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吃掉 ...
-
第一节课一下,边树就不情不愿地看着连霍把他的桌椅搬到了自己旁边。
他鼓了鼓腮帮,敌视地盯着正在整理书本的少年。连霍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嘴角微微上翘:“你看着我干什么?”
在连霍转过来的三个月里,边树从来没有见过少年这样笑过。他似乎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异类、怪胎,像热带海洋里莫名出现的冰川。
如果没有见过体育器材室里那可怖的一幕,边树这个颜控肯定会为刚刚连霍的那个笑动容。可现在坐在他旁边的可是一个怪物啊。
“你......你脸难道是金子做的吗,看了还得花钱?”
连霍又看了边树几秒,并没说什么,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样子。
边树也非常识趣地噤声,趴到桌子上继续睡。他拢了拢衣领。
感觉今天室内气温好像变低了啊。
旁边的连霍的眼睛被隐隐遮盖在白色的碎发下。他的喉结动了动,将视线从少年的后颈上挪开。
......
花丛,一片看不到尽头......不,应该是没有尽头的花丛。
边树的身体像是和风融为了一体,他低头向下面看过去,一切都被收揽在他的上帝视角之下。他看到了成群的蝴蝶,都是白色的。远远看去,白色蝶群就像是滚动的虫卵。
他又靠近,再靠近,直到近到能看清蝴蝶随着腹部鼓动的节肢。白蝶们匀速煽动翅膀,白粉从翅片上纷纷抖落。在往上看,每一只蝴蝶的腹部上端都顶了一张人脸!而最中间快活飞舞的蝴蝶居然长了一张他自己的脸!
边树清晰的看到他的脸歪了一下头,对着他勾起了一个夸张的笑。
边树想要转过头,不再往下看。可他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也做不到。
很快,那群蝴蝶就来到了一片蓝紫色的鸢尾花丛上空。它们将花和茎叶一扫而空,随后开始去用口器衔土。
慢慢的,没了花草遮盖的土地出现了缓坑,渐渐的坑逐渐变大。裸露出来一只手,手上的皮肉腐烂生蛆。
那群人脸蝴蝶就像是没有看见似的,继续在蛆虫堆里衔土。不一会儿。那埋在土里的东西就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是一具男尸,他已经腐烂的不像话了。扑面而来就有一股属于尸体的腥臭味。白色的幼虫成堆成堆地从他的皮肉里冒出来,蠕动着,扭曲着。
蝴蝶们一股脑儿地冲了上去,张开人脸上的口器,大快朵颐起来,吃的不亦乐乎。
边树看到这一幕被恶心地想吐,人脸蝴蝶就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想法,纷纷转过了头,咧开嘴“咯咯咯”大笑了起来。尤其是那只长着他的脸的蝴蝶,笑得脸都快撕裂了。
然后它们聚成一团白色的球,朝着边树扑了过来。
......
“不要吃我!”
边树大汗淋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全班同学都闻声将实现挪到了尖叫声源处,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边树窘迫地五体投地,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他的余光瞥了瞥坐在自己身旁的连霍。只见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一只被猎物吸引住了的白猫。
·
整整一天,边树都在躲着连霍。
连霍在座位,他就装睡,连霍出去,他才敢抬起头。
以至于都下晚自习了,他还趴在桌面上。
假寐却竖着耳朵的边树听整个班级都安静了下来,抬起头。
果然,教室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放松地起身,收拾好东西就要往教室外走。
还没出门口,他就撞在了谁的身上。他想要道歉,可抬起来头却发现被他撞的倒霉蛋正是他的新同桌——连霍。
见少年专注的看着自己,边树心里涌上凉意。
“啊,对不起啊,我睡懵了。你还没走啊?”
连霍伸出舌尖,微微扫过浅色的嘴唇。
真奇怪,明明这人的全身都像是缺乏色素一样,舌尖确实殷红色的。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边树立刻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在等你。”连霍说。
边树瞬间头大。
等他。
等他干什么?
“我要回家了。”边树说罢,就要立刻离开这个危险场地。
谁料,刚从连霍身边擦过去,手腕就被对方给捏住了。
“你抓疼我了!你到底要干嘛?”
连霍抿着唇,勾了勾嘴角。这是边树第二次看见这个人笑了,尽管这笑就像是昙花花开一样,转瞬即逝。
“那天你看到了吧。”连霍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直接用了肯定的语气。
“啊?什么啊?”边树几乎是反射性地就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
连霍逐渐向边树靠近,留给边树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他被逼进了墙壁的死角。
边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这张姣好的漂亮脸蛋,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要吃了我,那就让暴风雨来的快一些吧。边树在心里默默祈祷。
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边树微微张开眼睛,他发现对方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做。
见少年张开眼睛,连霍沉声道:“那天在体育器材室,你看到我了。”
边树一个滑跪跪在地上,抱住连霍略微有些硌人的小腿,颤抖着哭了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的啊!你不要吃我啊!”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他是真的害怕,他很怕死的。
连霍一脸黑线,有些无奈,甩了几次腿,没有把边树甩开。
边树看对方没有反应,立刻有抬起手,“我以我的人格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谁知,对方打量了一遍他,冷冷道:“你这个样子,真的有人格可以向我保证吗?”
随后,他蹲了下来,用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一根一根地将边树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掰了下来。面无表情道:
“你不说出去,我目前应该是不会把你吃掉的。”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本能让他产生欲望,各种意义上的吃。
边树立刻痛哭流涕:“我保证!”
“拭目以待。”少年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目光居高临下地停留在了边树身上几秒。
随后,他转头,缓步离开了。
看着连霍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角落里的边树瘫倒在地。他平复着心跳,喘着气。
走廊尽头的窗子被风吹开,飞进来一只纯白色的蝴蝶,它停留在了边树的肩膀上,煽动翅膀。
·
边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整个别墅区只有路旁的壁灯和天上的月亮在发光,蝉鸣声响个不停。
将手指按在指纹锁上,“滴”的一声,门开了。
边树蹙着眉走进去,把书包放在门口的橱柜上。他这才注意到鞋柜旁多了一双红色高跟鞋。
去年他妈就和他老爹离婚了,家里除了他跟雇来做饭的刘姨以外压根没有别的女人。
边树思索着,往里面走去。客厅黑漆漆的一片,随后他打开了灯。
白炽灯光白晃晃的,把室内照得恍若白昼。楼上很快传来了动静,接着下楼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很快,边树就看到他老爹边城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面容漂亮的女人。两人衣衫都穿戴的跟齐全,但仔细看的话,皱皱巴巴的。
可想而知,他们在他回来之前做了什么。
“小树啊,怎么现在才回来?”边城似乎是觉得领带打得不好,又扯了扯。
边树没回答,他的眼睛不停地在那女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谁?”他扬了扬下巴。
那女人似乎是要回答。
边城却按住了他的手,道:“哎呀,忘了介绍了。这是你张阿姨,是我的下属。来咱们家吃个晚饭。”
边树勾了勾嘴角。
他妈和他老爹才离婚一年,他老爹就找回来个漂亮女人。
他飞快的地换上拖鞋,从他们身边挤过去。
回到房间,他扑在床上,拿起手机翻到了他妈的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铃声震了几下,就被手机对面的人挂断了。
边树浑身没什么力气,转过身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妈妈,可是妈妈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上幼儿园之前他每天都在院子门口等妈妈下班,等来的时候却少之又少。
妈妈和边城离婚的时候,起初边树是坚决反对的。最后,纵使他大哭大闹,这个女人还是毅然决然离开了爱他的丈夫和儿子。
后来姥姥找上门来了,在他家跟老爹大闹了一场,他才知道原来他父母离婚的原因是边城出轨了。
从那天开始,边城和蔼可亲的慈爱父亲、优秀老公形象也在边树心里彻底瓦解。在这个家里他好像变成了一只真正的蝴蝶,东飞西舞,却没有一个落地的地方。
“咚咚咚——”
门被叩响了。
边树拖着经受一整天疲惫和惊吓的身体下床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边城。
“爸。”他叫了一声。
边城将手里端着的牛奶和水果递给边树,道:“小树,今天来的那个阿姨真的是我的下属。”
边树噗笑:“她那年龄我叫姐姐更合适吧?”
边城一时语塞,嘴唇仿佛被粘了胶水,怎么也打不开。
边树看着默不作声的父亲,心里不痛快,便说了句“我要睡觉了。”就将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