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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一百零四、找个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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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钦晋又问巫憬憬借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这才从巫憬憬房里走出来。巫憬憬依然坐在梳妆台前，没有送他。
门吱呀一声打开，惊动了夜风，夜风如巡夜的犬，哗哗哗吹过来，摇晃着风尾卷起暮钦晋的披风，露出里面的长枪。
“又要走？”转角处走出一条身影，是一张俊美中透着慈悲的脸，他有一双特别温柔的眼睛，眼角有些细细的纹路，此刻正淡淡地朝夜风吹起处瞥了一眼。虽然没见过此人，但这声音属于十三郎。想到巫憬憬说十三郎精通医术，再看这张脸，暮钦晋脑海里便想到了四个字——仁心仁术。随即他心里讽刺一笑，见鬼的仁心仁术，都是些不入流的青楼手段。
虽然无意间知道了十三郎凄惨的过去，但暮钦晋现在全身敏感、身上还挺着枪，着实对十三郎好感不起来。他没有理十三郎，径自往外走。
十三郎倒是没拦他，只是迈开步子跟上了他，很是自来熟地与他并肩走着：“我等使了这么多手段，还是被你走脱，看来，你把小姐吃得死死的。”
暮钦晋没好气道：“她是好女孩，不似你等这般下三滥。”
十三郎笑道：“好姑娘也会慕少艾，也会想要人陪着度良宵的。”
暮钦晋道：“这是南燕，不是阿尔丹。若是女子嫁入夫家时被发现失贞，是可以不经官府直接以族规处死的。你们到底是关心她还是害她？”
十三郎道：“谁敢动巫世南的女儿。”
暮钦晋道：“即便不敢动私刑，明里捧着，暗里冷着，巫相再权势倾天，还能管到女儿房里去？”
十三郎道：“这座别院一开始是夫人赌气用的，收容的也是一些受尽欺凌的可怜人。十年前，夫人开始抢在小倌馆之前，从人牙子手里买一些没遭过罪的漂亮男孩，沉稳的、活泼的、强壮的、斯文的……世间好男孩该有的性情和模样，这里都有。夫人请先生教授他们课业，文武皆有，却又让他们与我们这些倌人住在一起。这些男孩不似我们内心阴暗，却又如我等一般在南燕的礼教之外，你猜，夫人养他们是为了谁？”
暮钦晋停步，不可思议地看向十三郎。
十三郎笑道：“为母亲者，为子女计深远。夫人自己的姻缘为人摆布，便想着让小姐从心而为，即便遇人不淑，夫人也已为她留好后路。”
巫夫人竟给巫憬憬留了一个小后宫，暮钦晋震惊之余，讷讷道：“那为何巫夫人还托君夫人为她选小夫郎。”
十三郎道：“自然是小姐对这别院的人都不感兴趣。”说完，他温和的目光看向暮钦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不会真以为夫人见到一个男子就往小姐房里送吧。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姐将一个男子看进眼里。”如果不算那位从未踏足红尘的仙师。
暮钦晋沉默了下，继续往前走。
十三郎拦住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暮钦晋道：“什么问题？”
十三郎道：“在明媚阳光下，你会选择一盏灯笼还是一张琴？”
这个问题问得简单到令人生疑，暮钦晋一时竟不敢说出答案。
十三郎失笑道：“你的疑心病有点重。自然是琴。巫相和夫人都很强大，也很爱小姐，他们对小姐的爱和保护便如郎朗骄阳，照亮她世界每个角落。你身上的药是我下的，有多痛楚我自然清楚，你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却不肯碰小姐，为的不过是所谓的保护。可你的保护不过是多余的灯笼罢了。夫人并不需要你给小姐荣华富贵，也不需要你来庇护小姐，这些事情夫人自己就能做到，她只是想你顺着小姐心意，让她开心罢了。”
暮钦晋沉默片刻，讽刺笑道：“十三郎，若是你不曾从小倌馆里出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成绩斐然的老鸨。”说完，他转身离去。
十三郎莞尔笑了笑，未再阻拦。他转身往回走时，见巫憬憬坐在湖边的柳树下，柳枝垂在她肩头，柳叶银灿灿，染了一半的湖光和一半的月光。
听到十三郎的脚步声，巫憬憬回身，手里勾着一把钥匙。
暮钦晋回到东宫后，立刻招了云既异。
云既异看到他的狼狈后，有一分尴尬、两分好笑和七分无能为力：“殿下，您这是掉进哪个淫窝了？光闻着味，你身上就有不下六种□□，我或许最终能配出所有解药，但绝不可能在明日早朝之前配齐。”
暮钦晋问道：“需几日？” 若是一日，称病或也可以。
云既异道：“不好说，涂在您身上那些药的解药，最快也得六七日吧。至于您说的针灸，此等淫针，我亦未曾听闻，还得明日再去打探。”
六七日，他不可能这么久都不上朝，若他敢“病”六七日，父皇定然会以他“体弱多病”，不堪交托社稷之重为由，废了他。
暮钦晋下意识取下自己发上的簪子，紧紧攥在手里，他攥了很久，方道：“随之，帮我找个女人，不必良家，妓子即可。”
云既异看了看暮钦晋，欲言又止。他家殿下虽然在萨达荒唐了一年多，但在宁殊离开后，他便再未有过女人，也没有再进萨达女贵的毡帐。荒唐的那一年，他女人多到连萨达王都嫉妒，宁殊走后，他又比和尚还清心寡欲。云既异知道眼前这位殿下于女色并不耽婪，甚至还有一些身为天人暮家的道德洁癖。当初将云宁殊硬塞给他，他心里十分愧疚，也暗下誓言——他救了云宁殊一命，他便以自己性命效忠他。结果后来郑伊来了。云既异讽刺一笑，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郑伊，这个女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把暮钦晋逼到那份上，竟还敢“以爱为名”。
他与暮钦晋之间，除了君臣之义外，毕竟还有云宁殊。若是可以，云既异并不想为难暮钦晋，毕竟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日子已经足够憋屈，不必再自行追加委屈，但他也知道，找个女人是如今解决这难题最快又最简单的办法——或许还得感谢郑伊，让暮钦晋在这件事情很有破罐子破摔的干脆痛快。
待云既异离去后，暮钦晋将簪子倒转过来，抵上自己的颈项，当年郑伊便是这样拿着簪子抵着她的颈项，逼迫于他。
那一次郑伊的簪子没有伤到她，现在，暮钦晋很想听一听簪子刺破皮肤的声音，他笑了笑，手往前一送，一缕鲜血从簪子尖头缓缓溢出，像一道殷红的诅咒，掀起一场不堪的轮回。
云既异很快便找来了几个女人让暮钦晋挑选，暮钦晋没有挑，只让他送一个进来。云既异办事妥帖，送来的女子眼睛蒙着厚厚的黑布巾。
暮钦晋看都没看来人一眼，熄了烛火，冷淡道：“往前走二十步，便是床榻，自己躺上去，脱去裤子，不必脱衣。”
那女子迎来送往惯了，古里古怪的客人也都见识过，云既异给的银两很足，她一点都不迟疑，按着暮钦晋的吩咐快步往前走，脱去裤子，躺到了床上，大大方方露出了一双雪白的腿。
暮钦晋紧紧握着手里的簪子，簪子满身都是血，殷红殷红的，让暮钦晋想到了他亲手为巫憬憬雕刻的曼殊沙华，还有那句“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的承诺。
他骗郑伊此生契阔，与子相携。
他骗云宁殊逃离苍暮，双老海岛。
他骗巫憬憬从今而后，只此一人。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很多时候，人总会很天真地以为换一个地方生活就能重新开始，他回南燕前也曾幻想过回到南燕后自己要活得更像天人暮家一些……暮钦晋看着簪子上通红的血，讽刺地笑了笑，或许暮家旁系的血原本就不够圣洁，暮钦晋将簪子丢在地上，起身走向床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