他周身的骨头,分走那大部分浓厚自愈力的话,或许这人会更耐折腾。
魔尊一直精心呵护着这盏美人灯,结果定睛一看,原来使劲晃晃,他也活得好好儿的嘛。
可不叫人觉得之前的心思都白花了。
压坏了的橘子,被手指挖了出来,徐行藏重新获得用嘴呼吸的恩赏。
“你看你,把我的手弄脏了。”
徐行藏翻了个白眼,用才自由的嘴讥笑出声。
钟粟垂下眼,不看危宿的现状,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可是不可避免的,他看向地面的目光,还是扫到了徐行藏那双不住收蹬的长腿。
谈广涯拎着他的后颈,把人的头按进了黑雾中。
不出十息,那双像被蝎子蛰了的长腿,无力瘫软,只有表层肌肉还有痉挛余留。
徐行藏那张脸又被摊放在他的腿上,魔尊没嫌弃他几乎半湿了的头发,绒布拭去脸上的水珠,露出的是张荣光焕发的新脸。
“还是现在看着顺眼些。”
谈广涯凝出水镜给他欣赏现在的面容。
肌肤细腻,唇施丹朱,眉如远山。
眼下的青黑和细皱彻底消除,是他年轻了少数十岁的模样。
“呵。”
他懂谈广涯的意思,不就是作为他的妻子,才有和他携手白头的资格吗。自己这么个玩意儿,自然要好颜色才有恩宠。
“你看你想岔了吧,我意思只有,你是二十岁那年跑走的。”谈广涯扔了擦脸的绒布,“我们合该把那些时间补回来,不是吗?”
徐行藏还是面露哂笑。
“你总是这么偏激,总是对我有莫大的偏见。”
鬼手献上洗净的新鲜橘子,魔尊接过剥了,一枚饱满多汁的橘子瓣儿,喂进了徐行藏的嘴中,“好好儿打个商量。阿艮,扪心自问,这世界上没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吧。你觉得,你费心护着的那些人,他们都在乎你吗?”
“如果你对谁真的无可替代,你现在还会这样,灵力枯竭地在我手上吗。”
“阿艮。若我还在,他们还会花点儿心思来拉拢你,你说,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了,仙家那些干干净净、洁身自好的人,会怎么看你?”
你的过往就是你最好的罪证,伤痕是犯错的黥刑,自私、偏激、多疑,是更好的佐料,你那时还是仙君吗,还是当空高悬的星星吗?
哦,你的星辰之力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
召不出星星的人,本不配称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