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厨子 ...
-
八月份的早晨，晨光尚且带着夏日的感觉，穿过云层打在蓝衣少年身上，为其镀上一层微光。
柔顺的长发有几缕微微翘起，凌乱地搭在额前。
碎发扫过他挑起的眼尾，而后被风吹至耳后，剔透的眸子似是含着一汪水，尚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原本该整齐的衣领也散开一些，隐约露出清瘦的锁骨。
腰带缠成一团，站在卧房门前的少年明显一副刚起床的模样。
那番堪称胡说的话将院门里外的三人惊得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辰安率先回过神，转身朝呆愣的李烟道：“李小姐，今日之事还请不要说出去。”
李烟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哪怕被惊到也能被一句话迅速拉回来。
维持住自己的形象，她轻咳一声缓缓情绪，“放心，晏公子于我有恩，今日我只是来道谢的。”
“走吧，锦心。”
言罢，李烟行礼离开，只是转身前没忍住多看了一眼院子里抱臂两眼茫然的少年，面上惊艳依旧不退。
人一走，晏辰安迅速把门关上，两手撑在门上竟不敢回头。
云惊秋打了个哈欠盯着这道略显僵硬的背影疑惑，大早上的，这是要对着门面壁吗？
“喂，病秧子，小爷化形了，你怎么也不看一眼？”
他有些不满，结果这句话也没得到回答。
秉持着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原则，他伸着懒腰一步步往晏辰安身边走。
突然化形，他对这个身体还有点陌生，得活动活动熟悉一下。
“难不成我化形化的不好看？不能啊，妖怪里除了一些品味独特的，化形都很好看啊。”
他站在晏辰安后面喋喋不休，蓝色衣摆顺着风一下一下的在晏辰安的余光里出现。
像是一只跳脱的兔子，一次次露出耳朵尖尖，勾引着猎人伸手捕捉。
许久都没得到回答，云惊秋没耐心了，直接凑到晏辰安旁边，勾着头强迫晏辰安看他。
“嫌小爷不好看？”他瞪着眼挤进晏辰安胳膊的缝隙里，硬是探出一颗头，连头发都被他蹭的毛茸茸的，“谁给你的胆子？不好看也得看！”
猛地被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盯着，晏辰安似是受到惊吓般腾地收回手。
但他没想到云惊秋是扒着他才把头凑过来的。
他这一收，云惊秋倒是没做好准备直接向前栽了过去。
“哇啊啊啊！”
一阵吱哇乱叫，云惊秋本就对这个新身体掌控不完全，这下直接失去平衡只能闭眼惨叫，拼命挥舞着胳膊企图飞起来，免得摔一脸青。
失重感忽然消失不见。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地面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
而腰上多了一只手，牢牢圈住他让他没摔在地上。
“病秧子，你今日怎么怪怪的？”他抬头伸着脖子努力看到了晏辰安的脸，就着这姿势责问。
晏辰安深吸一口气，直接扛起这个话多的小妖怪往屋里去。
忽略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任凭肩上的人踢腾腿反抗。
“晏辰安！小爷告诉你，小爷已经是妖怪里的完全之身，你如此不敬，小心小爷剃了你的头，让你当秃驴！”
“放我下来！谁允许你扛小爷了？”
“啊啊啊，你的骨头硌到我了！”
满院都是云惊秋的叫声，直到房门被晏辰安一脚关上，声音才淡了下去。
把人放到床上，晏辰安皱眉看着一沾上床就自觉脱鞋上床捞起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的人。
揉了揉眉心，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为何不穿好衣裳？”
云惊秋从被子里露出头，听了这话打开被子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没发现哪里不对，顶多就是领口乱了点，应该是刚化形时在床上蹭乱的。
确认自己没犯错后他便理直气壮起来，“没问题，我穿的没问题，是你有问题。”
晏辰安不语，直接转身从衣柜里翻出前几日买回来的衣裳。
手都伸出去了，不知为何又犹豫起来。
云惊秋懒得换，这衣裳是化形时自带的，算是天道用他的妖力凝出来的，比别的衣裳不知好了多少。
病秧子竟还嫌弃，果然是有眼不识泰山，错把鱼目当珍珠，买椟还要还珠。
最近读书读多了，他控制不住就蹦出来一连串的句子，惹得晏辰安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成语不是这么乱用的……算了，不想换就把衣裳整理好吧。”晏辰安把衣裳重新收到柜子里，妥协般叹气。
云惊秋披着被子晃了晃，几根头发从头顶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乱晃。
“快快，把镜子给我，我要看看我长什么样，是不是很丑？”
晏辰安将桌上的铜镜递给他，看着他仔细观察镜子里面的自己回答了他一开始的问题。
“没有，很好看，是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云惊秋左看右看，确定自己不是妖族里长相最差的那一批后满意地勾起嘴角。
“当然了，小爷长得好看那是自然的，‘要你说’？”
还是这个性子，一点都没变。
晏辰安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皱着的眉头也一点点松开，目光温柔。
“我去做饭，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惊秋摆摆手示意他去吧，自己丢下镜子下床跑到院子里，蹲在晏辰安的菜地里思考。
厨房里已经有了动静，他手抚过菜地里这些蔫巴巴的菜，指尖落下细碎的微光。
不过瞬间，这些菜便重获新生，叶子挺了起来，嫩油油的，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如今他已成功化形，之后等着他的就是妖化仙的天雷。
这个过程很痛苦，他不能留下一点未了的因果。
之前承了这块菜地的情，也抢了不少其它蔬菜的生气，落下不少因果。
如今他已经化形，自然要把这份因果还回去。
做完这些，这些被晏辰安折腾的没什么样子的菜换了模样，像是吸收了最好的养分，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摆。
拍手起身，他回屋拿了一本书躺到院子里晏辰安常坐的椅子上惬意翻看。
经过几日的学习，他已经认识大部分常用的字了。
虽然看书是还会有些磕绊，但至少能看懂大概的意思。
这次他看的是本上了年头的旧书，似乎写的是两百年前消失的古城洛宁。
仔细想想，他似乎就是在洛宁发芽长大的。
书上写，洛宁曾有一大户人家，姓顾。
顾家夫妇心地善良，常施粥于民，是难得的好人。
只是顾夫人体弱，一生都没孩子，顾家夫妇去世后，财物全部捐了出去，之后顾家便消失在洛宁了。
他边翻书，便扒拉自己的记忆，似乎隐约还真有这个顾家。
不过江柳只在讲故事时提过一嘴，他记得也不太清。
八百年前，洛宁曾经历过一次几乎灭城的危机。
彼时，三界尚未分离，是路过的两位仙人出手拯救了洛宁，将整座城从幻境中救出来，且捉住了凶手，当时商家的独子商陆。
无人记得那两位仙人姓甚名谁，只知道两人一着蓝衣，一着红衣，相貌出众。
等等，云惊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这书怎么不对劲啊？谁写的？竟了解这么久远的事？
合上书往著书人那栏看，竟然是匿名！
他眸光动了动，慌忙拿着书跑到厨房，“病秧子，这书你从哪来的？”
晏辰安正在对着锅手忙脚乱，闻言匆忙回头，看了几眼便答道：“路边买的，当时看着新奇便买了下来。”
云惊秋继续追问，“那你记得卖书的是谁吗？”
次啦——
洗净的菜被晏辰安一股脑扔到锅里。
水和油甫一接触就炸了锅，声响几乎盖过云惊秋的声音。
“那摊贩带着兜帽，还蓄着长胡子，除此以外便没别的特征了，怎么了？这书有问题？”
云惊秋举着书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同样举着铲子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不要打扰一个厨子，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下一秒给你端上什么菜。
“不算有问题，那什么，你继续，我走了。”
云惊秋打着哈哈退出厨房，出来的那一秒，他抬头看了看烟囱里飘出的炊烟。
记得诗里常把炊烟当作宁静生活的象征。
但在他看来，晏辰安弄出来的炊烟代表的不是宁静的生活，而是接下来一顿饭的苦战。
既然书的问题无法解答，那就归为缘分。
他能从一架子书里找到这本，说明天道想让他看到这本。
妖不会纠结这些，无论如何，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刻钟后，石桌上摆满了黑乎乎的菜，一盘又一盘，色香味弃权。
就连粥里的米都夹生，云惊秋举着筷子下不去手，他怕吃了嘎嘣一声就死了。
“菜真是白死了。”他发出如是感慨。
晏辰安坐的笔直，内心忐忑，面容些微尴尬，半晌憋出来一句，“学，我可以学。”
云惊秋放下筷子扶额，生无可恋道：“你学个锤子，少折腾我们植物了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晏辰安一眼，这一眼里带着愤恨、失望、一言难尽、恨铁不成钢等等情绪。
末了双手拍着桌子起身，火气冲冲地跑向厨房。
晏辰安心塞地又看了一眼自己做出来的饭，也起身追了过去。
结果到了厨房就看见刚化形的小妖一手菜刀，一手锅铲，抡锅抡的飞起。
没过多久，三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摆在了黑炭的旁边。
云惊秋拿着铁勺敲敲他的碗，“吃！”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厨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