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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一六一、民之蟊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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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钦晋跟巫憬憬分开后就去追索襄等人,他轻功好,追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远远看到了索襄等人。
巫憬憬走进那栋奇怪的楼后,巫族的守卫几乎都回援待命了,索襄等人身后并没有追兵。暮钦晋缀在五人身后,暗中护送他们。
还剩最后一个山头就到北城门了,肖栋忽然道:“各位稍待,我去方便一下。”
索襄等人便停下来等他。
天渐渐亮了,万物渐渐有了颜色,几只早起的乌鸦从天空飞过,发出几声“哇~哇~”声在山谷中回荡,索襄抬头刚好看到一枝斜生的苦楝树发出嫩绿的新芽。
索襄的脑海里不自觉冒出忻枝的模样,皱眉看向这棵苦楝树。
苦楝树原该在春天就抽芽,这棵苦楝的其他枝丫都已经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的树叶里悬挂下紫粉色的流苏般的花朵,偏偏这一枝错了时节,又偏偏这一枝错了时节的新枝斜生在了他眼前。
山林里有那么多鸟,偏偏是几声鸦鸣。
索襄心里有些不详的念头,愈发想要快些进城。他环顾四周,朗声道:“肖兄,你好了吗?”
山谷里回荡着索襄的问询,却没有回应。
四人里一个名简宗的人道:“那小子不会逃跑了吧?”
索襄道:“肖兄伤寒未愈,方才我们又发命狂奔,说不定是晕过去了。我们分头找找吧。”
简宗道:“刚好我们有四个人,那就一人一个方向各自找寻一百步吧。这天都还没全亮,拉个屎总不至于跑到百步之外吧。”
其他人点头,一人一个方向去找了。
四个人各自找了一百步的距离,回来后纷纷摇头。
简宗冷哼道:“懦夫。”
另一个名叫李江的道:“他这算盘打得真精,到了城门口才偷偷逃跑。”
索襄气愤道:“肖兄若是害怕,尽可在窑洞中等我们解救,为何要假装急公好义,骗了我们一个名额。”他们选择五个人,是怕人多了引起守卫的注意,人少了万一有谁路上被守卫抓走了,又或者跑不动了,又怕无人能成事。五个人这个数是仔细想过的,每个名额都很珍贵。
剩下最后一个人叫赵晓龙,骂道:“他方才还正义凛然质问那位郑兄是不是打算一去不回,没想到他是贼喊捉贼,无耻小人。”
索襄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好在我们今日格外顺利,无一人被抓,亦无一人受伤,顺利到超出我的预期。我原本是想着能有一个人跑进城报官就算成功了,如今我们还有四人,定是苍天保佑。我们不等肖兄了,这就出发。”
几个人纷纷应是,一起往前走。
暮钦晋远远跟着索襄等人,在对面山头就看到了肖栋提着裤腰带,假装出恭,蹲下后就手脚并用在灌木丛中像只老鼠一样悄悄爬走了。
他由着肖栋尽情扮作老鼠的样子,等他爬够了,才施展轻功出现在他面前。
肖栋做贼心虚,怕被索襄等人发现,一直没敢起身,手脚并用地爬着,他也算毅力惊人,这般四只脚在灌木中硬生生爬了半里地,衣服袖子都磨破了。他正打算起身,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肖栋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双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暮钦晋凉凉问道:“肖兄,迷路了?”
肖栋看到来人不是索襄等人,是暮钦晋,眼珠子飞快转动,慢腾腾半坐在地上道:“原来是郑兄,你平安无恙真是太好了。”
暮钦晋没接话,冷冷看他。
肖栋见暮钦晋不说话,有些心虚,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兄弟就没郑兄幸运了。”
肖栋看着暮钦晋,等着他接话。
暮钦晋却只是冷冷看着他,这等小人想演戏,他可没兴趣搭戏。
肖栋勉强笑了笑道:“我们方才奋力奔跑,小弟我一不小心就崴伤了腿,当时后面有好些个追兵,我怕耽误大家,便独自留在了此处。郑兄,你是来寻索兄他们的吧,他们已经往前去了,你顺着这条路,就可以找到他们。”
暮钦晋冷冷道:“蝼蚁尚且偷生,你不敢为民用命,原也无罪。”
肖栋脸色刷一下白了,假装听不懂道:“郑兄此话怎讲?我怎的不敢用命了,这一路上的追杀难道都是假的不成?我这腿难道不是为了拯救大家而断的?”
卑鄙小人的狡辩,暮钦晋没兴趣听,亦没兴趣与之分辩,他继续道:“懦弱卑怯非罪,你之罪在于,阳附公义,阴行私利。今日你是疫人之叛徒,他日便是国之蠹虫,民之蟊贼。”
肖栋道:“我是叛徒,我阳奉阴违?那郑兄你呢?小弟倒要问一问,郑兄怀里那个宝贝得不行的姑娘哪里去了?不会是追兵追得太急,郑兄将她安置起来了吧。” 肖栋眼珠子一转道,“其实郑兄,你的做法我很理解,我亦与你一样,我们都是没办法,你说对不对?别人的命终归不如自己的金贵,更何况,那姑娘长得……”
暮钦晋伸手摘下路边一叶枸骨,手指轻弹,枸骨飞出,深深刺入肖栋颈项。
肖栋捂住脖子挣扎片刻,颓然倒地。
暮钦晋看着肖栋的尸体,心中冷笑——他这一生都在模仿天人暮家之嫡系,模仿他们的柔仁雅量、模仿他们的清煦耐心、模仿他们的众生皆可教化,便是方才他亦打算放肖栋一条生路。可惜啊,他终究只是旁支,心中生起一点点暴躁,就会心生杀心、轻犯武忌。
暮钦晋回到东宫时,尚属卯时。
之前他已经以患了伤寒为由请了病假,今日不用上朝,顾北庭却还是要上朝的。
暮钦晋交待赠艾带人去京兆府门口守着,留意索襄等人的情况,自己则洗漱一番后,直奔巫府。
巫府。
巫憬憬两夜未归,巫夫人又是一个无眠夜。
她在大厅里枯坐着,抬眼见管家迟疑地站在厅门外:“何事?”
管家道:“太子殿下轻装简行,独自一人在门外等候,说是想见老爷。”
暮钦晋?
若暮钦晋只是太子,巫夫人理都不理,只管将他推给巫世南就行。
可暮钦晋与巫憬憬毕竟有过孽缘,在那段孽缘里,她的憬儿对他情钟意浓、爱恋深深。她亦是盼过他们好的。
只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憬儿将暮钦晋忘得彻底,若不是还有十三郎与她一般记得,一切仿佛是她自己编出来的梦。
这些日子来,巫夫人一直都很想知道,既然憬儿失忆了,那暮钦晋呢,他是否还记得?
巫夫人如是想着,吩咐管家将人请了进来。
当与暮钦晋对视时,巫夫人就知道眼前这个清秀青年,同样失忆了。
他对她有礼谦和的笑着,神态从容中隐着疏离防备,早已无当初毛头小伙见丈母娘的紧张和不自知的亲近之意。
巫夫人心中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是巫神显灵,亲自斩断憬儿错误的情丝?
巫夫人在心中大声质问:巫神啊巫神,天下多殇,百姓皆苦,世间多少苦难之人在祈求神的怜悯,您为何只在意哪个小姑娘该和哪个小伙在一起?
马车上。
巫世南沉声问巫寒悯道:“还没找到你妹妹?”
巫寒悯道:“爹,妹妹神出鬼没的,从小到大有几次是被找着的,十有八九都是自己回来的。”
巫世南道:“放屁,她上次就是被找回来的,找到时都晕过去了,差点就没命。”
巫寒悯道:“大家都在找嘛,您看,二弟为了找她,朝会都请假了。”
巫世南道:“下去。”
巫寒悯挑眉道:“爹,有话好好说嘛。”京畿闹事,被自家老爹赶下马车,他会很没面子的。
巫世南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二弟堂堂钦天监监正都知道请假去找,你一个在工部吃闲饭的主簿,应什么卯?你现在就下去,立刻给我去找。”
巫寒悯不服气道:“之前可是您训儿子,说我吃闲饭也得有个吃闲饭的样子,儿子这才每日风雨无阻地去应卯的。”
巫世南道:“下去。”
巫寒悯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跳了下去。他抬头看看太阳,无奈叹了口气——别人的妹妹都在逛戏园子、逛银楼、逛秀坊,只有他的妹妹夜夜在荒山野坟里溜达,让他如何找得到?
还是他的言徊乖,淑女之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