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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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个食肆，一张四方桌，擦不掉的油污扒在桌上，散发着油光。
四个人一人一边，坐在桌前两相对视，尴尬。
分配座位时，也是一场大战。
云惊秋气呼呼地坐下来，晏辰安本想按往常那般坐在他旁边，结果直接被推飞。
“阿仁，坐我旁边，不要靠近死道士。”
被迫坐在谢尘述旁边的晏辰安：“……”所以你让我坐道士旁边对吗？
最后，谢尘述被云惊秋和晏辰安围着，严防死守。
而那位叫阿仁的美人坐在了谢尘述对面。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云惊秋都想直接给两人中间搬来个大海。
一个桌子被划分了两个区域，几百岁的云惊秋和阿仁靠在一起说话。
而晏辰安和谢尘述两位即将三十岁的幼龄‘小辈’………
喝茶，微笑，无语。
阿仁轻皱眉头，冷清的面容浮上一层担忧。
“惊秋，你怎么来人界了？”
提起来就来气，云惊秋愤愤道：“还不是渡劫失败了，直接被天道劈到这里了。”
阿仁连忙去看他的身体，被他拦了下来。
“我没事，倒是阿仁你怎么被抓了？”
“我记得上次离开前，你说要来人界好好玩一次，怎么被道士抓到了？”
阿仁凉凉看了一眼谢尘述，语气波澜不惊。
“偶遇一个小孩子，日行一善想把孩子送回家，却碰上了瞎眼道士。”
“话都不问一句，掏出符纸就把我抓了。”
被编排的谢尘述面无表情，“妖在道士面前晃，还怪道士捉妖？”
一句话，云惊秋直接回头怒视，“死道士，你马上就要有纠缠四生四世都成不了的正缘了！”
谢尘述：“…………”行，我闭嘴。
阿仁轻轻搭着云惊秋的手，疑惑问道，“惊秋，你说的正缘是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云惊秋嫌弃地看了眼谢尘述，又上上下下看了看阿仁。
真是的，阿仁这么好，怎么偏巧和一个道士绑上了？
而且这个道士还年纪大，二十九了都。
性格不好，张嘴就是捉妖。
硬邦邦的，没有阿仁软。
云惊秋目光十分挑剔，几乎把谢尘述从头到脚挑了个遍。
看得谢尘述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脊背僵硬。
晏辰安继续保持微笑，这个目光，他太懂了。
小萝卜还没化形的时候，他几乎日日沐浴在这个挑剔的目光里。
如今可算轮到别人了。
阿仁还在小声问，云惊秋瞪着眼，扔出一句：“小爷不同意！”
？？？
一桌的人都看着他，他扬着下巴很不讲理。
“正缘怎么了？小爷不同意，你还能怎么滴？”
“还想拐我家阿仁，梦里啥都有！”
谢尘述的脸更垮了，“我有说什么吗？”
云惊秋更不讲理了，“想也不准想！”
说完，他扭头去看阿仁。
阿仁被他看着，顶着一张足够迷惑人心的脸，冷淡摇头。
“我也不同意。”
云惊秋满意了，重新看向谢尘述。
谢尘述内心已经抓狂了。
今日他就是收了个妖，哪里搞的乱七八糟？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两双眼瞪着他，一贯话少的他咬着牙拍桌，“我更不同意！”
谢尘述本就生的淡漠，人高马大的，常年面无表情。
那双琥珀色的眼泛着冷光，像是某种肉食动物。
这一拍桌，吓得云惊秋缩了下脖子。
“阿仁，你看，他还拍桌，这男人不能嫁！”
阿仁很同意，点头如捣蒜。
谢尘述揉了揉额角，头疼道：“说正事，好吗？”
云惊秋憋出一丝丝委屈来，张口朝晏辰安告状。
“病秧子，他凶我～”
软软的嗓音配上可以拉长的尾音，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就是藏不住语气里的使坏，十足了解他的晏辰安不免有些好笑。
桌上三双眼睛盯着晏辰安，他轻咳一声，拿起茶壶抽身离去。
“我去换壶茶，你们继续聊。”
纷争还是留给当事人，他这个病人还是不参与了。
走了一个人，桌上的气氛也没好到哪儿去。
直到晏辰安慢慢悠悠拎着热茶回来，三人才有了点正经模样。
至少云惊秋的阿仁不再凑在一起骂人了。
就是谢尘述瞧着状态不太好，额头的青筋有点明显。
“开心了？”晏辰安放下茶，重新坐下来笑道，“那不如先介绍一下这位新来的朋友？”
云惊秋喝了口晏辰安倒的热茶，勾着头发开心道：“他叫景仁，是我的好友。”
“阿仁是个人参精，性子超级好，从来不会害人！”
“他一贯喜欢人界，从没沾过一点凡人的血。”
“哼，还道士呢，连阿仁害没害过人都看不出来。”
谢尘述闭了闭眼，瞳仁上的白翳重新覆盖。
他叹口气，十分无奈，“只能怪你这位朋友撞到我的时候不对。”
云惊秋：“什么意思？”
谢尘述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
景仁送过去的小孩，正巧是前段时间孩童拐卖案里记录在册的孩子。
这段时间谢尘述一直留在瑶县，就是因为那件拐卖案。
彼时，他正带着人捣毁一处据点。
手里的剑还没收回去，景仁便牵着小孩从远处悠然走来。
那小孩眼角挂泪，景仁身上还有未散尽的妖气。
谢尘述身为道士，又是县尉，当即就把人给抓了。
原想问出点什么，结果景仁性子很犟，一路就那么冷冷盯着谢尘述。
谢尘述问任何话，都只能得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他在羞辱景仁。
一路上，听到景仁这句话的人不少。
看看景仁的相貌，清冷出尘，倔强高傲，飘飘渺渺，高山云雪。
再回味那句话，顿时所有人看谢尘述的眼神都不对了。
啧，强抢民男，不要脸的家伙。
谢尘述人麻了。
气了一路，瞧见还有食肆开门，他便想进来吃顿饭，顺便平复心情。
结果刚进门，就碰上了云惊秋。
好了，现在不讲理的和不好好说话的凑齐了。
谢尘述越说脸就越黑，最后讲完事情经过，变成了面瘫。
他是真的想知道景仁为什么不好好说话，解释一下不好吗？
云惊秋也好奇，因为印象里景仁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当事人景仁缓缓偏头，朱红的唇轻抿，蹦出来一句，“长的丑，懒得理。”
谢尘述：“？”
云惊秋嘶了一声，沉重点头无脑附和好友的话。
但实际上谢尘述长得并不丑，甚至颇为好看。
只是从小练功，又当了县尉，生得高大，没表情就容易显得凶。
而且谢尘述是真的有点一根筋，看见妖就抓，下手没轻没重。
景仁和他真是完全相反的人，生得清冷出尘，身姿修长挺拔，往那一站就有无数人凑上去讨好。
所以，小人参精很欣赏和他同类型的美人，讨厌莽夫。
正巧，谢尘述是个话少的莽夫。
这一碰上，景仁压根就不理人，看着眼疼。
俩人一个眼疼，一个头疼，凑在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云惊秋夹在中间挠挠头，试图拿正经理由和谢尘述理论。
“阿仁可是好妖，从第一次进人界到现在就没闹出过事！”
谢尘述：“他是妖。”
“早些年，北边有人试图作乱，还是阿仁路过解决的！”
谢尘述：“他是妖。”
“一百年前，有个女子被人暗害险些丢了命，还是阿仁揪了自己的人参须救了人！”
谢尘述：“他……”
话压根说不出口，云惊秋已经快掀桌了。
谢尘述轻咳一声，突然转过弯了，“也可以不是妖，不如和我一起查案，那案子只要结案了，我就当没遇到你。”
云惊秋满意了，扭头朝景仁絮叨。
“阿仁，不如答应他，你都不知道，人界对妖可是赶尽杀绝的，要不你就吃点亏，解决了这事？”
景仁无所谓，“可以啊，我没有要去的地方，留在哪儿都可以。”
云惊秋小小激动一把，“正好，我要摆摊赚钱了，阿仁要不要一起来？”
景仁：“赚钱？惊秋很缺钱吗？”
云惊秋鼓起腮帮子，暗暗看了一眼对面的晏辰安。
“也没有吧，就是想赚钱。”
景仁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就如他所说，他没要做的事，所以干什么都无所谓。
何况这还是好友开口，他很乐意留下来。
虽然还要和一个丑人一块查案，但可以忍受。
反正最后吃亏的人不会是他。
拐了一只妖一起查案的谢尘述还没喝口茶高兴一下，背后就一凉，像是有人已经惦记上他了。
他神情凝重，是拐卖案背后的主人吗？
他兀自思索着，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忽悠着答应了两只妖一件事。
云惊秋连哄带骂的，让他答应给景仁找个住处，钱他掏。
谢尘述：“……”行吧，就当花钱请了个帮工。
顺带给景仁当道歉了，毕竟他确实一言不发就抓了他。
晏辰安全程旁观，一句话都不说，是这场纷争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等他看着云惊秋贼兮兮地为好友讨了好处，又给自己找了个帮手，他才适时出声收尾。
“时候不早了，谢大人，早些休息。”
他站起身，朝云惊秋伸出了手。
“走了，再不休息，你的眼怕是会更肿。”
云惊秋一骨碌站起来，凑到晏辰安身边小声道：“那什么，我们好像说话声音大了点，这地方还有不少凡人呢，怎么办啊？”
晏辰安客气朝两人笑笑，转身朝门口走。
身后云惊秋着急忙慌地追上来，试图和他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
出了门，晏辰安才无奈地拉住云惊秋。
“方才换茶的时候，我已经打点好了。”
云惊秋惊讶，眼睛亮亮的，“想的还怪周到的。”
晏辰安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等你想起来，怕是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云惊秋好奇拉住晏辰安的胳膊，迎着月色找客栈去。
“病秧子，你不烦我吗？”
晏辰安不解，“为何这样问？”
云惊秋仰头看天，不好意思了，“我觉得我方才挺不讲理的。”
“但阿仁是我认识了三百年的好友，谢尘述抓了他，我气急之下就不讲理了。”
“虽，虽然是有点烦人了，但我也没把他怎么样。”
“只不过是让他出了点钱，他不分青红皂白抓了阿仁，还把阿仁的手腕都磨红了，给点赔礼不算过分吧？”
云惊秋有些纠结，他脾气大他知道。
但在人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又不是瞎子聋子，当然能看出正常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而且他看的那些书里从不会把他这样的人当主角。
脾气大，性格爆燥，还不识字，不讲理。
似乎他身上的缺点多的数不过来，话本里只会把他当做坏人。
看得多了，小萝卜精也会小小的郁闷。
街上一个一个灯笼挂着，在地上投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风一吹，乱的不止是发丝，还有那些圆圈。
云惊秋身上还穿着之前晏辰安给他买的烟紫色衣裳，瞧着像个富贵小公子。
晏辰安停下来看他，“是有点烦人。”
云惊秋听了抬头就要生气，“你，你不能这么说！我就烦人，就烦就烦！”
晏辰安被他闹得笑了出来，身上的衣裳都险些乱了。
捉住云惊秋的手，晏辰安替他理了理头发，循着夜风眯了眯眼。
“小烦人精，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来烦别人的。”
“你能不客气地来烦我，我很庆幸。”
“所以小烦人精只需往前走，剩下的我替你收尾。”
夜风有些凉了，云惊秋下意识往晏辰安怀里靠了靠。
靠完才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病秧子，你这么纵容我，不怕以后我要的更多？”
晏辰安挑眉，“你想要什么？”
云惊秋眼珠一转，坏笑着朝头顶伸出了手。
那是一轮月亮，皎洁月光微凉。
“我要是要月亮呢？”
晏辰安捏了捏他的脸，竟点了点头，“也可以。”
说着，他伸出了紧握的手。
云惊秋好奇凑近，想看看他搞什么名堂。
黑夜里，几只萤火虫在晏辰安手中纷飞。
莹莹微光，如皎洁月光。
“病秧子，你什么时候捉的萤火虫啊？”
“食肆老板的女儿拿着玩，我买了下来。”
“这算不算月亮呢？”
云惊秋一把抱住晏辰安，声音响亮。
“算！”
萤火虫飞走了，就像月光从不会停在某个人的手心。
但心意会。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月亮
，还差