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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一五六、又嫌我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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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冷冷的雨气洗掉脸上的痒意后，暮钦晋从怀里取出一颗玉泉丹，递给巫憬憬：“治伤寒的，吃了。”
巫憬憬偏头不吃，她就说她怎么一嘴苦味，原来是被他偷偷喂了药。
她爹娘都不会逼迫她吃药。
他真坏。
暮钦晋取笑道：“这么大个姑娘还怕苦，吃药还得别人哄呀。”
巫憬憬偏着头，不看他。
暮钦晋伸手轻轻勾住她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将药往她嘴边凑了凑：“我非你父兄，可不会哄你，快吃吧。”
巫憬憬昂了昂下巴，摆脱他的手，又把头偏了过去。
暮钦晋又想伸手勾她下巴，巫憬憬便将身子也转了过去。
暮钦晋叹了口气，起身转到她面前，半跪下将药凑到他嘴边，柔声道：“这是玉泉丹，有地黄、麦冬、甘草等，都是甜的，不苦，张嘴，啊”他嘴里说着不哄她，可与她说话时，都不自知地带上了“呀”“吧”“啊”这种柔柔的语气词。
巫憬憬不买账，嘟着嘴道：“脏。”
暮钦晋道：“怎会脏，刚从瓶里倒出来的。”
巫憬憬看了看他的手。
暮钦晋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无语，下意识道：“又嫌我脏。”
巫憬憬委屈巴巴看他：“没又。”
暮钦晋怔了怔，也茫然了，不知道这个“又”字从何而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好一阵子没洗手了，她说脏倒也是实话，他赖不了。他嘟哝道：“姑娘呀，你看看这周遭，想想你如今的处境，有药吃就不错了，还嫌脏。”他嘴上抱怨着，左右看了下，将手里那颗玉泉丹随手塞进了身边病得最厉害的一个人嘴里，双手探出窑洞，就着雨水洗手。
他仔仔细细洗了手，回身将白皙修长的双手摊在巫憬憬面前，没好气道：“够干净了么？”
巫憬憬点点头。
暮钦晋白了她一眼，从怀里再取出一颗玉泉丹送到她嘴边。
这一次巫憬憬乖乖张嘴吃了。
他没说错，这颗药是甜的。
她吃完后把双手伸到暮钦晋面前。
暮钦晋低头看她的手，又看她的眼睛。
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再看看窑洞外的雨。
暮钦晋无语了，没好气道：“自己洗。”他堂堂太子殿下，还不至于沦落到伺候小夜叉洗手的地步。
巫憬憬道：“没力气。”
暮钦晋道：“方才小脑袋瓜子扭过来扭过去不是很有力气么，不差这点力气，自己洗。”
巫憬憬不说话，就举着双手摊在他面前。
暮钦晋也学巫憬憬不说话，木着一张脸与她对视。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巫憬憬的手抖了一下，依然很倔强地举在他面前。
“有这力气跟我犟，别说手，就是……”暮钦晋想说“就是澡都洗好了”，到底还记得对方是个姑娘家，生生忍住了，没好气地探臂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出来一些。他原本想将她放在地上，看着窑洞外湿漉漉的地面，手臂收了收，将她放在了他腿上，握着她的一只手去接雨水。
他方才还在心里摽榜自己是堂堂太子殿下，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化身洗脚婢（是说，虽然现在只是洗手，要是巫大小姐真打算洗脚，两只犟驴对视到最后，总归也是堂堂太子殿下默默弯下腰去给姑娘家脱鞋），只有嘴里还哼哼着“只有雨水，可没香胰子”，试图扳回一点可怜的场子。
暮钦晋认认真真将她一只手洗干净，从怀里取了一块帕子给她擦干，把手放回她膝盖上，恶声恶气道：“换个爪子。”
巫憬憬举起另一只手放到他掌心，认真道：“是手。”
暮钦晋拎了拎巫憬憬手背上的皮：“除了骨头只有皮，不是爪子是什么。”他拎了拎才发现，巫憬憬瘦的可怜。
心里不自觉地微微痛了痛，总觉得眼前人不该这么瘦。
暮钦晋心里警铃大作，他为何会对眼前这个丑姑娘莫名其妙地在意、莫名其妙的怜惜、莫名其妙的纵然。如是想着，暮钦晋匆匆给巫憬憬洗了第二只手，擦干了丢回她膝盖。
巫憬憬将手伸回他面前：“没好。”指甲缝还有脏东西。
暮钦晋没好气道：“自己洗。”
巫憬憬对暮钦晋的情绪很敏感，感受到他忽然间竖起的戒备和疏离，她瘪瘪嘴，探了探身子，自己伸手出去接雨水洗了。
洗干净后，她将两只手放回膝盖，还没落下，暮钦晋在半空中握住她的手，将方才的帕子塞进她手里：“自己擦干。”
巫憬憬拿着帕子擦干净手，将帕子丢回给他。
暮钦晋叹了口气，默默就着雨水将帕子洗了，用内力慢慢烘干。
过了一会儿，巫奴推了四车白粥过来，放在广场中央就走了。
这里有近千人，巫奴用的是水筲，一桶大约是一石的容量，一百多斤重，普通人提不动，巫奴也是抬下来的。
窑洞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些人，在地上捡起碗，去盛粥。有些人走不动，也艰难地爬出来了。
暮钦晋抱起巫憬憬往窑洞里面挪了挪，扶着巫憬憬靠在墙壁上，叮嘱道：“坐好。”转身冲进雨里，将粥桶提到每一个窑洞里去。
他提着最后一桶粥过来时，还把地上的碗搜罗了一些带回自己所在的窑洞。他将粥桶和碗都放在窑洞火堆边，一群人一拥而上，开始抢粥。
暮钦晋将粥桶上的盖板盖住，拿起一只碗递给第一个抢走的人。
那个人讨好着笑道：“少侠，我已经有碗了。”这个人很识时务，他虽然没领教过暮钦晋的武功，但谁都不会主动招惹一个能单手提起一百斤重的东西的人。
暮钦晋把碗递给他，冷声道：“拿着，自己喝一碗，再给你身边昏着的人喂一碗。”他在巫憬憬面前是个乌龟，也是个洗脚婢，没什么威严，可在这些人面前，那天生后养的贵胄之气，自带一种冷然的威严。
那人赶忙“哎”了一声，捧起两只粥碗跑了回去，自己的粥都没喝，先找了个人喂粥。
暮钦晋冷冷看向其他人，敲了敲地上的碗：“你们都一样，要么一起喝，要么谁都别喝。”
其他人纷纷应诺，都老老实实拿起两只碗，盛了两碗粥走了。
有一个青年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少侠，我喂了别人一碗后，自己能不能喝两碗。”
暮钦晋道：“可，但你得喂两个人。”
“一定一定，一定喂两个。”那个青年很开心地跑回去了。
暮钦晋没有抢粥，他拿了一只碗出来，当着巫憬憬的面就着雨水将碗里里外外洗了十次，再把碗递给她：“够干净了？”
巫憬憬点点头。
暮钦晋这才走进去盛了碗粥递给她，无奈笑了笑道：“喝吧，姑奶奶。”他本来是想说“喝吧，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话出口时就从姑娘变成了姑奶奶，莫名其妙降了两截辈分。
巫憬憬倒是没趁机喊他一声“乖孙”占他便宜，很乖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喝起来。
她喝了一小半，听到窑洞里传来悲呼“没了”“我才喝了一碗怎么就没了”。
巫憬憬默默停下，将碗递给暮钦晋。
暮钦晋推回给她，故意道：“我也嫌脏。”
巫憬憬瞪他：“我不脏。”
暮钦晋被她气笑了：“只有我脏，你不脏？”
巫憬憬很认真地点点头，还很不嫌麻烦地说了话：“嗯。”
暮钦晋朝她看了看，又朝天看了看，叹了口气，心里道：祖宗。
巫憬憬双手举着粥，催促道：“快，没力气。”她还病着，这粥碗举不动了。
暮钦晋接过粥碗，端到她嘴边继续喂她。
巫憬憬偏头：“你喝。”
暮钦晋叹了口气，心道，这是什么鬼日子，他堂堂一国太子落魄到一碗粥都要推来推去。是说，便是洗脚婢也不至于喝不上一碗粥吧。
他心里这么烦躁着，嘴上却还得哄着：“你再喝几口后我喝，毕竟，”暮钦晋叹了口气，伏低做小，“我脏你不脏。”
巫憬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确实饿了，白米粥很香，暮钦晋亲手喂的更香，她小脑袋凑过去果真又喝了好几口，方停下来，不肯再喝了。
暮钦晋端起碗，将剩下的喝掉，就着雨将碗洗了，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说不定这碗还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