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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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长安城还有些暑气没有消散，不似江南那边，早便有了凉意。
走过朱雀大街，马车径直朝着务本坊驶去。
林絮晚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长安城。
她这次入京是为了进国子监读书。
听说国子监得学生多为高官权贵之后，是以，要不是她有个当县令的阿耶，恐怕也进不了这全国第一学府。
想到那传闻中的国子监，她就忍不住紧张，手心不断地冒着汗，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劝她回去。
「回去吧，回江南去......」
阿耶本就不愿她独身进京，为了这个，她堵了阿耶好几回，才算得偿所愿，若她这次回去，恐怕往后只能待在阿耶的羽翼下，再也不得出。
挣扎了半响，林絮晚摩挲了下手心，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这个时间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马车一路畅通，倒也让她紧张的心绪慢慢平复了下去。
掀开些车帘，看到长安城陌生的建筑，一些往事也随之浮了出来。
“你还没去过长安吧？那里可好玩了！我跟你说......”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张扬，对着长安城如数家珍。
旁边的小丫头也听的认真，随着对方的描述，她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地方满是憧憬......
见她这般喜欢长安，那人表示：“你以后若是去了长安，我定要好好招待你！”
“林娘子，到了。”车夫喊了一声，暂时打断了她的回忆。
进入国子监，林絮晚被分配到一间单独的学舍。
值得一提的是，因着国子监近来招收的学生较少，加上自几十年前女帝登基后，女子地位直线提高，也让林絮晚免去了与他人共住一间屋子的烦恼。
简单把自己的学舍整理一番，林絮晚打算去拜访阿耶的好友。
这位世叔姓吴，在国子监任职国子博士，曾与林絮晚的阿耶是同年，这次林絮晚能够顺利入学，也多亏了这位世叔给的消息。
“竟长这么大了？”吴博士见了林絮晚，止不住的感慨。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道：“我也有一子与你差不多年岁，如今在太学那边，往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去找他。”
林絮晚不应声，只是笑着不言语。
吴世叔帮她入学只是看在阿耶的面子上，她不好得寸进尺。
见林絮晚不做声，吴博主无奈道：“你呀，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阿耶！”
林絮晚被这话勾的好奇了起来，在江南的时候，周围人都说她像阿耶，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如今，这个认知被吴世叔推翻了。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阿耶年轻时会是什么样，只好看向吴世叔，等他解惑。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了帘子走进来。
林絮晚看过去，发现对方一身学子打扮，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模样与吴世叔还有些相像。
猜出对方身份之后，林絮晚连忙起身行礼，“想必这位便是吴家兄长了吧？”
吴知简来找吴世叔似乎有事，见到屋内突然出现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有些意外，被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好在吴博士及时开口。
经过吴博士的介绍后，他也回了一礼，忙道：“原来是林世叔家的妹妹。”
“好了，让知简带你去好好逛逛国子监，我这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吴博士见他们二人相处还算融洽，便打了个呵欠，挥挥手赶人了。
出了门，吴知简依照吴博士的要求，带着林絮晚走遍了国子监，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那边便是你之后要上课的地方......国子监的考核众多，一般有旬试、岁终试、监试......”
“除此之外还有升格试，你如今在四门馆，结业后若想留下来继续学习，便可以通过升格试进入太学或者国子学......”
“......若是认为自己已经达到科举考试的要求，也可以提前参加监试，早日参加科举考官......”
林絮晚认真听着，一边记着走过的路，生怕漏掉了什么。
吴知简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很好的兄长，一下午的时间，带着林絮晚认识了很多人，还特意拜托他们多照看她。
“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真心向学之人，但总有个别几个......”吴知简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
林絮晚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好奇，“吴家阿兄？”
吴知简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告诉她，“国子监有一混世魔王，所做之事过于......惊世骇俗......你以后避着些便是......”
到底是读书人，吴知简实在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林絮晚听了很是惊奇，她以为能入国子监的人都是知礼数之人，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混不吝之人？
就在她想仔细问清那人的名字身份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嗤~吴兄你这也太君子了吧！那郑令洲做的事何止惊世骇俗啊，他在国子监欺压学子，在外头还要强抢民女，要不是有个好爹，早就被下大狱了！”
来人一身着宝蓝色锦袍，被阳光折射出多重光泽，靴子上绣的珍珠更是熠熠生辉，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有钱”。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絮晚一愣，追问道：“敢问这位同年，你方才所说之人的名字是何身份？怎会如此大胆。”
吴知简本来在背后说别人就很不自然，结果还被人听到了，更是尴尬不已，本想带着林絮晚先行离开，没想到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令他颇为无奈。
“张兄！不好在背后多言他人之事。”
说完这句话，吴知简他自己都感觉躁得慌，因为刚才可是他先开口的。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在听到吴知简的话后，对方就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张景湛，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方不但不离开，反倒与林絮晚仔细介绍起这位大名鼎鼎的郑令洲来。
“他呀，仗着有一位当左仆射的爹，到处作威作福的......”
张景湛越说，就越气愤。
他本就是正直之人，最是厌恶这种仗势欺人的人，而郑令洲却恰好撞到他的雷点上。
林絮晚听了半响，怎么也没有办法把张景湛说的那人与自己印象中的玩伴联系在一起。
明明印象中那人是个热忱善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是没有人捧哏，张景湛也觉得无趣，随意摆手道：“算了，反正那厮也快及冠了，到那时要是还没有办法结业，估计就要被赶出去了。”
“那怎么办？”听到那人会被赶出去，林絮晚莫名的有些担忧。
“还能怎么办，赶紧结业呗！”张景湛随意回答道。
“当然，像他那样时常缺课的，肯定是不行的。”
国子监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想要顺利结业，那就得在规定时间内把学分修满，若是在入学九年内还不能达到参加科举的水平，那就只能被退学了。
当然，并不是说国子监可以忍你九年的时间。
像郑令洲这种，每次考核都过不了，还时常缺课，别说教授他的博士们，就连国子祭酒都几次忍不住要将他赶出去。
要不然说左仆射多疼爱这个儿子呢，堂堂从二品的官员，几次三番为了儿子低声下气找国子祭酒求情。
最后向国子祭酒保证：郑令洲若是在及冠之时还未修满学分，就要按照国子监的规矩被清退。
当时这事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大家纷纷拍手叫好，恨不得郑令洲那粒老鼠屎立马滚出国子监。
见林絮晚有些着急，张景湛难得好心安慰：“放心吧，那厮好歹有个好爹呢，就算有些龃龉，那也是亲儿子，怎么也不会不管他的。”
说起这个，他就羡慕得要死，他爹虽然官位不低，却是不可能如郑公那么疼爱儿子的。
大概这也是张景湛这么瞧不上郑令洲的原因之一了。
回到学舍，林絮晚久久不能平静。
来之前，她就想过可能会与故人重逢，还曾因为这件事而辗转反侧。
没想到再次听到故人的消息会是这样的光景......
当天夜里，林絮晚就做起了梦。
梦里是林絮晚初次见到郑令洲的场景——
“咦，你是哪里来的小阿兄？”年幼的林絮晚趴在门口，好奇的瞧着新搬来的邻居。
年少的郑令洲还端的规规矩矩，他板着脸，一举一动颇有兄长之风。
“你就是林县令家的小妹妹？”
小絮晚乖巧的点点头，看得郑令洲眼前一亮。
“我是从长安来的，你知道长安么？那里可有意思了！”
郑令洲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小马儿，小弹弓，还有自己的小伙伴，说得眉飞色舞。
小絮晚也听过阿耶说起长安，但阿耶只说长安是圣上待的地方，不像眼前这位小阿兄说得格外吸引人。
此后，郑令洲时常带着林絮晚走街串巷，到处疯玩，不是去偷东家树上的果子，就是招惹西家养的狸奴，引起周围一片抱怨。
偏偏他们又没犯什么实际上的错处，让人敢怒不敢言。
林县令每次回来都要到处去找女儿，为此都消瘦了不少。
“晚晚，你该在家好好读书，不要老跟着隔壁那小子疯跑。”林县令总是这么语重心长的说着。
但小絮晚每次答应的好好的，可下一回，只要郑令洲来找，她就一定会偷溜出去。
“小阿兄，你在写什么？”小絮晚好奇的看着小少年。
“我在写国子监布置的课业啊！”郑令洲头也不回，写的很是认真。
小絮晚还没有上过学堂，林县令担心女儿，大多是亲自教，或者请人来家里教，所以她对于国子监是很好奇的。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阿兄很喜欢那里吗？”小絮晚隐隐察觉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莫名有些难过。
郑令洲似乎听出她的落寞，放下笔回忆着，“国子监啊，那里有很多同年，很热闹......”
“晚晚以后也可以去国子监读书啊！”
后面的事情林絮晚已经记不清了，她记得，郑令洲那个时候很喜欢看书，即便会带着她疯玩，但一定会空出时间来温习功课。
要不是因为这个，林县令也不可能允许她时刻去找郑令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安（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