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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一四一、两害不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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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钦晋想收回手，巫憬憬却握着簪子不放。
“放手！”暮钦晋轻斥。
自己好像惹他生气了唉。
巫憬憬秀气的眉蹙起，她的唇抿了抿，对自己的木讷颇为懊恼：“这簪子……错了。”她抬眼看暮钦晋，确认他有在听，深吸了口气，继续组织话语，“这个簪子是……一对的。”说到这，她食指轻弹，两人一起握着的簪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暮钦晋胸口亦发出一声相近的声音。
“你做什么！”暮钦晋撒开握着簪子的手，捍卫自己的胸口，眼前这人伸手摸男人胸口的动作可真娴熟啊。
巫憬憬呐呐地收回手，指了指他胸口：“那支……对的。”这两支簪子是一对的，上面雕刻的奇形怪状的画饰，其实是两只神鸟。方才暮钦晋拿出的那支簪子上面刻的神鸟是酸与，一种提示灾祸的鸟，它的作用是替主人挡灾，没有驱鬼的效果；真正能驱鬼的是暮钦晋怀里的那□□支刻着的是神鸟重明，能驱魔逐鬼，辟除邪兽。
巫憬憬望着手里的酸与，心中很是不解：为何这支酸与簪上会有她的血灵？她并不记得自己曾血祭过这对簪子，眼前人是如何获得这对簪子的？
不过，巫憬憬没有深究。
好在是他。
反正是他。
因为是他。
哪怕这簪子是以她的血为祭品，她也愿意。
暮钦晋退后一步，防着这来路不明的小夜叉再次袭胸，却还是从善如流地取出另一支簪子。
巫憬憬握着酸与的手伸了伸，是还暮钦晋簪子的意思。
暮钦晋伸手接了回去。这失心疯的小夜叉说了一堆“对的”“错的”，他是一点都没懂。
将两根簪子都收起来，暮钦晋冷着脸：“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巫憬憬没回答，默默走回原处，又跪下来用双手挖着。
“你！”暮钦晋伸手一把将她扯起来，“长耳朵没……”
“有活人。”巫憬憬打断了他的话。
暮钦晋怔了一下，迅即抓起巫憬憬丢在一旁的铲子要铲。
巫憬憬拦住他：“近。”
这一次暮钦晋听懂她意思了。因为离那个活人很近了，所以不能用铲子。他立刻抛下铲子，学着巫憬憬，用双手挖。
黑夜里时间流逝很隐晦，不知快慢。暮钦晋的手开始痛，十指都已经破皮，自己尚如此，那她……暮钦晋转头看向巫憬憬的手，她右手食指包着纱布，不知惨状，没包纱布的九个手指头满是泥浆，用血和成的泥浆。
“你不用挖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暮钦晋粗声粗气道，不知为何，跟这个姑娘说话时，他心里就很软，像条狗一样想去亲近——一定是邪术，暮钦晋打起十二分精神抵抗心中升起的对巫憬憬的好感，故意对她粗声粗气。
巫憬憬没理他，继续挖着。
固执的夜叉，最好让她手断掉。暮钦晋心里想归想，还是一把推开了她，力道没控制好，直接将她推在地上。他有些过意不去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学习她好榜样，一声不吭又继续自己的挖坑事业。
跟这个夜叉，还是不沟通为妙。
巫憬憬默默坐起身，这次却是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一身锦衣的暮钦晋刨着泥。
真是万万没想到呢。
巫憬憬注视着暮钦晋清俊的侧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与这个人独处，就算从此嫁与他人妇，她也不该有憾了。
他的脸很清瘦，眉心隐隐有两道不易察觉的刻痕，他一定经常感到烦恼吧。
可惜呢，自己帮不了他什么。若自己是男儿家，就能够更好地帮他了。
“你做什么！”暮钦晋喝道，又惊又火地瞪着点在他眉心的冰凉手指。这女人出手快如鬼魅，他竟奈何不了她！
“咦？”巫憬憬微讶地看着自己点在他眉心的手，嗯，既然碰到了，巫憬憬慢慢眨了下眼睛，在他眉心揉了揉，他近些个日子出生入死，接触的死气太多，眉心煞气很重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女人是在……轻薄他吗？
真是岂有此理！
暮钦晋挥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家，这点都不懂吗？”眼前这女子修的一定是淫邪又恶毒的禁术，才会一边想着炼尸补元，一边想着采阳补阴。只是，传说中采阳补阴的妖女都貌美异常，唯独眼前这人鬼不知的女子丑得像个夜叉。
“哦。”巫憬憬收回手，很乖的应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她记住了。这句话确实没人跟她说过，因为她爹娘从不担心她有这方面的困扰。
男女授受不亲？
别说男女。
她巫憬憬跟谁都不亲。
她如果愿意跟谁授受一下，她娘估计能感动到哭给她看。只不过昨天娘亲虽然问得隐晦，她也没听明白，但从娘亲的千回百转里，她隐约听出来了些意思——娘亲觉得她跟谁授受过。
巫憬憬下意识摇摇头，她能跟谁授受？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暮钦晋恨恨瞪了巫憬憬一眼，他都快被这女人气的没脾气了。他把气全撒在泥土上，刨得比大公鸡还卖力，就差仰天喔喔叫了。
巫憬憬又凑了过来。
暮钦晋伸手格挡在他与她之间，满脸戒备：“作甚！授受不亲！”这小夜叉怎么这样没脸没皮的。
“出来了。”巫憬憬指了指土坑。
暮钦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一片衣角。他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双手加快进度，一具尸体露出来，暮钦晋的手立刻探向他的颈动脉，气愤地看向巫憬憬——没有跳动，哪里是活人了。
“下面。”巫憬憬看懂了暮钦晋的质疑。
暮钦晋没有迟疑，将这具尸体搬开，在搬动时他立刻感觉到下面的温度不一样，暖暖的，是属于人的体温。
活人！
真的有活人！
暮钦晋将人抱出来，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虽然他今日看着顾北庭等人挖出了很多百姓，但此刻自己亲手挖出活人，他心里还是很激动。
他将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又去挖。
“没了。”巫憬憬立刻道。就只有这么一个，其他都是死人。
暮钦晋仿佛没听见，继续挖着，十根手指血淋淋的，都快见骨了。
巫憬憬拉住他，凝视着他的眼睛：“没了。”怕他不信，她又很努力地多说了几个字，“就一个。”
暮钦晋看了眼尚且昏迷的老妇人道：“这个老妪已近六旬，如今她的房屋全都塌了，亲人又都死了，即便她此刻活了下来，又能活多久？”
巫憬憬没有回答，她知道暮钦晋问的不是这个老妪。
这个老妪是幸运的，她先是遇到巫憬憬，有了活命的机会，又遇到了暮钦晋，有了安身的地方。可今夜南燕的其他老妪呢？
暮钦晋可以养一个老妪，却不能养一城的老妪，当真是，安得广厦千万间。
巫憬憬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暮钦晋，她捡拾起铲子看向他指了指前方：“还有活人。”说完很耐心地看向他，见他半天不理她，巫憬憬又补了一句，“一起？”
暮钦晋默默背起老妇人，走到了巫憬憬身边。
巫憬憬每次指的地方都准确无比。
暮钦晋在挖出第三个活人时就向巫憬憬提议：“这位姑娘，你既有此神通，可否允在下调集一批人手前来挖掘抢救？”
巫憬憬看向他有些为难，今夜她是从巫府偷跑出来的。
她昨夜昏迷在了南御山巅，是爹娘将她寻回来的，待她清醒后，娘故意把爹支走了，问了她一些很奇怪的话，她听不懂娘在问什么，后来，娘用一种又怜悯又庆幸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便嘱咐她好好休息，没有再问了。
可她听闻京畿发生的灾祸却躺不住了，她知道自己怀有异能，能感知地下的活物。如果她明明有异能而不救被房屋泥土压在地底下的百姓，她怎配拥有这样的异能，又怎配杜辞的教导？
但这是她跟杜辞之间的秘密，她连娘亲都没有告知。杜辞说，她身上的很多异能都不是如今的巫族能有的，不能被他们知晓，否则不仅她有杀身之祸，还会连累他。
暮钦晋看出了巫憬憬的为难：“姑娘，你告诉我哪里下面有人，我告知我的部下门，不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可好？”
巫憬憬思索了下，点点头。
暮钦晋旋即放出信号弹，不多时，顾北庭便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
京畿郊外的人口分布不如城内密集，在只能盲挖的情况下，当然会优先考虑人口密集的城内，郊外被埋的人只能等死了。虽然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可这样的取舍到底是过于残酷了。
救城里还是救郊外，这个取舍是暮钦晋做出的。即便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可他心里并不好受，才会在跟顾北庭说去东湖探探后，独自来到了郊外。
如今有了巫憬憬的帮助，每一次挖下去都能救出活人，这样的挖掘不仅让顾北庭等人激动不已，比打了鸡血还有干劲，也让暮钦晋心里的负罪感消解了很多。
在救出了近千人后，暮钦晋再次独自走入村子后面的山上，向躲在山腰的巫憬憬询问地点。
巫憬憬与他并肩站在山腰上，向他指着哪些地方有人，她一口气说了两百多个地方，暮钦晋记性素佳，一一记下。
交接完毕后，暮钦晋沉默了下，缓缓道：“今日若非姑娘，这几千人都将惨死于地下，姑娘之大恩，小可不知该如何报答，还请姑娘示下，但凡小可可以做到，定当竭尽全力。”他是真的从心里感激这位夜叉姑娘，身份也已经从“在下”“我”改口到“小可”了。
巫憬憬摇摇头，若非有他帮忙，她今夜救不了几个人，是他让她的异能发挥了最大的用处，她何敢索要报酬。
暮钦晋道：“姑娘不必推辞，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良田庄园，亦或未了的恩仇，小可都可以帮姑娘做到，甚至，”暮钦晋顿了顿，看着巫憬憬夜叉般的脸，此刻觉得她虽然貌丑，但心是很好的，就跟女版钟馗一样，“帮姑娘建一座生祠，亦是可以的。”既然钟馗可以建祠，他也可以帮她建。
巫憬憬指了指山下：“快去。”
救人要紧，报恩的事可以徐徐图之。暮钦晋道了句：“姑娘不妨认真想想。”说完施展轻功再次下山。
等到暮钦晋等人挖出两千两百人后，他再次找巫憬憬时，这一次，巫憬憬给他指点的不是一个整数，是两百四十九。
暮钦晋心里有些难受，哑声问道：“没有了？”
巫憬憬点点头，没有了。
暮钦晋叹了口气，勉强笑道：“能多救出两千多人，已然很好。”
巫憬憬点点头。
暮钦晋转身准备离去。
看着暮钦晋的背影，巫憬憬心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她命里的良人要回来了，她该成亲了。
“喂。”巫憬憬开口轻唤。
暮钦晋转身。
巫憬憬快步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脱口而出道：“我想亲你。”
暮钦晋微怔，他是提过报恩，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难道眼前这个能探查地底下的活人的女子真不是凡人，真是一个采阳补阴的妖女？
灵异志怪的话本子云宁殊爱看，他闲时无聊也看了不少，心里知道这样的采阳补阴大约不是她嘴里“亲一下”这么简单。
虽然眼前人貌如夜叉，虽然这种采阳补阴大约对他身体损耗极大，可相比于两千四百四十九条人命与他一人，该如何选，暮钦晋无需犹豫。更何况，他本就不是洁身自好之人，不过是在那些风流烂账里增加离奇一笔罢了。
暮钦晋立刻道：“好。”他看了看周遭，询问道，“可否待此间事了，再行……嗯，报恩。”献身可以，但荒郊野地不行，最差，也得有个茅草屋吧。
巫憬憬摇头：“现在。”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暮钦晋抿了抿唇，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两千四百四十九条人命、两千四百四十九条人命、两千四百四十九条人命……他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他也不是没在外面做过那事，只不过那一次是在假山里，这一次要在真山里了，假山真山都是山，有何不同。
暮钦晋叹了口气，咬牙道：“可，容我先下去把地址告知属下。”
巫憬憬摇头。
暮钦晋乞求道：“我很快的，去去就回。”
巫憬憬道：“我也很快的。”
暮钦晋不敢得罪她，他还想哄着她跟他去京畿的其他地方继续搜救幸存者。虽然这两百四十九人很急，可整个京畿地下埋在的何止两百多人。
暮钦晋深深吸了口气，环顾四周，找到了一方巨大的石块，他走过去坐下，看向巫憬憬那张夜叉般的脸，双手握拳：“姑娘……自便。”说完，他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此刻有着大义捐躯的无畏，可捐躯的对象着实丑了点。
巫憬憬很佩服自己的胆大，方才怎么就提了这般不知羞耻的要求。
可提都提了，她，确实很想啊。
她的目光在暮钦晋俊美的脸上认真停留，似要将他的容貌牢牢记在心底；她见过沐清臣，他长得很好看，比眼前人还好看，可她不稀罕，若是可以……
巫憬憬打断胡思乱想，俯下身子，在暮钦晋脸颊轻轻亲了一记。
感受到脸颊被凉凉的柔软轻轻碰触了一下，暮钦晋握了握拳，等着接下来的玩弄。他经人事多矣，早已不是清澈害羞的少年，即便是夜叉又如何，总都是那么回事，少年的他都能忍得，如今自当更为从容。
更何况，不知为何，这个小夜叉香得紧，香得他有些蠢蠢欲动，竟试图将她拥进怀里，太离奇了，一定是邪术，一定是。
暮钦晋等了又等，毫无动静。
等他再睁开眼时，面前早已没有巫憬憬的影踪。
她要的，竟然真的只是一个吻。
“哎！”暮钦晋舍不得她走，他还想拐着她去救更多的人，如果代价只是一个吻，他愿意被她亲得肿成猪头。
可他却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他心里焦急万分，匆匆下山把两百四十九个地点交代给顾北庭，随后漫山遍野搜寻巫憬憬的影踪，却再也搜寻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