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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一六五、天降后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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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
索襄正一步一步向钟楼走去。
“这人要做什么?”
“他在往钟楼走,莫非他也要撞天常钟?”
“奇了怪了,这天常钟几年都响不起一次,今年莫非要再响一次?”
“唉,这世道要乱了啊,这么多冤屈不平之事。”
“可不是么,大乱之前有大灾,前阵子那巨震可不就是大灾。”
“嗐,我看是响不起来,这人瘦的只剩一副骨头,那脊杖一下去还不是立刻就坏了。”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尖细的声音:“相公,不要!”一个身穿粗布女衫的高大女子从人群里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了索襄怀里,将他抱个满怀。
索襄愕然,脸刷得一下红了,慌张道:“这……这……位……夫人,你……”他说到这里,颈项被人用力一戳,顿时失了声音,但他还陷在被陌生女子抱在怀里的窘迫害臊中,嘴巴开开合合说个不停,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没声音了。
女人哭哭啼啼道:“相公,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可不要想不开。你要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赵晓龙道:“索兄,这位莫非是尊夫人?”
女人抢着道:“自然就是,刚才你没听见吗,他喊我夫人。”
李江道:“原来索兄已经成亲。索兄,你这就不对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固然重要,却也不能辜负家人。”他其实很不看好索襄那单薄的身子能承受得住一百零八杖,此刻见索夫人来了,立刻逮住机会继续相劝。
女人道:“这位大爷说得在理,相公,你就跟我回家吧。”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拖着索襄往外走。
李江、赵晓龙巴不得索襄“迷途知返”,此刻见女人将他拖走,很是欢喜,都没留意到索襄“无声的呐喊”和徒然的挣扎。
索襄还待挣扎,但这个女人力气奇大,他被她梏住双臂,竟毫无反抗之力。他心中的慌乱羞窘显然还没消退,直到现在他的嘴巴还在叨叨个不停,显然还没发现他根本没有发出声响。他还在奇怪,他攘了那么多呼救的话语,李江赵晓龙怎么不来帮他。
人群纷纷道:“嗐,还以为又出一个硬骨头,没想到是只耙耳朵。”
女人将索襄裹挟上一辆破旧的马车,一上马车女人就骂骂咧咧道:“老何,你哪里找来的破马车,怎么这么臭?”那声音已没有方才的尖声尖气,成了清澈的少年音,不是赠艾又是谁?
何腾道:“这里可是皇城脚下,你知道在皇城脚下找一辆寒酸一点的马车有多难?你还挑三拣四。”
赠艾将索襄随手放在地上,双手叉腰道:“我凭什么不能挑三拣四,下次我去找马车,这身衣裳你来穿!”
何腾忙道:“得得得,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找一辆香香的马车给索夫人。”
马车哒哒走很很久后,赠艾解开索襄的哑穴,索襄立刻问道:“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赠艾看了索襄一眼,又恢复了尖声尖气道:“奴家自然是女人,方才你把奴家抱的那么紧,你没觉得奴家身娇体软吗?”
他话音刚落,马车急速拐向,赠艾有武功还算稳住了身形,索襄就惨了,从马车左边哗啦滚到了马车右边,重重撞在车厢上。
外面传来何腾的声音:“抱歉,抱歉,手滑,身娇体软的赠姑娘,你没事吧?”
索襄结结巴巴道:“我……你……是……是你抱我的,不是我……”
赠艾故作哭泣道:“你还是不是男子汉,我们搂搂抱抱这种事情,自然是你情我愿,你怎么能占了我老大便宜后翻脸不认人,归罪于我一个姑娘家,你这让我怎么做人?奴家现在就跳车死给你看!”
说完“咻”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索襄一介书生自然不可能挡得住赠艾,他大叫一声:“姑娘!”掀开车帘,手脚并用爬出来,跟着跳车。
他刚跳下车,还没着地,就被人拎住背部衣服。索襄手脚在空中挣扎滑动,就像被人绑起来提着的大乌龟。
赠艾训斥道:“你这人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不自量力的么,不会轻功也敢学爷跳车。”什么都没准备就敢去撞天常钟。
呲啦一声。
索襄的衣服本就破烂,哪里经得起提拉一个人的重量,非常干脆利落的破出一个大洞,索襄平摔落地,嘶声裂肺地痛呼出声。
赠艾望着手里的破布:“不是吧,才小腿肚的高度摔下去,至于摔出猪嚎声嘛。索公子,这可不怪我,是你衣服太差了。”
何腾跳下车去扶索襄,见他面色苍白,满头冷汗,皱眉道:“赠艾,他好像真摔坏了。”何腾伸手去摸索襄的胸口,一摸吓了一大跳,“赠艾,他的肋骨断了!”
赠艾也慌了,忙伸手去摸,摸到那横刺出来的断骨时,赠艾吓得忙收回了手,一脸复杂道:“索公子,你这身板比你这衣服还脆啊。”
何腾道:“还说风凉话,你等着挨统领骂吧。”
赠艾急忙道:“兄弟,要是统领问起来,你可要替我作证,真跟我没关系,是这书生太不经摔了,这才小腿肚的高度啊。想当年,我从半山腰摔下去,都没他这么惨。”
索襄缓过那阵要命的疼痛,喘着息问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赠艾木着张脸道:“我是男士是女已经不重要了,你该问我是喜欢梓木还是金丝楠木。”顾北庭最敬佩这种慷慨伏节、从容就死、以身殉国的忠肝义胆之士,要是知道他把索襄的肋骨摔断了,说不定会把他的肋骨拆了给索襄赔罪。
何腾忙道:“这位公子,他是男的,方才与你开玩笑呢。”
索襄如释重负,深深吸了口气,又问道:“尔等何人,为何阻挠我撞天常钟?”
巫府。
巫夫人把巫寒悯单独叫过来:“儿子,你想想法子,让你妹妹与沐清臣多接触接触。”
巫寒悯挑眉道:“娘,沐清臣是我上峰,又不是我下峰,我如何使唤得动?”
巫夫人挑了挑眉:“我给你生了个脑子就是让你想法子的。”
巫寒悯道:“娘,前阵子京畿遭灾,沐清臣府里的厨娘请辞了,要不,你让妹妹去给他做饭?”
巫夫人瞪眼看他。
巫寒悯道:“娘,你不觉得这主意很好吗?要赢得男人的心,就得赢得男人的胃。”
巫夫人皱眉道:“我有说让你妹妹去赢得沐清臣的心了吗?”
巫寒悯道:“那不然呢?”
巫夫人道:“我是要让憬憬相中沐清臣。”方才憬儿听到暮钦晋的名字时明显有所心动,她一定要将这萌芽扼杀掉,断不能让她步上她祖父的后尘。话说,难道这就是命么,这个暮钦晋竟又是慕容家的血脉。
巫寒悯道:“娘,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巫夫人道:“何事?”
巫寒悯道:“我明儿个就去工部递交辞呈,然后回来寒窗苦读,三年后给您考个状元怎么样?”
巫夫人道:“你没头没脑的在胡说些什么?”
巫寒悯道:“儿子的意思是,您指望憬憬开窍喜欢上沐清臣,还不如指望儿子开窍考上状元容易些。”
巫夫人道:“憬儿开窍不开窍不用你管,你只管把她放到沐清臣身边去就行。沐清臣那张脸,长得那般好看,我就不信你妹妹日日看着,能看不出感情。”那沐清臣的眉眼与暮钦晋有几分相似,又比暮钦晋更好看些,没道理巫憬憬看得上暮钦晋,会看不上更好看的沐清臣。
巫寒悯的眸光瞟到窗外一条笔直的身影,故意道:“沐清臣很好看吗?”
巫夫人道:“儿子,我给你生了眼睛的。”
巫寒悯故意道:“多好看?比爹好看吗?”
巫夫人冷哼一声道:“若是当年我见着沐清臣,便是违抗巫神的旨意,也不嫁你爹。”
外头传来脚步声,巫世南走了进来。
巫夫人道:“老爷,你来得正好。我正跟悯儿说让他想想法子让憬儿跟沐清臣多接触接触,你也帮着想想办法。”
巫世南冷冷道:“我可不敢。”
巫夫人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他不过是个工部侍郎,你可是当朝丞相。”
巫世南冷哼一声道:“我怕没给憬儿找到夫婿,倒是给她找个后爹。”
巫夫人愕然望着他。
巫寒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巫夫人知道自己被巫寒悯坑了,伸手去拧巫寒悯耳朵。
巫寒悯忙道:“哎,娘,松手松手。”
巫夫人道:“从今天,你,听好了,我说的是你,你亲自去沐府给沐清臣做饭,把你妹妹也带过去,但你记住,所有活都你干,若是我知道你妹妹淘了一颗米,洗了一片菜叶子,我就罚你跟媳妇在巫府做一年饭。”
巫寒悯不服气道:“罚我就行了,罚言徊做什么?”
巫夫人道:“若只是罚你,你撒丫子跑了,我找谁去?”
巫寒悯看向巫世南道:“爹,你看看娘,哪有丞相的嫡长子去给工部侍郎做饭的,这多损您的脸面。”
巫世南尚未来得及说话,巫夫人凉凉道:“巫少爷,你错了,这不是丞相嫡长子去给工部侍郎做饭,这是便宜儿子去给他后爹做饭。”
巫世南气得深深吸了口气,瞪向巫夫人,巫夫人一点都不怵他,立刻瞪回去。
巫世南与巫夫人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转头看向巫寒悯,冷冷道:“没道理你只给后爹做饭,不给亲爹做饭。你现在就跟媳妇去买菜,从今日起,你去给你后爹做午膳,再回来给你亲爹做晚膳。”
巫寒悯苦着脸从巫夫人房里走出来,心里犯愁得很——他该如何告诉他家言徊,由于她夫君一时嘴贱,她从巫家少夫人贬为厨娘了。
是说,不论是他还是他媳妇,好像都不会下厨唉。
待巫寒悯离去后,巫世南伸手勾住巫夫人下巴,将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
巫族的人,长得像冰,也跟冰一样冻住了时光,巫世南虽然四十多了,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这样冷冰冰的男人,却长了一双分外好看的桃花眼。
巫夫人自己是杏眼,但生的巫寒悯和巫憬憬,包括非他所出的巫寒惊,都沿袭了巫世南的桃花眼,这一窝父子父女,眼睛都是极好看的。只可惜,这父子父女四人,除了巫寒悯用他那双桃花眼在外面勾搭了数不清的阿猫阿狗之外,剩下的父子父女三人完全不懂桃花眼笑起来有多好看,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整日里板着个脸,三双桃花眼死拒春风,誓与寒梅比矜冷。
巫世南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差很多?”
“什么?”巫夫人没听懂,有时候真不怪憬儿话少,一定是遗传了巫世南的臭毛病。是说,唯一话多那个一定也遗传了巫世南不会说话的坏毛病,要不然怎么三言两语就凭本事给自己赚了一个后爹和一份厨子的好差事。
巫世南望进巫夫人的眼睛,慢慢问道:“为夫这张脸真比那姓沐的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