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0、一六零、覆黑之境 ...
-
这座楼，外面看去富丽堂皇，里面却空旷昏暗，只有大门两侧两盏绿莹莹的鬼火一样的灯，透出一点幽深诡异的光。灯盏亦是两枚琥珀，每只琥珀内都有一只会发光的海月。
巫憬憬盯着琥珀内的海月看了一会，收回目光往前走。
她往前走了七步，踏入一片寂黑，什么都看不见。
巫憬憬挑了挑眉，虽然母亲总是骂神侍是草包，可方才琥珀内发光的海月和眼前这纯然的黑，便已将神侍不凡的实力掀露出小小一角。
只可恨，这些神侍，窃取了巫神的神力，却尽做妖魔之事。
巫憬憬环顾四周，正打算往前走，身后哐当一声。
当巫憬憬发现这片黑色的古怪后，她便知道守卫是不敢进来这里的，那么现在进来的人大约就是……
巫憬憬顺着声音往回走，靠近那人后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他，那人虽然看不见，却很快抓住了她的手。
巫憬憬顺势与他十指相扣，回忆着方才的方位，牵着他慢慢往回走，走回大门口。
经历了一片纯然的黑后，那莹莹鬼火般的绿光都仿佛比太阳还刺眼，暮钦晋下意识落下眼泪，他闭了闭眼睛，收住泪意，皱眉道：“这么什么鬼地方？”自从习武之后，哪怕无光的夜里他都能夜视，他已经十几年不知道“黑暗”到底为何物了。不得不说，方才那一刻全然的黑，还是让他在心里生出了本能的恐惧。
巫憬憬道：“覆黑之境。”
暮钦晋问道：“什么是覆黑之境。”
巫憬憬从怀里取出一根火折子和一截蜡烛，她将蜡烛点亮，原本昏暗的大厅明亮了不少。
暮钦晋看着地上他与巫憬憬双双站着的影子，莫名觉得分外眼熟。
还不待他想起为何眼熟，巫憬憬一手举着蜡烛，一手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又走了七步。
他们又走入了纯然的黑，也不是纯然，巫憬憬手里还亮着一小个光点，但只是一个光点，蜡烛还在燃烧，却什么都照不亮，甚至它自己的火焰都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黑纱。
巫憬憬道：“这就是覆黑。”
平日里的黑暗，其实是无光或者弱光条件下人们的目力无法读取色彩，只能将红橙黄绿青蓝紫通通看作黑暗。那些身怀武功的人之所以能夜视，正是因为他们的目力更好，能在弱光条件下读取色彩。
所谓黑暗，只是无法读取色彩，色彩还在。
而在覆黑之境内，万物都被重新覆盖上了一层黑色，即便有光亮照进来，也只有黑色。
但这些道理话太长，巫憬憬懒得给暮钦晋讲，反正他是太子，他知道这叫“覆黑之境”，回去让底下人查一查就懂了。
暮钦晋似乎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没再追着她问，挣脱她的手覆上她额头，皱眉道：“还烧着啊。”
巫憬憬“嗯”了声。
暮钦晋又道：“那为何你能行动自如，就仿佛病好了一般？”他还以为之前她是装的呢。
巫憬憬确实还病着，是这座楼内散发着浓郁的巫族灵力，让她能在灵力的加持下，如健康人一般行动。巫憬憬没有回答暮钦晋，反问道：“为何进来？”
暮钦晋柔声道：“自然是想与你同生共死。”
巫憬憬心跳漏了一拍，慢慢抬眸，痴痴看着他。
暮钦晋当着她的面，慢悠悠解开中衣的口子，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他的喉结动了动，轻轻咽了口口水。
巫憬憬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也重重咽了口口水。寂静的空气里，传来响亮的咕嘟一声。
暮钦晋心里暗暗好笑，修长的手指停在第二颗扣子处，慢悠悠问道：“还想看？”
巫憬憬下意识道：“不……不可以吗？”
暮钦晋伸手给了巫憬憬一记爆栗子，笑骂道：“自然不可以，还不转过身去。”
巫憬憬失望地“哦”了一声，很乖也很慢地转过了身子。
暮钦晋解开扣子，从自己的胸口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为了混进京窑镇，他没有带兵器，也不敢带太多东西。因为知道“收瘟鸡”的人主要就是看皮相，他也不敢乔装打扮，怕他们检查时看出人皮面具，只能用自己的脸。但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他把人皮面具贴在自己胸口，打算等混进来后再戴。只是没想到巫族的守卫如此敷衍，根本没人管他们，他索性就没用这张面具。
暮钦晋撕下面具扣好扣子，左手抓着人皮面具背在身手后：“行了，转回来。”
巫憬憬快速转回身。
暮钦晋清了清嗓子，右手点了点她肩头自己的外衣：“你顺走了爷的衣裳你知道不知道？哼，害得爷还得追进这鬼地方要。”
是为了衣服呀。
巫憬憬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暮钦晋又敲了一下她的头：“愣什么愣，快还给爷。”
巫憬憬脱下衣服递给他。
暮钦晋接过衣服时顺手将人皮面具递给她：“喏，看你还算老实，这个给你。你想打探自己族里的秘密，都不知道蒙个面，傻子一样。”
同生共死是不可能的，除了伊伊，没有任何女人值得他付出性命。
他进来就是给巫憬憬送这张面具的，反正他无用，她想要刺探自己族里的秘密，还是乔装打扮一下为妥，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偶尔也愿意实践一下。
她不傻！
巫憬憬瞪了他一眼。
也不丑！
巫憬憬又瞪了他一眼。
暮钦晋抖了抖手里的人皮面具，不耐烦道：“手呢。”
巫憬憬刷一下把双手放到背后，硬气道：“不要。”
暮钦晋给气笑了：“说你傻你还真傻，好赖不分啊。”
巫憬憬道：“胶水害脸。”她的脸已经够遭罪了，不能再贴人皮面具了，要是再丑下去，天晓得他会说她是什么精怪变的，是说，□□精已经够丑了，她听了好伤心的。
暮钦晋问道：“真不要啊。”
巫憬憬摇摇头。
暮钦晋又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包金疮药：“那这个拿着，万一受伤了有用。”
巫憬憬摇头：“我有。”
暮钦晋道：“爷这是御用之物，好用。”
巫憬憬摇头：“巫人用巫药。”
暮钦晋愣了愣，却不得不认同她的道理，她身为巫人，从小用的都是巫医，自然还是用自己本族的药物比较好。
暮钦晋又从怀里掏了掏，拿出另一包药：“那蒙汗药要不要？”
巫憬憬摇摇头：“有。”
暮钦晋为难了，他掏不出东西了。
暮钦晋心里难受得慌，总觉得他得给她些什么才好，他方才让巫憬憬转过去才解开衣裳，此刻却恨不得把衣裳都脱了，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让她自己选，想要什么尽管拿。但他这次是乔装前来，假扮的是一穷二白的落魄书生，身上自然不能有好物件，便是这几包药，也是用最廉价的油纸包的。
暮钦晋叹了口气，傲娇的语气不知不觉收起，变成温柔的无奈：“你想要什么？”但凡他有，但凡他能。
巫憬憬又摇了摇头：“覆黑之境，非我巫人，有去无回。”
她一口气说了十二个字，有些累，休息了一会儿继续道：“方才你已与我同生共死，不必再给我什么。”她难得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句话，说完之后便觉得累得慌，忍不住重重吸了好几口气。
暮钦晋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才不会因为没有与她同生共死而内疚，他才不是因为内疚才不肯离去，眼巴巴进来想找补，他、才、不、是。
巫憬憬看着他的脸，小声道：“我想亲你。”
暮钦晋愣了下，慢慢看向她，无言以对——这真是个色鬼吧，在这么凶险的地方，脑子里还只有那些□□之物。
巫憬憬说完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问都问了，她又忍不住再问一遍：“可……可以吗？”
暮钦晋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次你亲我，是因为你救了很多人，算我给你的报酬。”
暮钦晋伸出第二个手指：“第二次你亲我，是我惹你生气，算我给你的补偿。”
暮钦晋两根手指一起指向巫憬憬，凶巴巴道：“这一次小爷既没欠你什么，也没惹你什么，小爷还救了你，凭什么还要给你亲？”
巫憬憬被他凶得有点心虚，下意识后退一步，委屈道：“你问的。”
暮钦晋道：“是啊，我问你，你现在回答我，凭什么，嗯？”
巫憬憬又重复了一遍：“你问的。”
暮钦晋道：“是啊，是我问的，那你倒是回答啊。”
巫憬憬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问……你问……我……想要什么。”说完，她很委屈地又吸了吸鼻子，明明是他先问“你想要什么”，她才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再亲亲他。明明是他先问的，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问的。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像是一片羽毛梳拢着她的心，她才忍不住问的，他还凶她。
“我……”暮钦晋翻了个白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既头疼又无语地瞪着巫憬憬，“你……”得了，他被眼前这个色鬼传染了，不会说话了。
巫憬憬还是觉得委屈，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问的。”
暮钦晋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将巫憬憬看不上的人皮面具、金疮药、蒙汗药通通往她手里塞，丢下一句：“你听错了，我没问，这些你拿好，好自为之。”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巫憬憬静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从怀里取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将人皮面具和两包药包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入怀里，转身走进无边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