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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一六八、道从云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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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哒哒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集市。
暮钦晋没有着急下马车，让若讷去给巫憬憬买了一块面纱。巫憬憬双手搅动着白色的面纱，抬头看向暮钦晋：“丑？”
暮钦晋道：“是啊，丑得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这样的脸，全京畿都找不出第二张，若她真想嫁沐清臣就好好戴着这面纱吧。
又被嫌弃丑了，巫憬憬抿抿嘴，有些生气，将面纱丢回给暮钦晋。
暮钦晋接住面纱，食指伸直贴到面纱的中心处，手腕轻动，面纱在他指尖转了起来。
巫憬憬见他怡然自得地转起了面纱，方才那点小小的生气烟消云散，只觉得眼前这人做什么都好看。她多想就这样看他一辈子，只可惜，巫憬憬垂下眼睛收敛起伤心，她不被巫神眷顾。
在巫憬憬自哀自怨的那一瞬间，她右手被暮钦晋捉住，她抬头看向暮钦晋，只见他拨弄自己的手指，将其他手指一一收拢，将她的食指扳直。暮钦晋好看的凤眼睇了她一眼，食指轻弹，一朵白云从他指尖飘起，悠然落于她指尖。
“转呀。”暮钦晋催促。
巫憬憬下意识转动手腕，却已经来不及了，悠悠白云从她指尖褪去，只留下轻薄的一块面纱，巫憬憬不禁想到杜辞曾经念过的一句诗：道从白云尽，千变万化终还空。
这句诗说的仿佛就是她尚未迈步就走到尽头的情路。
指尖轻薄的白纱似有千钧之重，它不仅重重压在巫憬憬手上，也张开了铺天盖地的苍白，覆盖她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前路。
巫憬憬害怕这块白纱，将它丢回给暮钦晋。
她还没成亲，哪怕最后是一场空，她也不想现在就白云尽。
暮钦晋挑了挑眉，丑姑娘有点难哄，他问道：“真不戴？”
巫憬憬心情沉重，连头都摇得有气无力。
暮钦晋不满道：“巫大小姐冲着孤倒是好气性，方才沐侍郎拒绝你时，你的涵养可好得紧。”
暮钦晋不提沐清臣也就罢了，他一提沐清臣，巫憬憬想到她与沐清臣神定的姻缘，心里愈发绝望了。
暮钦晋见她耷耷着脑袋不吭声，露出一段雪白的天鹅颈，模样好不可怜，他心里软了下来，也知道取笑姑娘家容貌是不对的，却总是不自觉对她嘴欠。
暮钦晋清了清嗓子：“行了，不戴就不戴。”他将面纱叠了下，覆在自己脸上，在后脑勺打了个结。
见巫憬憬朝自己看过来，暮钦晋道：“若是以后旁人问起你今日与何人逛集市，就说是你哥哥。”他想了想忽而轻笑，“深论起来，我倒是你货真价实的表哥。”
巫憬憬茫然看他。
上上辈那点风流事暮钦晋没兴趣说，他掀开帘子跳下车，冲着巫憬憬道：“下来吧，走一走晒晒太阳，别总是躲在阴暗里，像只发霉的蘑菇。”
蘑菇？
还是发霉的。
刚半起身的巫憬憬又默默坐了回去，他这么好看的一张嘴怎么就吐不出一点美丽的东西。
暮钦晋见她站起来又坐回去，不禁有些好笑，从车厢外伸进手，故意缱绻了语气：“表妹，下车了。”
巫憬憬的脸刷得一下烫了起来，好在她脸黑，倒是看不出痕迹，只是匆匆搭上暮钦晋的手时，暮钦晋挑了挑眉：“手怎么这么烫。”
巫憬憬不吭声。
“莫非伤寒还没好？”暮钦晋作势要摸她额头。
巫憬憬原本想避开，可实在舍不得放弃他的碰触，静止在那里等着他的手覆盖在额上：“好了。”
“烫得紧？”暮钦晋略略蹙眉，温柔扶着巫憬憬下来，吩咐若讷，“传太医在东宫听候。”
若讷驾着马车离开，暮钦晋环顾了下热闹的街集，随便选了个方向，正打算往前走，这才意识到巫憬憬的手还握着他的。
他垂眸看两人交握的手，松了松，没松开，抬眼看巫憬憬：“松开。”
巫憬憬调转目光不看他眼睛。
暮钦晋道：“松开，男女授受不亲。”
巫憬憬调回目光，可怜兮兮看他，抿了抿唇，蚊子一样喊了一声：“表哥。”
暮钦晋便觉一股酥麻之意从两人交握的手慢慢上传，传进了自己的心，差点让自己丢盔弃甲。他拧紧神思，整顿心律，严肃道：“巫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便是兄妹也不牵手的。”
巫憬憬不服气道：“是你给的手。”是他主动伸手给她牵的，他若是不给，她也不会伸手，可他都给了，她自然要牢牢握住。
暮钦晋伸出左手去拉扯她握着自己右手的手：“巫憬憬，你有点相府千金的样子成不成？”
巫憬憬不答，一味死死握住暮钦晋的手。两人你扯我抓了一会儿，巫憬憬的手肉眼可见的青紫起来。
女儿家的手这么娇嫩吗？
暮钦晋愣了愣。
女人家的身子他见过很多，也碰触过很多，虽然他在那事上不喜暴虐，但方才那般的力道总是有过的，也没见哪个女子会因为方才那样的力道就生了淤青。
眼前这只□□是豆腐做的吗？
暮钦晋叹了口气，轻声问道：“疼吗？”
巫憬憬摇摇头，倔强道：“不松。”别说淤青，就是手断了她都不松。
暮钦晋无奈看着她：“现在松手，回东宫给你牵。”见她还犟着一双眼睛，他叹了口气，又补了三个字，“行不行？”
巫憬憬看着长长的街集，有些犹豫。
暮钦晋看穿了她的心思，哄道：“东宫的路比这条街集长多了。”
这笔交易划算。
巫憬憬立刻松开了手。
暮钦晋好笑道：“既然你这般会做生意，待会儿采买的活儿就交给你。”
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傻子，都知道怎么花钱。
巫憬憬不傻，自然也会花钱。
只是她买东西的方法比较别致，她看中一件东西就拿起来，一双眼睛淡淡盯着老板，老板报一个数，她就掏出荷包付钱，全程不说一个字。
暮钦晋挑了挑眉，倒是没猜到堂堂巫相千金兜里也是有铜板子的。
随后，他很快发现问题了，这位巫相千金都已经是大姑娘了，竟然还跟孩子一样，正经食材一样没买，各种零嘴来者不拒。
当跟着她又走进一间蜜饯铺子时，蜜饯铺子老板刚巧不在，偌大的店里只有鸟笼子里挂着的一只白头绿衣蓝腰粉尾巴的蓝腰鹦鹉是活物。
巫憬憬挑选了一些蜜饯，抬眼看向蓝腰鹦鹉。
鹦鹉白色的脑袋左歪歪右歪歪，黑色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小心翼翼问道：“会说话不？”
巫憬憬看向鹦鹉，无语。
跟在她身后的暮钦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只鹦鹉着实有趣。
被暮钦晋嘲笑还可以忍，被鹦鹉嘲笑怎么能忍，巫憬憬伸手，去揪鹦鹉粉色的长尾巴。
蓝腰鹦鹉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杀鸟啦，杀鸟啦，有个哑巴杀鸟啦。”
巫憬憬揪下蓝腰鹦鹉一根羽毛塞进了它吵死人的嘴里。至于蜜饯，不想买了。
巫憬憬气呼呼的从蜜饯铺子里走了出来，暮钦晋将她选好的蜜饯都提了出来，在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顺手把那只蓝腰鹦鹉也提走了。这小东西，怪有趣的。
巫憬憬见他提着自己的蜜饯出来，心里有点高兴，看他还提着那只坏嘴鹦鹉，那点高兴又没了。
但高不高兴都不影响她逛街，她将街集从头走到尾，等到若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巫大小姐买的那一堆东西，除了那只鹦鹉勉强与食材相关，其他全是零嘴。
暮钦晋倒是无所谓，东宫哪里需要太子殿下亲自买菜，又不是初入萨达那会儿。
等巫憬憬逛尽兴了，两人坐回马车。
巫憬憬拆了一包蜜饯开始吃，蜜饯本身有点酸，但因为陪她买蜜饯的人是暮钦晋，那点酸也成了甜。
好吃极了。
暮钦晋看着巫憬憬，见她开心地含着话梅，一双桃花眼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竟有几分美丽。
暮钦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能从这样一张丑脸上看出美丽。
巫憬憬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以为他也想吃蜜饯，从袋子里挑了一颗，递给他。
暮钦晋没有吃，冷不丁问道：“是我好看，还是沐清臣好看？”
他问得突然，巫憬憬眨了眨眼睛，回得诚实：“沐清臣。”
暮钦晋瞪她，这个坏丫头，连吃人嘴短的道理都不懂，压下心里的不快，暮钦晋又问道：“想嫁沐清臣？”
巫憬憬摇了摇头。
暮钦晋见她摇头，正打算招来春风清扫心中不快，听她慢吞吞吐出一个字：“嫁。”
暮钦晋看向巫憬憬，语气带着警告：“沐清臣很好看？”
巫憬憬点了点头。
暮钦晋盯着她，再一次问：“想嫁沐清臣？”
这一次巫憬憬没有摇头，只是沉默了片刻，轻声回了同一个字：“嫁。”不想，但必须嫁。
暮钦晋沉默片刻，不怒反笑，带着蛊惑的声音问她：“还想牵我的手？”
巫憬憬点头：“想。”
暮钦晋继续蛊惑：“那想不想，亲我？”
巫憬憬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暮钦晋又问：“亲过沐清臣？”
巫憬憬摇头。
暮钦晋又问：“想亲他？”
巫憬憬摇头。
暮钦晋终于冷笑出声：“所以，沐清臣是你心之明月，而我是你掌心脔肉，唇边玩物？”
暮钦晋气坏了，心中春风未肯赴约，凛冽北风倒是不请自来——他到底是什么倌人体质，这一身皮肉，在萨达被人肖想，回南燕还被人调戏，调戏完了还落落大方又坚定异常地说要去嫁别人！
暮钦晋一把抢过巫憬憬手里的蜜饯袋，冷声冲着外面的若讷道：“去春风得意楼。”
主子的语气很差，若讷的鞭子挥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春风得意楼。
暮钦晋冷冷道：“下去。”
巫憬憬被他连问两次要不要嫁沐清臣，自己心里也难过，此刻又被他凶，心里更难过了，低着头就跳下马车。
暮钦晋冷冷道：“走。”
马车哒哒从巫憬憬身边离去，暮钦晋看着手里的蜜饯袋子，随手抓了一颗丢嘴里，眉头成川：真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