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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八岁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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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走廊,惨白的光把人影拉长,青年人站在手术室前,急救灯光规律的闪烁着。
“吱——”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推门而出,抓起陈朝的衣袖就飞奔起来。
陈朝下意识地随他奔跑,潜意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疯狂涌动,使他不自禁地回头望去。
这一眼,心脏骤缩。
恐惧像细针扎进他的后背。
一个护士打扮的人就在他身后一米处,举着医务用的器械,向他扎去。跑过的路流血蔓延,耳边婴儿毛骨悚然的啼哭,和身后尖利的女声。
拉着自己跑的男人似乎说了什么,却被那些声音冲刷掉。
他什么也没听见。
不记得多久离开了这个像吃人的地狱。两人在一个明亮的平台喘着气。眼下一身白大褂慢慢靠近。
陈朝的心却很安稳,只是歇了会儿抬头,眼前人被模糊了脸。
那人声音像冰层下的溪流,带着几分疏离。下意识里他皱了皱眉,声音更冷了,抬手推了陈朝一把。
“你似乎有点不太对。”
是个女人。
陈朝快感受不到腿上的疼痛了。
或者是说他已经麻木了,他的视野边缘马赛克脱落,一滴泪水自下颌流进地板。
枪不知何时落在地上,反射出他扭曲的面容。
他颤抖着,推了推手枪,示意那孩子自己拿。
手枪擦过地板,孩子似乎有些吃惊。那孩童一脚跳了下来,却没有去捡枪,而是跪下凑过头去看陈朝。
那双蓝眼睛里映着他的眼睛,他分不清是在孩子的眼中看见自己,还是自己看见了孩子。
孩子奇怪的呢喃着什么,陈朝依旧无法分心去聆听。
“好吧。”依旧是句俄语。
那孩子举枪随意对准身上某一处。
“砰。”实弹。
“需要我帮你吗?”那孩子问道。
陈朝点点头,手臂发颤:“这只手。”
砰。
空弹。
“你赢了。”
陈朝抬起头,额上布满了汗水。听到这句话,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倒下来。
“你看起来不太好。”男孩说。
废话,中子弹了能好还是人吗。陈朝快说不出话来了。
哦,面前这个应该不算人。
毕竟是副本boss。
“他没有教过我该怎么做……”这位副本boss也丝毫不在意陈朝是否理他,只是站在他面前自言自语的说。
boss似乎有了主意,哒哒哒地在屋子里乱跑,陈朝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穿鞋。
算了,谁管他呢,他妈都被自己杀了。
陈朝现在想自己还不如一枪结果了自己算了,痛的半死不活。
还剩下八分钟,陈朝最后几乎是靠着默数时间撑过来的。
不知道会不会把伤带回去。陈朝脑子发昏的想。
应该是要的,之前烧了柴过后身上的灰依旧没有消失。
还好阿妧看不见,不然肯定要为自己着急。
他费劲地咳了咳,想试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时,那孩子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塑料球。
他将球剥开,里面是颗小小的黑色药丸,他递到陈朝嘴边,趁着他吐血的功夫一把塞进他嘴里。
“咳咳…咳!”陈朝咳的惊天动地。
本着来都来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陈朝慢慢的把那药丸吞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慢慢地溶解,陈朝张了张嘴,想说话。
他看着孩子逐渐在自己面前虚无化。可那孩子却面色平静。
对他来说,是陈朝在虚无化。
就像拍电影一样,眼前的每一帧都流畅无比,他只是呆呆的坐着,就身处在另一处空间。
“哥?”
阿妧背靠衣柜,闻到一股房间突然出现的铁锈味。
“嗯,阿妧。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阿妧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说话时,她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害怕。
“你怎么了啊哥哥?”她伸出手,想要寻找陈朝。
“受了点伤,不是什么大事。”自从吃了那颗药丸,陈朝感觉好的多了,至少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流的血也没那么多了。
不过子弹还在身体里,得想办法弄出来。
他给阿妧解释了一下这个副本里他收集的信息,并嘱咐她明天该怎么做。为了健康,他撑着身体从衣柜里翻出件厚大衣让阿妧到时候穿上。
之后整个人脱水般,倒在床脚和床头柜间。
安慰了几句阿妧让她不用再为自己担心,提议聊聊天。
和阿妧聊天对他来说是个很放松的事。
阿妧的音色很柔,察觉到陈朝现在不太好,她从记忆里挑挑拣拣,说着过去。
基本上是陈朝的社畜生活。
最穷的时候,是陈朝刚上大学那会儿,那时候外婆留下来的存款所剩无几,除开上学,就是打工。
可谁知本来日子都好过了些,又突然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虽然现在的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可他还是感到浑身没力,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早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了。
“对了哥哥,我记得我十八的时候,那天早上你说,晚上等等我小妧。”
陈朝的记忆好像被拉到很远,那天他早早地订好了蛋糕,在嘱咐阿妧的时候,他看着病床上坐着认真倾听的少女,似乎能想象到那绷带下着闪着明亮的光。眼角也不知何时溢出笑来。
“但是你又说,嗯……其实不等也没关系。”
“然后我就特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呢?”
那天他总是时不时地看看手表。心里想,时间怎么不能过的快一点。
“能不能立马到晚上呀?我想快点见到你。”
一起工作的同事也看出了他心情不错,在午间兴冲冲地围在一起,问,发生什么事啦?
他说,我妹妹过生日。
“吃完午饭过后,护士姐姐和我讲,窗外的玉兰开的特别好,要不要去看?我说,不了不了,我想睡会儿觉。”
“然后如果一觉醒来能见到你就太好了,而且睡了觉后晚上等你的时候就不困了。”
一下班,陈朝就去拿了蛋糕。
很漂亮,他透过蛋糕包装看到。糕点师随意的在上面撒下珍珠糖粒,几朵蓝色的小花嵌在边缘的奶油上。第一眼还以为是蝴蝶掀开海沫。
“我居然十八岁了,简直不可思议。”
“那个蛋糕甜蜜蜜的,又软又好吃。”
阿妧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看着眼前:“那是我最难忘的一天。”
“噗。”
陈朝弯唇:“反啦。”
不过话说怎么那么像小学生作文呢,早知道让她多上几年学。
不过那时候想上也上不了,阿妧当时的情况太遭了。
“……时间是不是要到了呀哥哥。”
陈朝愣了一瞬,已经不是那么费力地抬手,嗯了一声。接着,他又有些不放心,说道:“刚才跟你说的,再重复一遍。”
阿妧立马意会,坐得端端正正:“到了之后观察周围有没有危险,然后穿衣服。如果是在屋子里就呆好不要到处走,不是就找一个可以待的屋子。如果遇到一个小孩要谨慎一点,不要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嗯,小刀呢?”
“在这儿呢。”阿妧举起刀面朝陈朝,这次方向倒是对了。
“小心点。”像对要远行的孩子。
阿妧重重点头。
陈朝看着她逐渐消失在眼前。阿妧的身体慢慢透明,最后就像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离开了。
不,蒲公英没准儿还能留下点,而阿妧是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是之前阿妧一个人在这里,还是现在她一个人去到另一个位面,对她来说,都不好过。
那个酒鬼说的是真的。
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孩子说到做到了。
他撑着床边起身,现在身体已经好的多了。
他瘸着一条腿,又翻箱倒柜的到处找线索。
该怎么出去呢?还剩下一天了。
他刚翻完衣柜,正准备移步到书桌那边的时候,床下落了张纸。
是那些《复活》的翻译,估计是阿妧落到这儿的。除了地上,桌面也乱糟糟的,几本新添的、从书桌上落下的书,和糊的半个书桌都是的翻译纸。
阿妧的手上有淤青,估计就是这么被砸了的。
他弯下腰,捡起那张纸并盖在一本厚的书下。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他趴下,床底有些黑。于是他废了半天劲把床挪到一边,竟然发现床下有一处是空地板。
他扣着缝隙把地板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漆黑不见底的暗道。
陈朝拧起眉,把衣上别着的笔扔了下去,中性笔从楼梯口滚下,一路磕磕跘跘,停了声音。
他又扔了张烧着的纸下去,过了几秒,还能看见火花。
陈朝这才从裤兜里摸出自进来后就没网没用的手机,打开闪光灯下去。
一下去,就有一股冷空气朝陈朝袭来,攀附在他后背,冻的他身体紧绷。
暗道不仅黑,楼梯还陡,稍微一个不小心没准就摔死了。好不容易走下楼梯了,一路上阴气森森,过道长的不知道设计这个房子的人是挖了多长。
陈朝眼尖,一眼看到前方有光。他关了手电筒,回头忘了一眼,确认还能看见那点白色的光圈,于是放下心,继续向前走去。
走近了才听到,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陈朝贴着墙,仔细听着。
是一男一女,声音听着都很年轻。男的说的汉语,女的说的英语,很标准的那种英伦腔。没有翻译,所以陈朝要仔细去听这说的是什么。
“东西给我。”
“诶妹妹你咋这么不讲道理?你藏了半天就为了抢我的奖励算了,我放你一马;你还没抢到也算了我放你一马;你居然还一直来追杀我?!!妹妹我是……哎哟!!姐……姐姐你放我一马好不好。”
女人不再说话,只剩那个男声不断哀嚎。
“……姐真的这个东西我真的特别需要,你这么强,身上好东西也不少……姐!”
听声音就能感觉到这个男的特别惨,陈朝藏在拐角暗暗想。
可下一刻,一个黑袍女人闪现到陈朝面前。
那一瞬间差点把心脏病给吓出来了。
女人冷着脸,发尾的金发上还沾有红色不明液体。
陈朝感觉世界在此刻好像静音,快没有知觉的腿竟在此刻发软。
陈朝忽然扭头向里面跑去,那个女人却更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摔在墙面。
“砰。”
陈朝呕出一口深红的血。
真奇怪,明明这个女人比自己矮,抓起他的脖子来却毫不费力。
难道这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boss?同样有着力大无穷的buff加成?
刚刚那一摔,已经彻底把陈朝摔懵了。本就身负重伤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听见那个男人“我操”一声。
像要用劲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地抬头。最后只模糊地看到那个男人被捆在十字架上,黑袍女人缓缓朝自己走来。
这下好了,没死在枪下,死在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