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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禁忌之恋 ...

  •   第二天醒来时,我发现江谨禾已经不在床上了。他睡过的那侧床铺整齐得仿佛没人使用过,只有微微凹陷的枕头证明昨晚不是幻觉。
      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我盯着那道光线,试图理清思绪。昨晚的一切——那个吻,那些告白,还有同床共枕的亲密——都像一场梦。
      手机显示上午九点二十,有三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消息。大部分是画廊发来的,关于今天的媒体采访安排。我机械地回复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时微微发抖。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药片,旁边是江谨禾苍劲有力的字条:"公司有急事,中午回来接你去采访。记得吃药。"
      我吞下药片,感受它们滑过喉咙的异物感。这些小小的化学物质维持着我的理智,却也带走了某些东西——创作的冲动,情绪的峰值,甚至是情欲。医生说过这是必要的代价。
      浴室镜子里的人影让我愣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脖子上隐约的红痕——昨晚江谨禾手指触碰过的地方。我鬼使神差地抚上那块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客厅里飘来咖啡的香气。我这才注意到厨房里有人影晃动。
      "谨禾?"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醒了?"一个女声回应道。
      我僵在原地。那是林护士——我的长期护理师,每周会来两次检查我的用药情况和状态,是周时逸介绍来的。
      "林姐,"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今天不是你的工作日。"
      她端着咖啡走出来,职业性的微笑挂在脸上:"江先生临时叫我来的。他说你昨晚可能太累了,担心你忘记吃药。"
      "我二十岁了,不是十岁。"我嘟囔着,却知道抗议无用。江谨禾总是这样,用他的方式关心着我,哪怕显得过度保护。
      林护士熟练地拿出血压计:"例行检查。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我简短地回答,不想透露任何细节。
      她记录着我的各项指标,突然问:"画展顺利吗?"
      "嗯。"
      "情绪有波动吗?"
      "没有。"
      "江先生说你在画廊有过一次小发作。"
      我咬紧牙关。江谨禾总是这样,把我的每一点状况都告诉医生和护士,好像我是个需要全天候监护的病人。
      "只是有点紧张,"我尽量平静地说,"很快就好了。"
      林护士若有所思地点头,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我知道那些记录会被传给我的精神科医生,然后出现在下次复诊的讨论中。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我如芒在背。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她合上平板,"比上周好多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盯着窗外。一只麻雀落在阳台栏杆上,又迅速飞走了。
      "江先生说你最近画了很多新作品?"
      "嗯。"
      "这是好现象。"她微笑道,"创造力回归通常意味着情绪稳定。"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如果她知道那些"新作品"有多少是在躁狂发作时完成的,多少是在抑郁深渊中挣扎着创作的,多少画的是江谨禾的眼睛、嘴唇和手指,她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中午有采访?"她继续问道。
      "嗯,两点。"
      "记得吃午饭。江先生说他会回来接你。"
      又是江先生说的。有时候我觉得在这些人眼中,我只是江谨禾的一个附属品,一个需要他24小时监护的问题弟弟。
      林护士终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药按时吃,有任何不适随时联系医生。"
      我点点头,把她送到门口。关门的一瞬间,我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公寓突然安静得可怕。我站在客厅中央,不知该做什么。画室的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散落的画具和几幅未完成的作品。但此刻我一点创作的欲望都没有。
      手机振动起来。是江谨禾。
      "起床了吗?"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低沉而温柔。
      "嗯,林姐刚走。"
      "她说什么?"
      "老一套。按时吃药,注意情绪波动。"我停顿了一下,"你没必要叫她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叹气,"公司的事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我十二点回来,我们可以在外面吃午饭再去采访。"
      "好。"
      又一阵沉默。我想问他昨晚的事,想确认那些告白和亲吻不是我的幻觉或妄想,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记得带我的画册吗?记者可能要参考。"
      "在车里。"他顿了顿,"谨语......"
      "嗯?"
      "没什么。待会见。"
      电话挂断了,留下无数未说出口的话在空气中震颤。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胸口发紧。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打开电视。早间新闻正在播放,但声音和画面都无法进入我的大脑。所有思绪都围绕着江谨禾——他指尖的温度,他说话时喉结的滚动,他昨晚说"我爱你"时眼中的光芒。
      我走进画室,掀开盖在最大画架上的布。那是幅未完成的作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雨中的窗前。我拿起调色板,却不知从何下手。颜料的气味突然让我恶心。
      洗手时,我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不是好兆头。我数着呼吸,试图平静下来,但心跳越来越快。镜中的我面色苍白,瞳孔扩大。
      "不,不要现在......"我对自己说,摸索着去找应急药物。
      药瓶从颤抖的手中滑落,药片撒了一地。我跪在地上,徒劳地试图捡起它们。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耳边响起尖锐的噪音。
      "谨语?"
      我猛地抬头,看到江谨禾站在浴室门口,脸上写满担忧。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开始了?"他迅速蹲下身,一只手稳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这里,吃这个。"
      我吞下他递来的药片,抓住他的手腕不放。他的皮肤温暖而真实,是我此刻唯一的锚点。
      "呼吸,跟着我。"他示范着深长的呼吸,"对,就是这样。"
      渐渐地,世界重新稳定下来。我松开他的手腕,发现上面留下了几道红痕。
      "对不起。"我低声说。
      "别道歉。"他帮我站起来,"去换衣服吧,我们出去吃饭。"
      "采访......"
      "还有足够的时间。"他轻轻推着我走向卧室,"你需要新鲜空气。"
      二十分钟后,我们坐在附近一家安静的餐厅里。江谨禾点了所有我平时喜欢的菜,还特意要了一杯热牛奶。
      "医生说牛奶可以帮助药物吸收。"他解释道,把杯子推到我面前。
      我盯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突然说:"我不是个好病人,是不是?"
      江谨禾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总是发作,总是需要你救场。"我转动着杯子,"昨晚那么重要的场合,我却......"
      "停下。"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昨天表现得比大多数人都勇敢。知道为什么我选《躁郁》做海报吗?"
      我摇头。
      "因为它展现了最真实的你——混乱中的美,痛苦中的力量。"他直视我的眼睛,"那不是需要隐藏的弱点,谨语,那是你艺术的核心。"
      我喉咙发紧,无法回应。江谨禾总能看穿我的画作背后的情感,就像他能看透我每一个掩饰的尝试。
      食物上来了,我们默默吃着。江谨禾不时接电话,处理公司的事务。我观察他工作时的样子——眉头微蹙,语气果断,与照顾我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画廊刚发消息,"他放下手机,"《困兽》的报道反响很好,今天可能会有更多记者。"
      我胃部一阵绞痛:"多少人?"
      "十五到二十个。"他敏锐地注意到我的不适,"如果你不想去......"
      "不,我要去。"我打断他,"不能总是逃避。"
      他微微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领:"你比想象中坚强。"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我的心跳加速。他的手指擦过我的颈侧,像昨晚一样,唤醒了那些记忆。
      "谨禾,"我鼓起勇气,"昨晚......"
      他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按下了拒接键:"什么?"
      "我们......"我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词,"现在是什么关系?"
      江谨禾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放下餐具,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兄弟?恋人?还是某种......无法定义的存在?"
      "法律和道德上,我们是兄弟。"他缓缓道,"但感情上......"
      "我们相爱。"我轻声补充。
      他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这很复杂,谨语。不仅因为血缘,还因为你的状况......"
      "我的病。"我苦涩地笑了。
      "不,不只是病。"他摇头,"我担心外界的眼光,担心这会影响你的治疗和创作。我不想成为你的另一个压力源。"
      "但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人。"话一出口,我自己都震惊于这份直白。
      江谨禾的呼吸明显一滞。他的手指收紧又松开:"我们需要时间,谨语。慢慢来,好吗?"
      我点头,尽管内心有个声音在尖叫着反对。药物的作用让我大部分时间处于情感麻木状态,但此刻,对江谨禾的渴望如此强烈,几乎让我疼痛。
      午餐后,江谨禾开车带我去画廊。车内弥漫着沉默,但不是 uncomfortable 的那种。他偶尔会伸手调整空调或换电台,每次动作都让我想起那双手昨晚如何捧住我的脸。
      "紧张吗?"停车时他问。
      "有点。"我承认,"人好像比昨天还多。"
      "记住,你不需要回答任何让你不舒服的问题。"他解开安全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比任何药物都更能安抚我。我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进画廊。
      接下来的三小时像一场马拉松。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闪光灯不断亮起。我机械地回答着关于创作灵感、艺术理念的问题,感觉自己在扮演一个叫"江谨语"的艺术家角色。
      江谨禾始终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像一座灯塔。每当我的回答开始混乱或呼吸变得急促,他就会巧妙地介入,转移话题或要求休息。
      "江先生,"一位女记者突然问道,"您的许多作品都表现出强烈的内心冲突,这是否与您的双相情感障碍有关?"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我握紧拳头,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艺术源于生活,"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但我的作品不应该被简化为病历的延伸。"
      "那么《困兽》中笼内外的两个形象,"她穷追不舍,"是否代表您与疾病的关系?"
      我看向那幅画——笼中人与笼外人手指几乎相触,却永远无法真正接触。那本是我对与江谨禾关系的隐喻,但现在......
      "所有观众都有自己的解读。"江谨禾突然插话,"艺术的魅力不正在于此吗?"
      记者还想追问,但画廊工作人员宣布采访时间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做得很好。"江谨禾低声对我说,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后背。
      这个小小的接触像电流般传遍全身。我想转身抱住他,想吻他,想在所有人面前宣布我爱他。但理智让我只是点了点头。
      "江先生!"画廊主匆匆走来,"有位收藏家想私下和您谈谈,关于定制作品的事。"
      江谨禾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示意他去忙,自己则走向休息区。精疲力竭的感觉袭来,我需要坐下。
      休息区的沙发上放着一本艺术杂志,封面赫然是《困兽》的图片。我翻开内页,发现是一篇关于我的专题报道。文章旁边配着一张我和江谨禾在开幕式上的合影——他正看着我,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原来这么明显......"我喃喃自语,用手指描摹照片中他的轮廓。
      "什么明显?"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猛地合上杂志,抬头看到江谨禾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水。
      "没什么。"我迅速把杂志放到一边。
      他递给我一杯水,在我身边坐下:"收藏家是位老太太,想请你为她去世的丈夫画幅肖像。"
      "哦。"我小口喝着水,"你答应了?"
      "我说你需要考虑。报酬很丰厚,但我不希望你压力太大。"
      他总是这样,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从小到大,江谨禾一直在保护我——从学校里欺负我的孩子,从我们冷漠的父亲,甚至从我自己的情绪波动。
      "谢谢。"我轻声说。
      "为了什么?"
      "一切。"我看向他,"尤其是......昨晚。"
      他的表情柔和下来,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壁上的水珠:"不必谢我,谨语。昨晚......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厘米,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我想跨越它,想再次感受他的嘴唇,但公共场所和周围的人群让我却步。
      "回家吗?"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头:"嗯,回家。"
      回程的车上,我靠在窗边,看着城市景色流转。药物的副作用开始显现,眼皮越来越沉。
      "睡一会儿吧。"江谨禾调低了空调温度。
      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感觉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前的碎发。这个小小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我安心。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他轻声说:"无论什么关系,你永远是我的谨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禁忌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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