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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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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川第一时间伸手挡在了邱灿的眼睛前面,不让玻璃和酒液溅入,听到酒液滴落到地上的声音时陆九川才收回手。
“对不起……”邱灿知道自己闯祸了,反应过来以后伸手就要去收拾,但伸出去的手腕给人轻轻握住,“别动,旁边站着。”
陆九川面对一桌的混乱和面对一只玻璃杯的混乱没有什么区别,他把吧台上原本的装饰品和器具一一搬走,慢慢戴上胶质手套收拾玻璃碎片,有听见动静的兼职侍应生赶过来帮忙,邱灿没上去添乱。
“抱歉各位,今晚的酒都免单了。”姜飏匆匆而来对之前坐在吧台的顾客一一致歉,“已经付过的可以找我退。”
“我……我付吧。”邱灿局促道。
姜飏看了他一眼,笑笑,下巴朝陆九川一扬,“你的账我找他算。”
陆九川不搭理他,他清理完碎片后脱了胶质手套,又戴上一双一次性手套,从吧台左边一寸寸仔细摸着,看有没有没清理掉的小玻璃碎片。
全部仔细检查过两遍后他才把装饰物又一样样搬回来。
“你手怎么了?”
这样一前一后忙了快半个小时,收拾好后陆九川抬头问始终在旁边看的邱灿。
邱灿甩了一下不争气的右手,“叛逆了。”
陆九川又做了一杯粉波旁给他,这次没让他接,稳稳当当放在了他面前:“我看看。”
邱灿犹豫着伸出手,陆九川的手指托着他的小臂,触感凉凉的很舒服。
在灯光下看,邱灿的右手手腕连着小臂都有些红肿,很明显,“我去?”邱灿自己都没发现。
“你今天搬砖去了?”陆九川端详着问。
“差不多吧。”
陆九川从吧台后面消失了几秒,回来的时候带着一条冰敷带,他站在吧台后面给另一端坐着的邱灿绕着敷上,很像医院里的护士和病人。
“以前刚做这一行的时候我也容易这样,你是画画的,要注意保护手腕,腱鞘炎和关节炎都要防范。”陆九川说。
“噢。”邱灿这时候就不知道说什么,笨嘴拙舌起来。
“另一只。”陆九川伸手,“我不是左撇子。”邱灿嘴巴上这么说,手还是乖乖伸出去了。陆九川看了一下才还给他:“确实不是。”
姜飏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二位,注意影响。”
“是啊,小九~你今天和客人话这么多哦。”今天姜飏旁边不是段绎,是一位穿衬衫西裤戴银边眼镜的面目温和的男士。
陆九川兀自擦器具,过了一会儿,他看看目前吧台上这几个人,尤其是看了眼还在手足无措的邱灿,后知后觉地对邱灿介绍道:“头发长一点的那个,姜飏,在流放地的老板兼创始人,旁边那位是庄新,旁边大学的辅导员。”
说完又冷静地补充:“我都叫哥,你叫叔也行。”
庄新和姜飏:“……”
“邱灿。”陆九川对他们介绍,言简意赅。
大家都安静地在等后面的同位语介绍词,庄新眼里的八卦之情溢于言表,但等了十几秒没等到,邱灿看了陆九川一眼,主动伸手:“画室助教,想学画画可以找我,姜哥,庄哥。”
他现在慢慢缓过来了,缓过来后又是个社交牛逼分子。
右手手腕和小臂上的冰敷带持续安抚胀痛,邱灿和两位哥聊天,时不时看一眼吧台后面看起来冷感的人,看着就舒服。
“?”陆九川有时会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邱灿就傻乐。
虽然略有年龄差距,也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但酒精催动下,两位沉浮社会的高情商人士加一位开朗能接话也有分寸感的年轻人,很快也相谈甚欢起来。
“我今年冬天结婚你也和小九一起来啊,我就喜欢和年轻人待在一起,姜飏这人真的,没意思。” 庄新揽住邱灿的肩说。
姜飏胡乱捋了一把掉落到眼前的头发:“你有意思!你最有意思。”
庄新:“我哪儿有意思?”
“读大学的时候骗我给你打工,工作了还让我给你干活,你说你是不是有意思。”
两人说两句就斗上嘴,陆九川默默听着,一贯不爱在热闹时刻进入人群中心,但他始终在旁边站着,忙自己的事,也照顾他们的需求,他注意到邱灿的酒一口都没动,左手时不时按在胃上,脸色也有点白。
过了一会儿,一杯热水放到邱灿手边,还有一块装在瓷盘里的千层蛋糕,陆九川顺手带走了邱灿的酒,一饮而尽酒杯放进水槽一气呵成。
他照顾人的动作自然而无声,常常不容易让人察觉,他也无意让人察觉,这群朋友都习惯了小九是那个收尾的人,什么局有他在都安心,甭管他们喝多醉,第二天醒来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其中陆九川照顾最多、最习惯让他照顾的人,就是连澳。
邱灿察觉到陆九川的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感激地笑笑,他拿起勺子挖了千层蛋糕最尖那头的一小块放进嘴里,陌生的甜蜜在口腔里溢散,心流也带着甜食的慰藉。
不会有人知道,这是邱灿第一次吃蛋糕。
这边庄新和姜飏聊得正欢,邱灿没找到机会和陆九川说话,索性拿出手机给对面的人发消息。
【你哥们都挺能聊。】
陆九川低头从置物台上拿起震动的手机,很快邱灿收到了回复。
【命里犯话痨。】
【点我呢?】
【好点没?】
邱灿看着消息很久没回,陆九川疑惑地抬眼看他,只看到他有点慌乱地对自己笑了笑。
陆九川有点不解,也没多想,只是又发了一条过去:【还不舒服的话我有药。】
邱灿看到了,还是没回,陆九川就当他应该是没事了,继续收拾他永远收不完的吧台台面。
一直等到陆九川转过身去忙邱灿才敢抬眼看他,他喝了口热水,放下,又喝了一口。
和邱灿从小生过的病比起来胃里的疼就像挠痒痒,和邱灿从小吃过的药比起来温热的水朴素得就像一句“好点没”。
整个后面的时间邱灿除了接两位哥的话以外都有点沉默。
时间过了十一点半,庄新老师电话响了,他听见电话声看也不看来电提示,拿起东西就走,“走了啊,我老婆来接我了。”
他走了没多久,刚过十二点,段绎也推开酒吧大门进来了,他对邱灿和小九点头致意,然后目光落到姜飏身上,不说话,就看着,姜飏立刻缴械投降:“我走了,我答应了他这周不熬夜。”
朋友接连来又接连走,这是陆九川每天都会面对的事,他在工作日后半夜安静的酒吧里独守一隅,安静地忙碌。
最后只剩下邱灿。
“还不走?明天不上班了?”陆九川问邱灿。
邱灿看着他:“要走了。”
陆九川看了眼他只吃了一个角的蛋糕,“不好吃吗?”
“好吃。”
“那你带回去吧,晚上饿了还能吃。”陆九川说着这句话就已经在拿打包盒了。
邱灿起身,摸了摸外套内袋,他今天画画挣的钱都在里面,厚厚一叠能防弹,他笨拙地点了几张出来给陆九川,“够吗?”
陆九川管理了一晚上的表情这会儿有点裂开,“你哪儿来那么多现金?今天真去工地打工了?”
“没有。”邱灿把数出来的钱放在桌上,剩下的都小心放好,没提他给赵奚画画的事儿。
陆九川把邱灿拿出来的钱点也没点囫囵塞进了自己裤兜,没进店里的收银器,“下次来别瞎客气了。”
邱灿没说什么,任人宰割。
过了一会儿看他还不走,陆九川再次抬头询问地看他。
邱灿说:“今天不是约会日,如果我说我想抱你一下再走,会唐突吗?”
陆九川愣了足有半分钟,他伸出一只手来,邱灿立刻迎上去,两人隔着吧台小心翼翼抱了一下。
邱灿一直回到紫薇公寓还沉浸在陆九川身上的薄荷桃子香气里。
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对门的门也开了,邱灿回头,看见陆老头站在门口看着他:“那么晚回来,去哪儿了?”
“陆九川的酒吧。”
永远不苟言笑的院长脸上终于裂开了一道缝,他顿了顿:“你认识他?”
“不止认识。”邱灿故作神秘道。
陆院长目光复杂地上下打量他一番,“那孩子的眼光倒一直很独特。”
“……”邱灿没好气地把从EXILE带回来的蛋糕挂到了对门门把上,“早点睡。”
“什么东西?我不吃这个。”陆院长拿起包装就要还回来,邱灿没接,转了身就把门碰上了,“陆九川给的!”
陆院长低头看着蛋糕盒,最终还是拿进了房间。
几日后的某个阴天,陆九川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打开手机,新消息提示里某人的上班打卡照看起来气色不错。
他起身洗漱一下,拿出一台相机,再从抽屉里找出昨天姜飏留下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两口子大中午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
在开新店这事儿上陆九川和姜飏分工明确,姜飏负责企划和构思,他负责跑实地和后续的构思落地,今天就是要去实地看一下目前几个选址,缩小选择范围。
姜飏给陆九川写了三个地址,他为了保持神秘,除了基础信息以外什么都没有透露过,说是“不能影响你去到实地的第一直觉”。
陆九川车开到第一个地址时有点愣神,地址目前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咖啡馆,但旁边就是以前连星传媒的公司注册地。
高大的写字楼灰扑扑的,风尘仆仆。
他大概有四五年没来过这里,印象里四五年前这一片作为城市新的发展中心很繁华热闹,夜里七八点写字楼都亮着一半的灯,但如今却显出破败,好几层中间的窗户都破了。
“市场不好,公司都倒了,人气就没有。”咖啡馆老板叹了口气,随后像突然想起来来客的目的,话锋一转:“不过开酒吧不错,经济萧条归萧条,人总要喝酒的嘛。”
陆九川喝了口咖啡,看对面熟悉的写字楼站在那里转眼就站成了遗迹。
很多回忆的画面闪过。
那年姜飏不告而别,段绎还是个大学生,那么大一家酒吧他无法独立支撑,酒吧还被姜飏抵押给了连澳,而他也被姜飏“托付”给了连澳。
连澳把他带到了这里,让他给自己做助理,处理各种合同、乐队通告之类的琐事,但事实上陆九川不太会做这些文书工作,他成天在办公室里坐着,坐立难安,满心都是想回EXILE。
连澳脾气不好,对他这个姜飏丢过来的烫手山芋倒很有耐心,不管陆九川弄出什么岔子他都没对他发过火,只是叹了口气给他收拾残局,和陆九川在酒吧给连澳收拾残局差不多。
那天他在连澳的办公室里找资料,翻了半天翻出一张照片,是连澳乐队的合影,照片里连澳年轻又肆意,劲儿劲儿的,眼角眉梢都是张狂。
他搂着一个笑得文静些的男人,上面用签字笔写了一句:
陈以星,连澳永远爱你。
他记得他只是看了一下就把照片原样放了回去,轻描淡写得像是破了某个谜底早就揭穿的谜。
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回过连星传媒,没回过这里。
手机震了一下,他睁开眼划开锁屏,邱灿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次不是自拍。
是拍的他今天穿的运动裤和运动鞋。
【他们说我穿得像体育老师,不像美术老师,让我去改造一下审美,你觉得呢】
陆九川眼角微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